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数几秒,我偷偷睁开眼睛,然后透过指缝,看到梁晓敏和班主任正在接吻,偌大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脚下那方寸。
当时惊讶不已,又震慑于这个场景。半晌才扭过头,对上了吴承承指缝里的眼睛,一眨一眨在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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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对我俩影响挺大。
怎么说呢,继意识到自己是女生之后,又意识到了这世上还有男生——是相对女生来讲的男生,而不是跟你过家家玩泥巴的无性别玩伴。
我还是反应迟钝,只模糊感觉有什么被触发了。但对于吴承承来说,这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她立即盯上了窝边草。
几天后的某节语文课,她突然给我传纸条。
上面写的是:“你觉得L和X谁帅?”
我对着这俩字母,用笔在桌面划拉着:永琪?尔康?尔泰...不对,X是萧剑?
吴承承在旁边看半天,忍无可忍拍拍我胳膊,回头扫了眼后桌。
李免和徐之杨?
在此之前,我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脑海里浮现了他们的样子,想着想着忽然感觉一阵脸热。
磨蹭半天,写下四个字:“你觉得呢?”
吴承承把纸条打开,随即恨铁不成钢地瞥我一眼,大笔一挥:L。
我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直接把手伸过去,歪歪扭扭地忘了缩写:你喜欢李免?
她埋头写了一阵,才把纸条传回来:
“但他太烦人,徐之杨好一点。”
后来,我又悄悄展开这张纸条,做贼心虚地涂掉了两个男生的名字。毁尸灭迹后,愣愣看着吴承承的问题:你觉得L和X谁帅?
我在他的字母上打了个小小的勾。
然后叠好垫在了文具盒最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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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千禧年发生了什么
20世纪的最后一天。千年虫引起的全球恐慌就在眼前,末日预言甚嚣尘上,我们将迈入怎样的世界?
嗯,这不是一个小学生该思考的问题。1999年12月31日,据说是因为学校想省供暖费,提前放了寒假。晚上,电教室没开门,我和吴承承败兴而归,在家属楼下边吃糖葫芦边聊天。帽子围巾手套捂得严严实实,就像雪地里的两个地精,宁愿冻着也不想回家。吃到一半,看见李免从家里出来,手上提着个饭盒。“干嘛去?”我叫住他。“我爸在机房加班,我送饭过去。”匆匆忙忙地紧着步子过来。“你不冷吗?”老远就注意到他羽绒服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毛衣和一大截脖子,看着就哆嗦。“你俩不冷吗?”李免随口反问,然后试图单手去拉拉链,没能成功。正好人走到跟前,我把糖葫芦横着叼在嘴里,含糊道:“我帮你拉。”嘴合不住,再加上这一说话,口水差点流出来。李免眼疾手快地把糖葫芦给拿走,居然没有幸灾乐祸:“你小心冻得粘嘴上。”说完还给我,连带着饭盒也递过来:“帮我拿一下,我自己拉。”“哦。”抿抿嘴,略感尴尬。吴承承不知道在一边酝酿什么,这时候才凑过来问:“诶,徐之杨在家干嘛呢?好几天没见他下来”“好像在学英语。”李免回答,麻利地整理好衣服,拿上饭盒,“我走了。”我俩各怀心事目送他离开,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糖葫芦索然无味。半晌,吴承承恨恨说:“徐之杨怎么这么用功?”“你知不知道市里的小孩都在补英语了?”我不以为意地回答,跺跺脚驱寒,“徐之杨以后是要回市里念书的,跟咱们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吴承承很不服气,“我看跟这个没关系,还不是因为他妈是英语老师,徐之杨真可怜。”