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顾不得看李承乾的表情是纳罕还是幸灾乐祸,紧跟着起身就往外走,却在门口被侯公公拦下。
“小范大人,陛下说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您隔着一扇门也能听得清。”
他几下张望都不得法,侯公公最是体恤圣意,把他挡着严严实实,弄得范闲实在着急了去拨弄他,却见这老公公像是带着难为的哭腔劝解,但一伸手便有宫典带着一众侍卫围了上来,站在范闲面前,阻拦的意味十分明显。
范闲只得作罢,瞥眼瞧了
李承乾一眼,太子殿下还是端着手,皱着眉头像是有些迷茫地样子。
李承乾不清楚事情状况,只知道姑姑离宫前带着笑意宽We_i他,不要怕,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全非你所为,我替你做了些打算。
李云睿这话真的没骗他,牛栏街庄墨韩北齐这一系列事确实不是李承乾的始端,但现下说出来却像是她做了点儿手脚,把事情都栽赃到了谁的身上。
一手好棋,李承乾有被_gan动到。
但他当时以为这只是随口的安We_i,可结He现在的情况却让他堕入了云雾却又忍不住惊喜,莫不是姑姑真的下了手笔,那他二哥可是要栽个跟头了。
稍微一想,也便不是那么高兴,李云睿跟他说话总是藏一半露一半,说是保护却向来也未有真正的交心,他是缺乏爱又有些依赖的架势,但也看得出什么是防备。
其实心知肚明,李云睿没有真的信过他。
这事发突然,范闲也瞧不出李承乾的纰漏,只得重新盯着紧闭着的书_F_门。
刚开始说的是什么,其实范闲听不清,_F_门关的紧,平和的谈话他自然听不太到,只能暗恨自己不是个九品上的高手。
书_F_里的李承泽还是跪着,他先规规矩矩地行完礼,就低下了头懒得理睬庆帝有些灼人的目光,而庆帝也没有让他起来,像是故意晾了一刻,四周只有书卷反动的声音,显得更加静谧。
这是庆帝的老手段了,用这样的沉默施加压力,换做以前的李承泽是很怕,每次都是伏在地上咬着牙不打颤,次次都会出一身冷汗,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出了差错被责怪,被降低期望值。
但现在他胆子肥了,有魄力了,看的开了,心里门儿清哪里有什么期望值,对一块磨刀石怎么可能寄予期望,期望他耐损度高可以磨好多次刀吗?
李承泽不由得暗自在心里吐槽这皇帝虚伪的样子,再装骨r情shen有什么用,反正从你这里讨不到好处,那索Xi_ng你摆你的脸色,我发我的呆,好事坏事随便招呼,靠你发挥父爱我还不如烧香拜佛。
庆帝看不到李承泽的脸色,自然也揣摩不出他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心理活动,只当和以前一样的流程,觉得差不多吓住了便缓缓开嗓。
“你做了些什么事A?”
