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古代][富贵山庄]西风烈

从夏州继续往西，小江南胜景不再，天地间炙风如刀，掠去空气中残存水气，一呼一吸间好似炭烤，喉管鼻腔都火辣辣地Y_u裂出血来。

戚少商拉住了坐下双峰驼，一溜汗珠顺着眼睫浸到唇上，带着腥咸直杀下来。赫连春水见他连血带汗Tian了Tian，挑起眉问滋味如何，戚少商眯了眯眼，咸的。

两人十日前自庆州府入西夏，一路避过四平府西夏守军，贴小江南绿洲马不停蹄来到贺兰山下。如今那片不知名大漠已在眼前，传说中废城也隐隐现出轮廓，赫连春水道，“明天才是十五，我们还能休息一晚。”

戚少商点了点头，“不知这废城里有没有人。”

两人对望一眼，赫连春水Tian了Tian嘴，“人我不指望，有水就好，我他妈想洗澡快想疯了！”

戚少商见他一身白衣灰扑扑地，及腰长发上结着盐霜，也知道这风流倜傥的小侯爷是吃了苦，没说什么，继续向着废城慢慢走。

骆驼这种东西，耐力是好的，但是速度就不要指望。任凭赫连春水怎么焦躁催促，两人到达山下废城时也已经是半夜。

月光正好，傍晚时火烧云也很艳丽，可见明日必定十分晴朗。

入了夜长风嘶吼，赫连春水一把长发从斗篷里飞出来，被吹得四散，他Tian湿两根手指抬高试了试风向，对戚少商道，“西风。”

戚少商重复了一遍，“西风。”

两人牵着骆驼来到城下，就着月光望见城墙上坑洞斑驳，赫连春水顺手拔下一截断箭，嗅了嗅惊道，“隼翎穿甲箭！”

戚少商接过来在斗篷上擦了擦，转身就着月光仔细一看，果然箭镞上三棱血槽锈迹斑斑，唯有箭尖映着一点乌光。戚少商回头斜他一眼道，“你买的探子不是说鬼骑兵用的鹞子翎铁箭，怎么这里会有隼翎穿甲箭，大宋禁军才有的东西。”

赫连春水抿嘴，恼怒道，“上当了！”

戚少商解下腰间酒囊，咬开塞子倾倒下去，一线银亮酒水浇在箭镞上，嗤地腾起几道青雾，反手将断箭插入身后土墙，戚少商道，“有毒。”土墙上密密麻麻订满断了或没断的穿甲箭，墙下累累尸骨泛着冷光，赫连春水沉默一会，道，“我事先也不知道这么凶险，戚少商，我不用你帮了。”

戚少商牵着骆驼绕开前面一堆乱石，嘁了一声，“这话也就是你赫连春水说出来我信，如果是别人，”戚少商回头道，“我当场打断他狗腿。”

“那我多谢你，”赫连春水耸耸肩，“其实我是不想以后红泪知道我欠了你这么大人情。”

“那也得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城中道路房屋毁坏已久，两人从废墟中寻找看是否有能落脚处，戚少商漫不经心道，“这一趟不是红泪找我来救你，我已经很知足。”

赫连春水踢他一脚，“老子当年就救过你，怎的你想说我冤大头？”

戚少商一跃骑到骆驼上，避开这一脚，叹道，“只可惜这个世道，只有冤大头才能娶到好老婆。”赫连春水十分得意，刚点头说了句那是，一下反应过来，长枪直挑他后心，戚少商一弯腰，枪尖红缨擦着他脖颈划过，戚少商就地伏在骆驼背上，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你敢说红泪不是好老婆，小心我……”赫连春水一枪又至，戚少商从另一侧翻滚下来，隔着驼峰道，“留点力气明天晚上使，我还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赫连春水气哼哼啐道，“知道是我老婆就给我离红泪远点，朋友妻不可欺你明白？”

戚少商懒洋洋牵着骆驼，弯腰探过来问，“谁是你朋友。”

