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外吹进来几绺风,外面的人声不曾间歇,很是热闹。
舒时是和于凌一块儿来的,却在半路被李皓截了胡。他被李皓揽着肩往外走,一旁的于凌没有要跟上的意思。
舒时回头望了几次,看到于凌的目光时又觉得什么话都不好说出口。
到底是不熟。
看清外面聚集的人群,李皓脚步一顿,揽过舒时往别处走:“这儿人太多了。”
舒时不太走心地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眼,于凌已经走了。
城堡后有一大片花圃,不仅地广人少,还有专门看风景的秋千,分外适合聊天。
李皓把舒时拉过去,两个大男人坐在一块儿荡秋千,时不时聊上几句。
“你之前说空间里的人情不可信,不交朋友……现在这是相信了吗?”李皓笑问。
舒时斟酌回道:“并不是相信,是各有所需。”
两个陌生人走到一起总会有各式各样的原因。如果于凌不和他一个房间,他俩估计连话都不会说。
这种因为必要交集而产生的临时关系最难长久。
舒时心里清楚,他没把于凌当朋友,于凌也没把他搁心里,都没认真,谈不上人情,更说不上相信了。
然而李皓跟他不在一个频道,舒时只听到这人回答得特斩钉截铁:“没区别,四舍五入就是你和他谈朋友了。”
舒时:“……那叫交朋友。”还有,这四舍五入跨度也忒大了。
李皓摆摆手:“嗐,差不多,一样的。”
舒时:“。”
许久没动静的门扇被推开,发出的声音不算刺耳。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跟你侄子一起睡呗。”于凌倚在床头看东西,眼皮都没抬起来,一如既往地喜欢损人。
舒时关上门,坐到床边:“他是我朋友。”
“我知道,不然你还真有那么大的侄子正巧和你碰上一个任务?”于凌抬眼瞥他,一只手枕在脑后,另只手拿着纸。
因为纸张透光,舒时看见了一些规矩的线条,勾出几条熟悉的路线。
他对这个行动能力着实惊讶:“你把这儿走遍了?”
于凌撑坐起来,拎着图纸将有路线的一面朝着他,说:“我们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旅游的。”
说完他又躺回去:“如果不是因为你跟我一个房间,我才懒得管你,就让你在外面自生自灭。”
“第一个白天就算了,明天要是再乱跑,你就别回来了。”
“知道了……没有下次。”
于凌乜了眼躺在自己身边的人,问:“你干什么去了,这么累。”
“没干什么,就是熟悉环境。”舒时将手背压在眼睛上缓解疲惫,“我有点路痴,方向感不太行,找了几层楼。”
然后回来还没歇口气就挨了一顿训。
“……那你还回来?在你朋友那儿住不就行了。”于凌貌似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舒时睁
开眼侧身,从他手中把图纸抽出来:“我不知道这个任务要怎么完成和进行,危险性我也不好评估。你和我在一个房间,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出了什么意外,我难辞其咎。”
于凌的手还虚握着,他看着舒时,哑然片刻后蓦地一笑:“所以,你是在为我的安全负责吗?”
“是的,于凌大佬。”舒时随口回到,心中将图上描绘的地形记下。
“不用看了,休息。”于凌将图纸抽回,塞进床头柜里,“有我在,不用看地图。”
舒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拉过被子躺平,真的闭着眼休息。
他是真累了,不一会儿呼吸就规律了。
于凌单手撑脸,垂眸看着眼前这位新人。
他记得所有地形,却拿了一份多余的手绘地图,这本是他给新人的礼物,但是现在看来,这份礼物只能给他那位朋友了。
夜色深沉,牢笼城堡迎来第一次黑暗,万籁俱寂,四野阒然。
今夜有人睡得不安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怎么了?”一人睡眼惺忪,半眯着眼看向自己身旁翻来覆去的伙伴。
那人吵醒了同伴,显然有些难为情:“我睡不着。没事,你别管我,你睡你的。”
“睡不着也得睡啊,”被吵醒的人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意,“现在不睡小心遇到脏东西,睡着比醒着安全,别想其他事了,快点睡吧。”
那人裹紧了薄被,瑟瑟地应了好后又翻了个身,正对上一双全黑的眼珠子。
转点不过十分左右,一声惨叫突破天际,打破平和的表面,正式拉开生存任务的序幕。
次日清晨,舒时睁眼,看见身旁于凌靠在床头,眉间微蹙。
他本来还有点意识不清,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连忙坐起来,警觉道:“出什么事了?”