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学着我妈的口吻道:“这话你可别跟徐之杨说。”很显然吴承承并不知道徐之杨家里的事。他妈妈确实是英语老师,可这一学期都没怎么上课,貌似精神状态一直不大好。徐之杨常常在家学英语,还不知道是谁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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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闲扯两句就各回各家了。吃完晚饭,正在房间整理书桌,听到“叮叮”的金属碰撞声——有人在敲窗外的防盗网。我家住一楼,以往也有人图方便,敲窗户喊我出去玩。但这大晚上的,还是冬天,就显得很诡异了。探起身,悄悄把窗帘掀起一道缝,看见李免站在窗外正冻得搓手,被路灯晃得很不真切。“你干嘛呢?”急忙把窗户打开,外面的冷风呼呼往里灌。“嘘。”他比划了个手势,走近了点,勉强露出半截身子,“你窗户关小点吧,外面冷。”我很纳闷,李免今天怎么不像他了。难得这么温和,让人恍惚,不禁愣愣追问:“你怎么了?”他拧拧眉毛,那股劲儿又上来了,从防盗网的缝隙伸手进来,作势要推上窗户:“你问题可真多,我走了。”“诶诶诶,”抓了椅背的外套穿上,又靠到窗边喊他,“我穿上外套就不冷,你刚从机房回来吗?”李免根本没挪地方。他答应了一声,想了半天才开口,“明天要是世界末日了怎么办?”“什么?”“你知道千年虫吗?”“我知道,”最近新闻里都在播,想不听都难。但从没放在心上,不免含含糊糊,“……那是什么?”“计算机程序的故障,可能导致一场灾难。”他看起来很严肃,严肃且担忧。我听得云里雾里,而李免的水平也不足以解释更多。想来他爸是计算机老师,应该说得准,于是一股脑扎进他的情绪里,跟着忧心忡忡。这阀门一开,就止不住了,仿佛世界末日就在眼前。“我爸妈可能还不知道呢,怎么办啊,”我越想越难过,带上哭腔催促道,“你也赶紧回家吧。”“嗯。”他可能已经想了挺久,显得更淡定一些,安慰道,“没事的,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吧。”这安慰已经起不到什么效果,我一心想着要把消息告诉爸妈,无暇顾及其他。李免叹口气转身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我怕明天……所以觉得要来看看你。”我一时呆住,直到他走出视野,仍然对着夜幕神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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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是的,有第二天。我昨晚是跟爸妈挤在一起睡的。睁开眼,正好看见我妈在挂新的日历。她撕掉封面,上面的大字昭示着:2000年1月1日。千禧年来了,世界没什么变化,寒假如期开始了。这个寒假发生了两件事,把我的生活填得满满当当。一件是,大学给所有老师发了一笔住房补助款,2万块钱。当时我喜欢吃的炒面,2块钱一盘。2万块是什么概念,每日三餐吃炒面,能吃9年多。据我不完全统计(数据来源:偷听爸妈聊天),大部分老师准备用来装修,还合伙联系了装修队,年后开工。他俩也有这个想法,结果年前走亲访友,正巧遇到个钢琴老师。她夸我手指长,有天赋,是学钢琴的好苗子。我这个人最受不住夸奖,几句就飘上天。那阵子也正好开始流行学习乐器,几乎每家小孩都报了班。于是我爸妈一拍脑门,没多久补助款变成一架钢琴,搬进我房间。另一件是,几家大人不知怎么商量的,让我们寒假到徐之杨家补英语,学新概念。借吴承承吉言,可怜的不止是徐之杨了。我真的不喜欢英语,又没有法子。第一天补习,抱着厚厚的教材,拖着步子往楼上走,刚好碰见李免在敲门。没来由地脸一红,想起“末日”前的晚上,越发别扭起来,没话找话说:“你也来补英语啊。”“不然呢,”李免没事人一样,又敲了两下,说,“非得像你英语那么差,才能补吗?”我开始怀疑那天晚上是不是做梦了。
007当我妹妹你愿意吗?
