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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外面的锣鼓未停,宾客的吵闹还未远去,可温晏还是觉得周遭静得可怕,他甚至能听到红烛燃烧时发出的细小炸裂声,以及他自己的心跳声。

风吹动了盖头的一角,微微的摆动使得温晏的视线开阔了些,他趁机偏了下头,窥见了桌边的那人坐姿悠闲,手里正把玩着玉如意。

原本是用来掀盖头的玉如意,羊脂玉雕刻而成,莹白如荔枝肉,润泽饱满,万里挑一的上等玉器,寓意着称心如意的姻缘,可在他手里被随意地颠来倒去,像块不值钱的废料。

温晏怔了怔,指尖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他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大婚的仪式持续了几个时辰,他虽坐在特制的座椅上,但还需身子保持僵直,对他而言简直是种煎熬。

自五岁那年从树上摔下来断了腿,他至今已瘫痪在床十三年,除了偶尔坐轮椅出去透风赏花,平日里都不离床榻。

他记不起上一次久坐是什么时候了,可能从未有过。

腿脚是无知觉的,但腰胯和后背已经酸痛到直冒冷汗,且隐约有了痉挛的迹象。

可他不敢动,直至那人开口。

“盖头要我来掀?”

忽然听到那人说话,温晏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又听到那人一声轻笑,道:“小王爷,掀了盖头,这婚事可就当真了。”

“什、什么意思?”温晏问。

“御赐的婚事虽已成定局,但小王爷若不愿意,便不用行这些礼数。”

温晏看着被红布遮挡住的模糊人影,眨了眨眼,然后迟疑地伸出手,动作缓慢,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拉了三四下才把盖头取下来。

视线兀然清晰,红烛将房间映照得格外明亮,温晏这才敢抬头,视线交汇在一起,他看见了霍时修的模样。

和传闻里一样风流倜傥,尤其是一双眉眼,眼窝往里陷,眸色深深,望向人时似含着情。

霍时修放下玉如意,歪了下头朝他微笑。

霍家权倾朝野,霍太师挟天子以自重,迫害忠良,挑拨兵端,天下苍生久受其苦。曾有谏官林贤清上疏究其十大罪状,将其比作秦之赵高、宋之蔡京,奏疏尚未呈至皇上面前,就被霍太师扣下,最后找了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将其满门抄斩,此事一出,“倒霍”派便偃旗息鼓,从此霍太师一族羽翼渐丰,辅政十年,权震四海。

霍时修是霍太师的嫡子里最小的一个,虽不同他父亲贪恋权势,可风流成性眠花宿柳的名声却不小,是京城里人人皆知的登徒子。

几月前,皇上于醉中乱点鸳鸯谱,将诚王次子温晏许配给了霍时修。

因几十年前的宣德帝曾立男后,所以之后朝中常有效仿,娶男妻这事已屡见不鲜。

只是这个婚事有些荒谬,一个皇族的残废,一个劣名远扬的浪子,两人都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有人都知道,以霍家的权势,霍时修想娶公主都易如反掌。诚王是不怎么受宠的庶子,诚王的儿子更是微不足道,只是圣命昭昭,不敢不从。

温晏的轿子离开王府之前,下人们抹着眼泪说,小王爷过去之后肯定要受霍家人的欺负。

温晏心里也怕。

可他现在心里不止怕,更多的是惊。

霍时修望向他的眼神里却没有嘲弄,还问他:“你脸色不太好,是坐久

了难受?”

温晏讷讷地点头。

“难受要如何?敷药还是——”霍时修穿着大红的礼服走过来。

温晏只剩下溜圆的眼睛,其他的都不会动了,嘴里抢着说着“躺下就好”,身子却半点不动。

还是霍时修提醒了他,他才恢复紧张神色,慌乱地躺了下来。

霍时修帮他把繁重的发冠摘下,还要帮他脱鞋时被温晏拦住了,“我自己来。”

霍时修于是直起身子,眼神里添了几分戏谑,似乎在问:你怎么来?