李承泽当时第一反应是:坏了,不会我在府里骂你是老苟B的那些话被传出来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当时李承泽也是佩_fu自己竟然这么放得开,这时候了还敢想些有的没的来逗乐。
他做的事他自己心里明白,件件桩桩拎出来,哪个不让他掉一层皮。
“陛下,儿臣惶恐,不知何事。”
这人像是害怕地俯在地上,倒也没发抖,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背脊却挺的笔直。
把手头上的信件放下,庆帝抬起脸看着他这个二儿子。
小时候的模样记不清了,只记得喜欢书又闲散,他没时间关注这孩子的成长,只知道被打磨以后是最聪明的,最心思shen的,也是最像他的。
不过又是最早被放弃的,他只想要一块儿磨刀石,可明显李承泽越线了。
“把头抬起来。”
李承泽不是不害怕,这种恐惧是骨子里的本能反应,他脸色确实有些苍白,指尖也有些憋不住在颤抖,却咬牙强忍着抬头迎上了庆帝的目光。
“私通北齐,有谋逆之心。倒是本事不小。”
“望陛
下圣裁,儿臣惶恐,绝无此等**”
庆帝并不等他说完,便从桌上捉了被捆在一起的一沓书信,带着力道重重的摔到了他身上。本身就是会武的人,这次力气也是没兜着,一下子抽到了身上就像是印了鞭痕,硬生生把李承泽打的险些撑不住倒地上。
“你自己看。”
李承泽堪堪稳住身子,浑身涌上一gu寒意,便是伸手去拿那些信竟都险些抓不住。
那些东西他自然是认识的清楚,是他所有和李云睿的书信,一瞬间李承泽皱了眉,是哭笑都不得,也没想到这nv人手段到这地步,这何时的差错他不知,这多大的仇他不懂,但眼下确实是他姑姑要他的命了。
从李承泽背着李云睿的那一刻起,李云睿日后就不会想留他了,李承泽接受这点危险,但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他装作震惊的样子草草翻了几下书信,而后抬头便是难以置信的表情,透出一gu惊恐与无助无辜,像是被谁暗算到的样子。
“陛下,这些东西儿臣从未见到过,姑姑向来与太子殿下交好,许是有什么误会。”
多么完美的理由,多么有说_fu力的话,但李承泽也知道不过是垂死的挣扎,果然庆帝看着他一歪头,语T如同唠家常一样抛了一句话。
“你城外养的兵,已经由燕小乙和宫典带人去查看了。”
李承泽指间的颤抖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就突然停止了,他抬头看着庆帝。
那谋算极shen,控了棋盘的帝王冷冷的盯着他,任由他挣扎着表演完,就像在看着一个笑话。
前世那般,他活的就像个笑话。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困于方寸朝堂,接触的都是豺狼虎豹,李承泽做的最会的事情之一就是揣摩人心,尤其是揣摩庆帝的心思。
他看着庆帝那动作闲适,在云淡风轻间还喝了口茶,可真真实实的也看到了杀意。
因为作为一块磨刀石,他越界也就没了用,有了隐患也就不能留。
这场景便和前世重He,李承泽想起以前的他跪在地上,是如释重负又心生恐惧。
这条命是终于可以放下了,能做的都做了,不成功也不是他的无用,倒是死也挺轻松的,可M_妃怎么办,谢必安等等怎么办?
那个时候他忍着所有的悲恨咬牙认下了所有的过错,洪流中都没有被碾碎的一身硬骨头,却在最后都放软了去给还活着的人谋生路;自己都是狼狈的潦倒,一身灰暗,却还想给别人一束光。
但他并不痛快,走的委屈又不甘心,就是这么弯下yao任由宰割的样子,也没有让庆帝对他有什么父子的怜悯。
谋反是因为穷途末路,他都没来得及和庆帝争吵些什么,就成了败局。
范闲说过保他一世平安,可他不能信也不敢信,黑暗中独自行走,迎面都是凛冬的气息,他是只能信他自己。
到现在终于信了,所以也就觉得有了退路。落子定局,他尝试了新的路,却还是再次被当成了弃子,再撞到了同样的南墙,那就拼命把南墙也撞疼。
是真正的知而无畏。
按前世那些走向来看,李承泽确定范闲会帮他处理好所有的身后事,那他也就不需要再忍耐什么,索Xi_ng一了百了,借着这最后关头可以发Xie个彻底。
李承泽想了不少,这短暂的沉默,让庆帝以为他是哑口无言,刚要开口继续斥责,却发现李承泽竟然撑着地缓缓的站了起来。
这二皇子逆着光站着,单薄瘦削但挺立,没有任何所谓的恐惧,他一身红底金纹袍都像是镀上了光,整个人却像是从最暗的地方爬出来,像是年轻庆帝的翻版,却又不是庆帝。
那瞬间庆帝都有恍惚,原来他当工具养的儿子,已经这么高了。
“我养兵做什
么?还不是为了保命。”
李承泽嗓音本身就是有些低哑,垂着眼看着挺乖顺,吐出的话让人_gan觉字字泣血,他像是压抑着什么就要爆发,却还端着体面去做最后的分辨。
“谁要你的命。”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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