门开了,屋里的暖意扑面而来。这是我第一次来徐之杨家。虽说家属楼的房型都一样,但他家处处透着与众不同:简单的木质家具,米色的亚麻沙发,同色系的窗帘地毯,都是淡淡的色调。怎么形容呢。世纪之交的家装市场主要流行两大风格,一是雍容喜庆风,典型代表:花窗帘、花玻璃、花布罩一切。另一种是小老板风,典型代表:油光锃亮的皮沙发和大号茶几。徐之杨家太脱俗了,当时词汇匮乏,就两个字,洋气。我和李免挤在门厅,一边换鞋一边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感觉被人轻拍了一下帽子。是徐之杨,笑得眼睛弯着:“新年快乐啊鹿鹿。”同龄的小孩里,只有他一直这么叫我,带着天然的亲切感。当即咧嘴一乐,傻呵呵回:“新年快乐。”话音刚落,前面正换鞋的李免猛地起身,羽绒服帽子直往我脸上招呼,毛领从额头扫到下巴,鸡毛掸子似的。避无可避,我五官都皱成一团,脱口而出:“你干什么啊李免!能不能轻点!”他回头瞥了一眼,假模假式地说:“新年快乐啊姜鹿。”说完趿上拖鞋悠哉悠哉地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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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之杨家的书房改成了简单的教室,我进去时,只有吴承承坐在桌前,正百无聊赖地整理文具盒。“你怎么来这么早?”
我边说边坐到她旁边,屁股还没挨上椅子,就看这人把手里的笔往面前一放,嘴快道:“这有人了。”“还带占座的,”尴尬扎着马步,“谁啊?”“徐之杨。”她眼里放出狡黠的光。“切……”我哭笑不得,嘟囔,“在人家家里,还需要你占座?”吴承承突然不好意思起来,硬着头皮讪讪道:“主要是你看,咱俩天天坐一起,补课就别当同桌了吧。”“是是是,”只好勉为其难地坐到另一边,随口问,“杨姨呢?”“在隔壁那屋,”吴承承压低声音,“我才知道,原来杨姨留过学。你看他家,像不像外国电影里的。”我并没看过几部外国电影,但在这儿找到了解释,恍然大悟,点头附和道:“难怪呢,像。”两个人正嘀嘀咕咕,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不自觉一缩脑袋——是杨姨进来了。我们家属楼有几位美女,比如李免的妈妈周姨,再比如这位不常露面的杨姨。但她俩是完全不同的美。周姨是那种飒爽的美,明朗外放;她是无攻击性的美,温和内敛,带点懒倦。“是鹿鹿吧。”声如其人,也轻轻柔柔的。她看了我半晌,才又转过头去,“这是承承?”我俩连忙点头,乖巧状:“阿姨好。”杨姨只是淡淡一笑,稍微探身朝外喊:“之杨,李免,进来吧。”小喇叭立马跟上,放开嗓子:“徐之杨!李免!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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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开始在徐之杨家补课,这里就变成了我们的新据点。杨姨本身不喜欢吵闹,但对我们几个小孩格外开恩,照顾多,干涉少,堪称家长典范。她有时候给我们放外国电影。我记得非常清楚,看泰坦尼克号那次哭得稀里哗啦,她一直柔声安慰。有时候给我们讲她留学的故事。杨姨说,男孩子应该当绅士,我丝毫不怀疑徐之杨长大就会如此。至于李免嘛,有点担心。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把自己关在房间,任我们在外面瞎闹。直到临近寒假结束的一天,在徐之杨家呆到很晚。李免和吴承承都撤了,我因为爸妈参加饭局,无家可归,最后困得直接在沙发上睡过去。迷迷糊糊间,杨姨把我抱到了床上,盖好被,然后就这么坐在旁边,很久很久。久到我已经睡了一觉,再睁开眼,身影还在。“鹿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醒了,带上点起床气。皱着眉缓神半天,才看出杨姨变成了徐之杨。“啊?”懒洋洋应了一声。“你妈妈来接你了,在客厅。”他轻声说。“哦……”这才稍微清醒了点,看样子徐之杨是奉命来叫我起床的。“几点了?”“11点多了。”我挣扎着坐起来,耷拉着脑袋一阵口干舌燥。正舔嘴,听见他问:“喝水吗?”“喝。”也就眨眼的功夫,徐之杨递了杯水过来,变戏法似的。我咕嘟咕嘟往嘴里灌,耳边传来模糊的声音。“要是让你当我……”当时仰着头,整个世界都是有节奏的吞咽声。斜眼看见徐之杨确实在说话,忙停下来,边擦嘴边问:“你说什么?嗝。”喝太急了,打了个嗝。“如果让你当我妹妹,”他垂了垂眼,“你愿意吗?”“妹妹?嗝。”我一下子联想到他没了妹妹的事,忍不住小心翼翼问了句,“徐之杨,你妹妹到底去哪了?”