赫连春水给他捉弄的跳脚，戚少商哈哈大笑，心里却酸地要命。抬头望西边天上月辉清冷，淡淡流云随着风势，

忽聚忽散，戚少商挠挠头，想起古人说风起云涌，原来是这个模样。

两人找到一间还不算太废的废屋，劈碎屋子里桌椅燃起火，赫连春水扯了扯衣襟，“真他妈脏。”

戚少商坐在火边烤着干粮，缓道，“不知道鬼骑兵的主人，这次还邀了谁。”

赫连春水拎着水囊灌了两口，摇头道，“打听不出来，说不定就我们俩。”

两人对着火堆胡乱猜测一会，还是理不出什么头绪，很快分头睡下。隔天便是七月十五，传说中鬼骑兵会在这天从天而降，只要躲过三箭不死，就能带你去见，你最想见的人。

传说总是有些神神叨叨，所谓三箭不死的鬼话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害的滚滚红尘中死不开窍的痴男怨女对其执着不已。只有真正收到名帖的人才知道，那他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赫连小侯爷收到名帖时曾经总结过，就是个无耻下流绑架勒索的，绑你最重要的人，勒索你一条命。

来，胜了鬼骑兵尚且有一线机会，不来，八月十五送尸体到家门口，名帖上写的明明白白，非常周到。

戚少商原本不在那个催命的帖子上，但是息红泪有事，就算赫连春水不开口，他也是要蹚一蹚的，何况他是个捕快，何况就算当年他还不是个捕快的时候，X_io_ng腔里一点浩然正气也比旁人多一些。何况这个神神叨叨的绑架案，终于有人告到了六扇门，赫连春水把名帖往案上一拍，道，上面说我可以找一个助拳的，就你了，戚少商。

于是戚大侠这一趟可谓公私兼顾，分外卖力。卖力地欺负那个抢了他老婆的倒霉鬼，一路上极尽打压。若不时常刺激刺激，戚少商看了赫连春水一眼，只怕这个痴情种子半路上就相思病倒了。

两人立在城头上，炙风呼啸而过，吹得衣袂猎猎。周围莽莽百里不见人烟，身后废城一片死寂，头上烈日如火，赫连春水咽了口唾沫，“看来，真的只有我们俩了。”

戚少商拍着城墙道，“十三丈高两丈宽，不可谓不结实，你猜这里当年是怎么毁掉的？”赫连春水背过来道，“看城里旧木家具，这里荒了不超过五年，你说我会怎么猜？”

鬼骑兵，两人对望一眼，这样坚固的城墙尚且无法阻挡住杀戮的脚步，他们血肉之躯又要怎样抵挡那见血封喉的穿甲毒箭。

赫连春水紧抿着嘴，他并不怕死，生死一线也不是没有亲身历过，但是死，跟要死，跟眼睁睁看着死亡一步步过来，还是有很大不一样。

风越来越大，穿过城墙罅隙时带起尖锐啸声，天地苍茫间人几如微尘。

两人下了城头，在城中内外略作布置，日渐西沉，西天烧得一片浓艳绚烂，很快日落月升，背光处一片浓黑。两人倚在城下，将携带烈酒分着喝光，并不多久，山脚处传来轰隆隆马蹄声，越到近处几乎连身后废城都在震颤，两人心中齐道，“来了！”

远远地马蹄声越来越近，戚少商附耳贴在地上却听不出什么，赫连春水站在高处道，“奇了怪了，听这列阵的架势能搅起沙暴来，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

戚少商拍拍衣裳站起来，“我也听不到什么。”

两人神色都有些异常，滚雷一般的马蹄声已经近的几乎就在头顶上，可是他们周围却一片空旷，除了尖啸西风不时卷起一两片残破毡子呼啸过去，什么都没有，废城的影子也实实地贴在地上，残垣断壁好似活的一般，透着鬼气。

两人隐身在城下浓黑月影当中，手心都有些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