“有人出意外了,准备去大厅,跟着他们去死者房间。”于凌说,他穿着整齐,看样子是出去过。
舒时不疑有他,立马掀开被子下床,争取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于凌在一旁等他。
“死了两个,同一个房间的。”于凌说着,看到对方拉衣服的手明显一顿。
“或许是巧合,况且……”舒时系好鞋带后站起来回望他,直直望进他眼底,“我们有选择吗?避开这些危险。”
他眼中沉淀着冷静,不见一丝胆怯。
于凌别开头,说:“或许。”
“其实躺进空间舱的时候,我已经是在拿命搏了。”舒时笑了笑,视线落在外面的大片乌云上,“风雨欲来,谁知道明哲保身的举措是不是另一种愚蠢呢?”
“你接受能力很强啊。”于凌走到他面前,同样笑着。
舒时毫不谦虚:“嗯哼,我也这么觉得。”
昨天并肩走没太注意,现在一看,于凌起码比他高半个头,舒时想着,对方突然把手伸向他的脖颈。
将外套的领子翻到外面来理整齐,于凌察觉到他的僵硬,笑道:“理个衣领而已,你不至于这么怕我吧?”
袖子里的手指不自然地攥紧,直到对方退了半步才松开。
舒时提着的心轻轻落下来,笑了笑解释:“我不太习惯有人碰我。”
“嗯。”于凌表示了解,耸
耸肩抬步先走,“一会儿看到血腥的场面可别吃不下饭。”
舒时跟着他,还说:“没事儿,我能接受。”
于凌唇角弯了弯,但笑不语。
第一起意外发生,众人再聚时气氛明显有所不同。部分人脸色凝重,大多数人安静不语,只有极少数还能谈笑自若。
大厅里少了两把椅子空位却还在那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已有两人死亡。
全须全尾,没什么大问题。
舒时看到李皓时放下了担忧。
“有记录吗,第几层楼哪一个房间?”李皓问罗罹。
罗罹回答:“五楼第四个。”
“啧,这排序可真吉利。”于凌撑着下巴,声音小到只有舒时能听见这吐槽。
李皓沉声又问:“有住得比较近的吗?”
几人面面相觑,有一个长相比较乖的女孩子畏畏缩缩地举起手,声如蚊呐:“我……我住他隔壁的隔壁。”
见是个柔弱女生,李皓的声音不自觉温和许多:“那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动静是听到了,还听到了不少。
女孩子的复述能力有限,强逼别人回想恐怖场景也挺不体贴的,李皓问了几句重要的就没再继续了。
据其他目击者说,死者房门是半开着的,隐约可见地上的鲜血。
罗罹建议查看死亡现场,李皓附议。
不少人正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也纷纷表示要去现场。
“你是不是去看过?”舒时撞了一下于凌手臂,问他。
对方的回答倒是难得正经:“昨晚听到声音,早上去看了下。”
“嗯?昨晚?”舒时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如果我没记错,我俩住在三楼,出事的是五楼,隔那么远你都能听到?”
你可别是个蝙蝠精吧。
舒时没有说出口,但这马上要笑出来的表情已经足以让对方发现他在腹诽了。
于凌顺手一揽,腕骨正好搭在舒时颈边。
他低了些头,故意在某人耳边说:“两楼以内,但凡是有点警惕心、睡眠浅的,都能听到,没听到的人大概都睡得跟猪一样沉吧。”
睡得跟猪一样沉的某人瞪他,拍掉他的手,大步流星地朝李皓走去,大有把他甩在后面的意思。
于凌闷笑,提了速度跟在他后面。
于凌在后边戳了戳舒时,对方没搭理他,他凑过去,把舒时从李皓身边往后拉了些,将图纸塞在他手里,说:“给你朋友,让他熟悉环境。”
他拿地图给李皓,舒时自然不会拒绝:“谢了。”他将手中地图又叠了几道塞进口袋,打算找到机会再给李皓。
才闹过的两个人又走到一起,渐渐落到队伍末尾。
罗罹和李皓在最前面,后者还回头找过舒时,但是看到他身边还有个于凌之后,笑了笑就找个理由回去了。
舒时心想,自己要是真跟于凌发展成了更亲近的关系,其中一定免不了李皓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