他被我说愣了,半晌回答:“我没有妹妹。”“可我妈说……”猛地闭上嘴,想起她的叮嘱,不敢再追问下去,“嗝。”这个嗝是故意的。徐之杨果然被我打了岔,把话题重新拉了回去:“你想当我妹妹吗?”房间没开灯,只有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他眼睛亮亮的,表情还挺认真。小时候认哥哥妹妹太普遍了,尤其对独生子女来说,四海皆兄弟。可是同学变成哥哥,多少还真有点不自在,这样一来,我辈分岂不是比吴承承和李免都矮了一头。但想到徐之杨本来就没了妹妹……犹豫再三,我勉强回答:“行啊。”他抿了抿嘴,听完也没有开心的样子,说:“你可以不愿意。”我彻底懵了。正语塞,外面响起杨姨的声音:“之杨,鹿鹿醒了吗?”“我醒了!”嗷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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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徐之杨家出来,看见我爸正在楼下抽烟。两个大人都有点醉,领着我在雪地里慢慢往家走。“鹿鹿,你杨姨想认你当干女儿。”我妈突然说。“是吗?”我爸接口道。“嗯,这事儿有没有什么说法?”“认个干妈干爸能有什么说法。”他俩一唱一和,我左看看右看看,没有插嘴。原来徐之杨的问题是打这来的,不是他要认我当妹妹,是杨姨要认我当干女儿。“鹿鹿愿意吗?”我妈终于想起了当事人。“我挺喜欢杨姨的……都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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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奶奶在电话里的声音,大到好像开了免提:“认干妈这都得找人算的,哪能随便认的?再说这之前是没了个孩子吧,肯定有说法的,你们不能随便让鹿鹿认这个。”没一会儿,我爸悻悻挂了电话,我妈在旁边搭腔,“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迷信,”我爸满不在乎,半晌放低声音,“咳,要不你跟人家回个话吧。”我知道,这是没戏了。但不知道,这事儿其实是徐之杨先搅黄的。
008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上)
认干妈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大人们没再提过。但杨姨依旧对我很好,两家的关系没有产生隔阂,反而走得更近。寒假的最后几天,大学生都返校了,周围重新热闹起来。下午,我和吴承承溜去梁晓敏的宿舍找她,刚要进大门就撞见班主任匆忙出来,想避开都来不及。门边明晃晃的红字:闲杂人等谢绝入内。我们一大两小愣在原地,好不尴尬。“老师好……”只得打了个招呼。班主任有点局促,捋了捋他三七分的刘海说:“我帮晓敏搬个行李,咳,你们寒假作业做完了吗?”“做完了。”“好。”然后就没话可说,沉默了几秒,“宿舍里有零食,你们去吃吧。”“谢谢老师。”吴承承悄悄捏我的手,发送准备撤退的信号,“那我们进去了。”“去吧。”他点点头,忽然转身叫住我们,欲言又止,“开学会来一个新同学,你们……”我和吴承承腿都迈开了,不得不刹住等待下文。看他一脸斟字酌句的样子,半晌蹦出来三个字:“少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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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晓敏的宿舍很暖和,墙上贴得满是明星海报,但空着好几张床。进去的时候,她果然在整理行李箱,递过来一袋子零食笑问:“撞见你们老师了?”“嗯。”吴承承嘴快回答,顺口道,“男的不是不能进吗?”“小孩也不能进呀,”梁晓敏一挑眉,微微脸红,顾左右而言他,“给你们听一首歌。”我已经注意到了班主任的随身听放在桌子上,她把磁带换了个面,按下播放键,音乐声传来——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他在唱什么?”吴承承一头雾水,“外语?”“是粤语。”梁晓敏捧腹大笑,用手指刮她的脸打趣道,“你不是说看过香港片吗?”“但电影里的人说话我能听懂。”“那是配音呀。”两人一来一回,聊上了好几句,才想起专注听歌的我:“鹿鹿,好听吗?”“啊?”我已经愣神了,手里的薯片都来不及送进嘴,好半天才傻傻说了句:“太好听了。”