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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宁从未见过他的娘亲。

当年他M_亲难产,生下他便去世了,他只在书_F_里看过她的一幅久远泛黄的绢布画像,画上的娘亲娴静温婉、一幅小家碧玉的模样。她出生于书香世家,因着这层缘故,虽是一介nv流,但跟着家里的胞兄还是读了好些书,也作得一手的好词。

那个春闺里的少nv听说家里给许了那闻名天下的顾崇古顾大才子,应该很高兴才是。那年她拚死给顾家留了血脉,不知在最后一刻她会不会知道那个她shen慕的男人,其实已不会再对她的那些情怀有所回应了。

顾清宁想起了小时候,顾老太傅从来不会主动跟他说起关于他M_亲的事情,即便偶尔说起了,脸上都带了愧疚,原本顾清宁只道因着她的难产去世,他愧疚的。

不错,是愧疚,他不过,是个多余的人,是个愧疚的产物。

顾清宁从未有过的灰心绝望。

即便他跟自己说了一万次——那人是萧玄衍的舅舅,那些话一定是骗他的,一点儿也都不可信。

可是,太真了。

真到让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不断地死灰复燃,不断地烧灼着他本已支离破碎的灵魂。

对于顾清宁来说,十五岁那年的人生是一个毁天灭地的转折点,他失去一切可以或者不可失去的东西。

十五岁以前的顾清宁天不怕地不怕,世间尽是娇纵自己的人,少年的岁月枕稳衾温,有着许多的任x皆可以挥霍。

可唯独一个愿景求而不得。

而所有的那些梦境里才有的热血,皆在看见那场盛大浩*的纳降仪式上全部沸腾起来——他是如此Yan羡地看着那个面带清冷的天之骄子。

那些运筹帷幄、血战沙场的传奇太过于惊心动魄,也太令顾清宁这个世家公子着迷与向往。

多少次跟赵穆说那个南朝的战神来,顾清宁眼里都会发着光。

少年赵穆很是吃味,“我不过年纪小罢了,他日我成年定也是咱大南无出其右的大将军!”

顾清宁很是羡慕赵穆这般的笃定的踌躇满志,也羡慕他能够拥有着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志向,作为一名双儿,他这辈子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徨说顾老太傅必不可能让他去,便是募兵处严格的body检视也让他过不了关。他空怀戎马倥偬的梦,却连门槛也进不去,可越是这般的没可能,他越是对着军旅生涯充满了幻想与向往。

顾清宁偷偷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既是不能通过现有募兵渠道,那便着故事里的毛遂自荐。

跟赵穆说了,赵穆自是不肯,军营岂容儿戏,他别的可以纵容他,唯独就在这件事上没得商量,顾清宁气的很,好些天不跟他说话,弄得赵穆很是无奈,可他骨血里留着祖上多年的沙场作风,哪里会拿这些开玩笑。

顾清宁是拧到底的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趁着朔月休沐,顾清宁便偷偷溜去了郊外大营——大胜而归的定远军便在那里就地扎营。

他怎知军机重地岂容这般鬼鬼祟祟的乱闯,当下便被巡营的人捉住了,他生的一张桃花脸,那些将士们哪里见过这般的美人,放了他又不行,不放他送去大理寺严刑拷问他们亦于心不忍。

也叫孽缘,当日便教他遇见了梁王在营中,听见外面喧哗,顺道走了出来。

顾清宁一见那个昂藏七尺的南朝战神便站在自己眼前,眼里都冒光了,自是不会放过,趁着押他的兵士一个不注意扒拉着过去便拉着梁王的_yi角,直抒Xiong臆,诸如慕名已久,一辈子夙愿便是投效麾下云云。

一旁的李岩看他那副小身板,不说稚气未消,便是那桃花脸就不像是在军营里过的,当下叱责,让他回家去。

莫说得理不饶人,便是没理顾清宁也得说个上风出来,时机稍纵即逝,他哪里肯走,当场便跟李岩争辩起来,什么人不貌相,什么愚者才作皮相之谈,什么人小志高等等诸多引经据典,当下便将李岩反驳得哑口无言。

看着愠怒不已的李岩,梁王倒是摆摆手让他退后了去,有些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个狡赖顽皮的少年,随手指了一块一旁的大石,与他说若能不靠外物,单靠人r之躯便让那大石击碎,便收他作兵士。

顾清宁背手绕了那石块走了几圈,见得这shen褐的劳什子半人高,三尺宽,手指稍稍一摸便知道那硬的几乎是刀枪不入。

拍拍手,顾清宁倒是十分认怂,“这石头硬的跟铁块似得,怎可凭藉区区人力便可击碎,我看定远军中也没有如此英才。”

话音未落,方才吃瘪的李岩自是第一个不_fu:“小子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你道谁都与你一般弱不禁风”

