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事之后,葛幼依还以为狗太子会责罚她。没想到,那人衣袂翻飞,看都不看她一眼。
毕竟,比之更离谱的,是突如其来的遇刺。
大魏只有这颗独苗苗啊,要是被害了,该如何是好。禁军把皇宫上下都排查了一遍。
走的时候,沈莹莹对她说:”依依,我觉得你今晚回去要挨罚。”可不是,长冬节上如此失态,不用多久,常氏肯定知道了。
果不其然,葛幼依一回到府上,就被常氏叫到房里训话了,顺便领了一顿罚。说要去祠堂跪上一晚。
此时,葛幼依跪在蒲团上,心里想着,沈莹莹那张嘴,莫不是开过光的。
“姐...姐?”
身后,少年小声地唤着。
葛幼依心急地看向他:“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从小到大,她仗着身子骨不好,领罚之事都是让葛幼淇替的。
葛幼淇懊恼:“我这不是睡过头了......”
葛幼依:“少废话。”她将自己的大氅与葛幼淇的互换,又帮葛幼淇把头发散了下来。远处一看,还真是分不出什么区别。
她满意地点点头,披着弟弟的大氅,埋着脸,大摇大摆地走出祠堂。
外头冰天雪地,守着祠堂的丫鬟根本没什么心思,扫了一眼大氅的颜色,便默认是二公子了。
葛幼依如愿地躲过一劫。她哼着小曲,散落的青丝摇曳在雪天之中。
她路过小道,余光瞥见假山后的一道人影。
咦,是葛幼琳?
葛幼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假装没有看到,继续走着。
二房的崔氏有一子一女,四姑娘便是庶出的葛幼琳,与她年纪相仿。
说来话长,常氏早年被抬进府里时,父亲还是微不足道的小官,也无外室,便顺其自然地成了主母。娘家也只是个小小的户部侍郎。
次年谁也没想到父亲升官如此之快,户部尚书马不停蹄地送来了崔氏,以稳固人脉,父亲自然也接受了。
巧的是,崔氏的娘家刚好压常氏一头,虽然葛幼琳为庶出,但平日仰仗着崔氏的脸面,并不把大房放在眼里,处处想比肩葛幼依。
前世镇国公府被抄斩时,她更是趁机嫁给了光禄大夫,并与他们断绝关系。
想于此,葛幼依不由得面色微冷。
这大半夜的,葛幼琳不在香闺里待着,出现在这里是有何意。葛幼依觉得里头有蹊跷,脚步一顿,拐了个弯。抄了另外一条小道返回祠堂。
葛幼淇跪得快睡着了,他看到风尘仆仆的女子,怔然道:“姐,你怎么回来了?”
葛幼依把大氅往他身上一披,也没说明理由:“待会要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你就悄悄地跟过来。”
葛幼淇还是不懂。
葛幼依恨铁不成钢,“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她把葛幼淇撵了出去,跪在温热的蒲团上。转念一想,应该也用不着多久了。不出意料,还没到半柱香时间,祠堂外边传来一阵阵的谈话声。
婆子笃定道:“主母,老奴真的没看错!”
“老奴可是眼睁睁地看见大姑娘从祠堂出来的啊!”
常氏闻言,心头一沉。若是被当场抓包,自家姑娘定是少不了老爷的重罚了。
她睨了眼正在看好戏的崔氏母女两人,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崔氏穿红着绿,似是早就准备好了,她掩唇一笑,言语间隐有一股风韵:“姐姐也不必挂忧,孰真孰假,还说不准呢。”
常氏干笑一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涌进了祠堂。大氅下的人儿好像害怕极了,不停地在发抖。
婆子见了,更是把握十足。她先行一步,扯着大氅的手一拉,嚣张异常:“二公子为何藏在这啊?”
却猝不及防地对上女子的脸。
葛幼依眼尾挂着泪花,抽抽搭搭的,看向常氏的脸上更是委屈至极:“母...母亲,您这是何意?”
常氏见了,瞬间明了,好笑地看着崔氏:“妹妹说的不错,孰真孰假,还真是说不准。”
崔氏身形一晃,递了个眼刀给婆子。
婆子抖如筛糠,她跪在地上不停地大喊冤枉:“老奴发誓!刚刚从祠堂出来的,的确是大姑娘啊!!!”
常氏不置一词,她拉起葛幼依的手,心疼道:“可怜我的儿,跪个祠堂,还要被人怀疑。”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崔氏。
葛幼琳咬着唇,万万没想到姐弟俩半路还能调包。
崔氏好像是看透了葛幼依的手段,她状做不经意地笑着,将髻上的钗子插入了几分:“姐姐这话,妹妹听了怎么觉得好生奇怪?”
“明明是这婆子看岔了眼,拖下去杖责二十便可。”
婆子瞪大了眼睛,“万万不可啊!求二夫人赎罪!”这二十大板下去,她可是连命都要没了的。
常氏听着烦心,不在意地摆摆手:“拖下去吧。”
婆子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眼看婆子被处决,葛幼依抹了抹泪花,一边啜泣着,一边朝葛幼琳走去。
葛幼琳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葛幼依走到她身侧,神情凄楚:“妹妹是见到了姐姐对吗?”
葛幼琳一惊,下意识反驳:“我哪有!”
葛幼依勾起笑,路过她身后时,故意绊了她一脚。
葛幼琳一个不稳,脸朝着地,往前一摔。
葛幼依也顺势一倒,两人像叠罗汉似的,双双跌倒在地,只不过,葛幼琳是那个当肉垫的。
葛幼依使了点力气,将葛幼琳的脸摁在地上,面上却一片痛苦之色,她闲着的手捂着心口:“我......我好像心疾犯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众人慌了手脚,一时也不知该救哪个。
葛幼琳的脸被她摁着,细皮嫩肉的肌肤与粗糙的地相摩擦,生出阵阵的疼。
肯定是磨破皮了,她想。
见状,崔氏想去拉她起身。
外头一直候着的葛幼淇见时机到了,闯了进来,看到地上的葛幼依,惊恐道:“姐.....姐你怎么了?!”
葛幼依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捂着心口继续哭嚷:“不知道.....就是好痛......”说罢,她将略微挣脱的葛幼琳又重新摁倒在地上。
葛幼琳的脸贴着地,好不屈辱。
崔氏总算是瞧出不对劲了,她作势要推开葛幼依,葛幼依却先她一步松开了手,靠在葛幼淇身上哀嚎。
常氏见了,担忧得紧,她指着一旁傻站着的下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大夫!”她扶着葛幼依,“都是为娘的错,这祠堂,我们先不跪了。”
葛幼依终于等到她这句话了,内心窃喜,面上不显:“娘亲所言极是。”
他们三人便如此走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的葛幼琳哭出了声,她看着崔氏,眼底是实打实的委屈:“娘......”
崔氏咬碎了银牙,看到少女脸上还磨出了血,更是恨了:“无妨,别哭。”
“下次找回场子便是。”
葛幼琳擦了擦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常氏三人回去后,叫了大夫连夜上府看诊。幸好得出来的结果并无大碍。
葛幼依娇弱地如同一朵小白花,目送他们离开。
永枝笑着看她:“小姐。”
葛幼依往美人榻上一靠:“可累死我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又挺直了身子。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没做。
她翻出了那张纸,沾了点墨。
今日受罚都是缘由狗太子,那就不得不怪她心狠了。
她落笔之间,几行娟秀的小字跃于纸上:
【正月十七。
太子魏昭于楼梯滚落,一路伴有小刀,长斧和铁锏掉落。
他一时不察,鲜血四溅。
死于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