后来我家也有了这盘磁带,歌词页密密麻麻全是我标注的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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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依然五年级。小时候的快乐比较简单。前几天明明厌烦开学,去梁晓敏那听首歌就忘光了;今天早起明明垂头丧气,路上遇见吴承承,顿觉精神抖擞。因为她神神秘秘地说:“你猜新来的同学什么样?”我这才想起来班主任的交代,好奇心瞬间飙升,又带着点怯懦压低声音:“他让我们少接触。”“他就是夸张,吓唬人。”吴承承煞有介事地说,“我猜是个男生,比较坏,就像古惑仔里那种。”我又没看过古惑仔,自然无法苟同,只得哼哼哈哈:“那我猜是个女生。”“女生为什么要少接触?”我一时被噎住,正费神给自己找台阶下,听见身后当啷一句:“你俩嘀嘀咕咕什么呢?”是李免,穿了件黑色羽绒服跟在后头。帽子围巾手套通通没戴,耳朵冻得通红,手插在兜里。我发现他可真不怕冷。而且这个寒假,他和徐之杨都长高不少,已经可以慢慢悠悠赶上我们的步子。“李免,咱们班要新来一个同学,你知道吗?”吴承承两眼放光,迫不及待要把自己这点情报抖搂出去。“不知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徐之杨不也是转学来的。”李免并不接招。“不一样不一样,班主任跟我俩说,这个新同学要——”她做了一个夸张的口型,“少,接,触。”“哦,”仍旧反应平平,停了一会儿冲我说,“那你们就少接触。”我看他假正经的样子,不知作何反应,顺嘴:“切……”结果话音还未落,侧后方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个人,脚步非常快地掠过去,肩膀撞得我一个趔趄,扯住李免的袖子才站稳。“谁啊?”下意识喊了句。那人侧过脸,是个短发女生,几乎跟李免一样高。瞥了我一眼,没说话接着走了。方向也是小学。“哇,这是小学生吗?”吴承承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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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她就得到了答案。是小学生。班主任口中新来的,少接触的同学,正是她,名叫魏潇。皮肤有点小麦色,眼睛狭长,小脸,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据说她家是开歌厅的,先后转了好几次学,才塞进我们班。开学十来天,我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倒是见识过她搞定我们班几个出了名的坏学生。其中带头的男生总是捉弄她,这回又去撩她的短头发,说她不像个女孩子。魏潇只是稍微往后避开,盯着他悠悠说了句:“你爸经常去歌厅,我认识。”男生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就想往上冲,魏潇又接着道:“你妈肯定不知道。”从那以后,没人敢惹她。吴承承悄悄跟我说,魏潇就是小学里的扛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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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吴承承谨遵班主任教诲,主要是太怂,真的做到了和魏潇“少接触”,几乎“零接触”。但是,是几乎,败就败在了那一次接触上。是在上机课的时候。那个学期我们学校新建了机房,一周一次课,进出还要穿鞋套,总之很有仪式感。位置重新排过之后,魏潇正好坐在我后面,我们俩都靠窗。正上着课,我闻到一股香烟味。也说不清是避着烟味,还是顺着这股味道。我侧身掀开了窗帘把头扎进去,结果看见魏潇躲在窗帘里抽烟。吐出的烟雾顺着窗户缝飘走,少部分钻进鼻子里。我瞬间定格了。小时候见过所有抽烟的人,都是年长的男士,比如我爸和那帮叔叔们。一个小学生在课堂上偷偷抽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都不敢想。
她的动作也不大熟练,半晌把烟头扔了出去,关紧窗户,才低声道:“你看什么?”我这时候终于恍过神来,心里直打鼓,面上装若无其事:“我什么都没看见……”然后噌地回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