顾清宁眼睛一斜,“老子不会便是不会,哪里像你这般夸夸其谈,实无半分底子的人。”

话音刚落,李岩气血上头:“小子!且让你见识见识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梁王心念一动,还未及说什么,那李岩早已气聚丹海,猛喝一声双拳劈在那岩石上。

等他将拳收回,那岩石应声便片片碎开。

一时间,尘土飞扬。

梁王摇头苦笑,李岩倒也不是愚钝,当下便明白了,急的跳脚,“王爷,此小儿*滑,介个万不可作数。”

顾清宁如同一只偷了腥的猫,眼角弯弯与梁王道:

“大元帅,你可要说话算话,我一并无凭藉外物,二则仅凭人力便将这石块击碎,并没有违了你的要求,堂堂大元帅,可不要欺我。”

梁王倒也干脆,“明日清晨,到军营来。”

顾清宁激动地点头,一双凤目又笑成了一对月牙,衬得那瞳仁墨黑若点漆,更为灵动得很。

顾清宁心愿得偿,便不再与赵穆怄气,回去便将这消息跟赵穆说了,赵穆替他担心得很,“梁王带兵素来严酷,三伏天暴雪寒一日不拉*练,若是不及进度还要罚棍,你这般人儿岂能吃得消。”

这话将顾清宁说得好生生气:“赵穆!你又不让老子去你府上,此刻又说这般话,你是瞧不起我么?!”

赵穆岂不知他的*子,当下将他拉进怀里好生安慰,“不是瞧不起,只是我怜你受苦。”

顾清宁这才舒展眉头,抓了他的手狠狠咬了一下,“老子就不信我吃不了这苦!”

想到可以跟着堂堂梁王,顾清宁激动了yi_ye,做梦都在驰骋沙场。

太监就不用去了,除了赵穆与唐子来之外,太监的五经博士原本就不太关心其他公子哥的去向,看着顾清宁没在,他还倒乐的省事,怎还会去太傅府上告状。

但顾清宁去的第一日便吃不消了。

李岩素来有板有眼,最是厌烦那等耍*滑头之人,看着顾清宁那副弱_chicken_的模样,自是安排他去了最是乏味与辛劳的兵械库,原本兵械库有二人,皆被李岩T离其余地方去,只余顾清宁一人守着那一堆如山的刀枪剑棍。

每日这些刀枪剑棍须得在辰时之前便要搬至校练场以让将士们*练,顾清宁天还未亮便偷偷出门来此了,搬了一个时辰仍旧还有一大半未搬完。

顾清宁自是不忿,可苦于被李岩压制着,只得咬咬牙坚持了下来。

辰时一到,绕郊外拉练的将士们便回来了,可校练场上的兵械还未备全,当下顾清宁便被李岩唤到校练场上当众叱骂。

顾清宁哪里_fu气:“你这是公报私仇,蓄意报复!”

李岩气急这幅牙尖zhui利的模样,军营素来以威严为重,这时候不立威何时立威,当下罚了廿十军棍。

顾清宁身子弱的很,胆子更是小得很,看着那凶神恶煞的惩戒兵士拿着粗如手臂的黑棍上来,吓都吓死了,哪里受得住这仗势,那军棍还没到屁gu上首先便晕了过去。

这般丢人地从军医处醒过来,顾清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告状,

终于守到梁王回营,顾清宁当下便溜进帐里告状了。

听着顾清宁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梁王将手上的一卷牛皮地图丢在一旁,

“是该打。”

顾清宁眼圈都红了,“明明是他故意刁难我,以往两个搬,如今就我一人,教我如何搬得完。”

梁王看他微微颤抖的手,原本是白净修长的,那粉neng圆润的指尖被那兵械的污渍弄得脏兮兮的,手指红肿,显得可怜的紧。

梁王站了起来,踱步走到他面前,双目闪着锐利的光芒:“军营自有军营的法度,莫说李副将分配的任务你完不成有错在先,便是蓄意报复,也容不得你当场如此拂逆。”

顾清宁抬头看着梁王,他时年不过廿四,可端的是一副不容置喙的王者之气。他zhui唇颤颤,满肚子的委屈,可却反驳不出一句话来,当下眼泪滚落,

“你们这群混蛋!”