温晏原本还不明白,可刚伸出手就后悔了,他身上无处不在痛,连着五脏六腑都翻腾,别说脱鞋,他连起身都做不到,不多时,额头和脖颈间已是冷汗涔涔。

几番挣扎之后,温晏放弃了,霍时修并不意外,他唤来几名婢女帮温晏脱衣洗漱,自己则负手立于门外的廊下,不知是在赏月还是在观星。

温晏隔着进进出出的人看向霍时修,心中一片惘然。

嫁给霍时修,说不上好,霍家虽有遮天权势和泼天富贵,能保他一世无忧。只是他自小就听说了霍太师如何欺君罔上,残害百姓,现在却嫁进了霍家,成了霍家的人,和同流合污无异,叫他该如何自解。

还有,他那从不敢说出口的心事。

他爱慕多年的人,他的遗憾。

终究是错过了。

霍时修进来的时候,温晏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困倦疯狂袭来,但脑海中总有根弦绷着,叫他无法入睡。床是陌生的,房间是陌生的,连气味和光影都让他觉得害怕,尤其是霍时修走近时,温晏陡然睁开眼睛,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他要做什么?往这边走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这场婚事不当真的吗?他寻花问柳惯了,难道还瞧得上我这种残废?

正想着,霍时修踱到了床边,虽然也已洗漱完,但温晏还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两杯合卺酒貌似被霍时修一个人喝了。

温晏睁开了眼睛,却不敢看霍时修,霍时修也不说话,俯下身子,取走了温晏耳边的另一只鸳鸯枕,去房间角落里摆着的藤编躺椅上睡了。

温晏看着他的背影,心口一松。

霍时修看不上他,是意料之中的。

久坐带来的酸痛引发了全身的痉挛,像有无数只小虫子爬进他坏死的骨头里,啃食掏空一尽,温晏一直疼到红烛燃尽,汗湿透了内衫,像是浸了一遍水,他失神地望着大红床幔,许久之后惊觉嘴中泛出苦涩和锈味来,才反应过来是刚刚痛极了又不敢发出声音,于是死死咬住唇舌以至咬出了血。

他不想传唤太医,不想大动干戈,不想让霍家人知道他身体差到这个地步。

有一瞬他甚至希望自己死在这张床上,但老天不允许。

疼痛让他的思绪有些抽离,他想起陆琢,他的阿琢哥哥,想起他白衣胜雪立于树下的模样,想起半月前告诉他自己要成亲了,陆琢的眉头蹙在一起,温晏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有许多难以宣之于口的话,可最后陆琢什么都没说,只是摸摸他的头,告诉他:“皇命难违。”

其实温晏也没想让他带自己走,只想讨两句不止安慰的话……

想着想着,天边泛起一抹青白,温晏这才收起烦思

,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霍时修已经穿戴整齐,一身绣着流云纹边的湖蓝色长袍,看得温晏晃了眼,霍时修嘴角似乎总噙着笑,他不疾不徐地走到温晏身边,状作苦恼地问:“我想了一夜,是该唤你小王爷好呢?还是小相公好?”

温晏在听到最后几个字时陡然红了脸,连忙偏过脸,望着床里不说话。霍时修也不再逗他,抬手让婢女们进来帮着温晏洗漱,自己摇着扇不知去了哪里。

吃完了早饭,温晏由小厮推着去霍太师房里请安,可刚出屋就遇到了难事。

门槛太高了,廊下的石阶也是。

好不容易由四个小厮抬着他的轮椅到了平路,温晏已经精疲力尽。

霍时修的娘亲是个很和蔼的妇人,拉着温晏聊了许久,还留他吃了午饭,温晏忌惮着霍太师,一早上心都坠着,霍时修快近晌午了才回来,道了句安便在他娘亲身边坐下,时而摇扇,时而品茶,全然不顾温晏抛过来的求助眼色。

吃了午饭回房,离门还有七八步的距离,温晏就抬手让人停下来。

门槛不知何时被削平了,台阶也铺上了坡石。

他下意识地去寻找霍时修,霍时修正站在庭院侧边,提着扇柄逗弄笼里的金丝雀,金丝雀被他闹得叫唤起来,似乎是感受到了温晏的目光,他收回手望过来,对温晏笑了笑。

之前一冲动删了,对之前打赏和评论的读者说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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