将桌上的地图哗啦啦全部推到地上便撒tui跑了。

梁王笑了一笑,倒也不生气,捡起了地上的牛皮地图,回了矮桌上,翻开继续看了起来。

李岩远远地见着那顾清宁落泪跑了,鼻下哼了一声,便进了来:“这些世家公子最是寻新鲜,一点滴的苦头都吃不得,走了也好,省得消磨j力。”

梁王连头也没抬:“到底是太傅府上的,他父亲也教习了本王几年,届时去马_F_里挑匹好些的小马驹给他送过去算了。”

李岩得令下去了。

第二天天濛濛亮,李岩如同往常一般来到军营。

刚踏入军营大门便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在校练场那里来回走动着,此时尚在寅时,长庚星还挂在天边,正待上前大声质问谁在那里,那边已跑过来一个护营士兵,恭恭敬敬抱拳道:

“李副将,那位是顾公子,他天还未亮就来了。”

李岩定睛一看,正是顾清宁,此刻,他正吃力地将□□往木栅上摆放,身后堆了一小堆的□□,李岩倒是_gan到有点意外。

等梁王到帐里的时候,李岩与他说了这事儿,梁王倒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李岩又道:“这顾小公子倒是有几分硬气,想必是一时气不顺,在这儿逞强来着,且看他能坚持上几日。”

梁王眉头挑了一挑:“随他罢。”

出乎李岩的预料,顾清宁连着十多日都泡在兵械库了,倒让他有了几分刮目相看的意思。不过李岩是不知道梁王是何意思,都没过问一句,就让他在兵械库耗着。

顾清宁从来没有_gan觉如此倔强过。

一边还要让黎叔瞒着顾老太傅,每日天还没亮便去郊外大营,一边还要辛辛苦苦地去搬那些重的要死的破铜烂铁,顾清宁那从未干过重活的手都快要neng了两层皮了,晚上回去都火辣辣的疼,每次都打定主意明日不去的,可寅时一到,又老老实实地出现在了校练场。

赵穆心疼他,不让他去,可拧不过顾清宁的倔强,只得让府里的管家用厚皮革与毡片给他制了一副手tao,还算减轻了点负担。

每日天还没亮就得搬好那些兵械,顾清宁每每搬完便困顿得不行,一般去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将外_yi铺在地上就地呼呼睡觉,然后等到己时一过便还得起来,继续把那些*练中用好的兵械再一一地搬回兵械库。

这天下了好久的雨,四处*哒哒的,等顾清宁搬好了那些器械,浑身早已经那些*气被打透,风一吹冷的紧。

顾清宁寻思着梁王往常皆在寅时便会来大营的,现都快辰时了还没来,想必是不会来了,他浑身上下难受的紧,又冷得很,趁着清晨大部分人皆在*练之时,寻着那卫兵一个不注意偷偷溜进梁王的帐_F_nei,迅速将火盆支了起来,把_yi_funeng了,摊在火盆边烘烤。

做完这一切,他又困又累,浑身_yi物尽除,一眼便看见角落里的虎皮大氅,想着梁王的帐_F_除了他想必没有哪个胆大的敢闯进来,当下倒头便抱了那rou_ruan暖和的虎皮,沉沉睡去了。

今日十五,梁王进宫给缪贵妃请安,故而才迟去了军营,等他进了帐_F_,顿觉得不对劲,四处乱七八糟的,中间还有个火盆在烤着几件*透的_yi_fu。

正待喊侍卫进来,耳边却几不可闻的几声香甜的鼾声传来,绕过了屏风,只见一个浑身如玉的少年狸猫似的蜷*在他的那张虎皮里睡觉,眼眸轻轻垂着,zhui角还有些可疑的*迹,他眼下有些青迹,显然是这些时日都休息不好,梁王上前,将他另一只手放进了虎皮中。

仿若帐_F_nei没有这个人似得,梁王盘tui坐于矮桌上,犹自翻阅着《虎钤经》。

等到顾清宁醒来已是近午,他刚睁开眼便是大叫一声不好!

等慌忙起来绕过屏风,他吓得叫了一声,梁王竟在帐_F_里!

梁王看着顾清宁慌慌张张往后退,碰倒了屏风,连人带屏风摔倒后面去,下一刻又慌慌张张地随手扯过一件_yi_fu来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子。

梁王挑眉看他,“本王又不责罚你。”

顾清宁又惊慌又xiu_chi,他双儿的身子除了顾老太傅与黎叔,谁也不知。也不知道方才梁王有没有看到异常,他浑身滚烫得惊人,大着胆子挪移着去了那火盆边,将自己的_yi物都拿了抱在怀里,此刻屏风已被碰倒压得屏面都坏了,帐_F_nei四处皆无遮挡之物,叫他如何在梁王的锐利目光中穿上这_yi_fu。

“老大,你能不能转个头。”

梁王并不表示疑问,只是了然一笑,直接侧身换了个姿势,拿手肘支在矮桌上,继续看起了他的兵书。

等到顾清宁换好_yi物,涎皮赖脸地凑上梁王的前头,给他倒茶。

“老大**”

梁王抬起眼皮看他。

“那个**那个**你方才可有**”顾清宁挠了挠头,想问他可有看见他身上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可这般一问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顾清宁只好努力咽下了心头的疑问。

看着梁王神情威严,一如往常,顾清宁安慰自己。

心安了一下,可还没安下片刻,当下又惨叫了一声出来: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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