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婴回到风荷苑时,初七还没过。
清霁山依然同三年前一模一样,山中的石阶仍是一百零八级,风荷苑青瓦白墙的门口仍然挂着两盏灯笼,什么都没有变。
从园中转入花厅,远远就瞧见堂中一片亮堂,灯火甚是明亮、也热闹,堂前的院子里雪团儿正在拿小爪子扒拉一只小绣球,丫头们觉得它憨态可掬,也正围着它逗趣儿笑闹。
三年过去,雪团儿亦长大了,身型比小时候大了许多。大约因为主人细心,它被养得极好,胖了不少,浑身的毛发蓬松又雪白,看上去是圆滚滚的一团,在地上跑着追小球的时候倒让人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猫哪个是球。
丫头们玩儿得高兴,一时没瞧见二公子回了,青竹跟在齐婴身后,见她们这样不知分寸,便略微大声地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那几个丫头也不是别人,正是水佩、风裳、子君三人。
几人听见青竹咳嗽,一回头瞧见公子正站在院门口,皆大惊,立即纷纷收了笑,躬身向齐婴行礼。而这声咳嗽也引出了原本抱着剑站在角落里的白松,他从不起眼的*影里走出来,亦向齐婴执礼。
齐婴扫了一眼白松,点了点头,后又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几个丫头免礼,继而举步走进花厅,却没瞧见他要找的人,转过屏风落座后,淡淡问了一句:“你们小姐呢?”
三年过去,几个丫头的变化倒不大,主事的仍是水佩,此刻听公子发了问,便恭恭敬敬地答:“回公子的话,小姐今儿一回来就奔厨_F_了,正亲手给公子做汤饼呢,算着时辰,应当也**”
水佩话还没说完,众人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丫头对视一眼,知道是小姐来了,水佩干脆闭了zhui,同风裳和子君一道,默默退到了边上。
齐婴也听见了动静,抬眸向花厅门口看去,随后便见沈西泠手捧着托盘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一时迷了满堂人的眼。
三载光*过去,当年那个细瘦文弱的小姑娘,变成了容色潋滟的少nv。
其实她的模样倒没怎么变,仍和小时候相差无几。那双妙目依然波光粼粼,眉间的那点红痣也照旧灵气B人,变的是她的神态。小时候因际遇之故总有些畏*闪躲,如今则更加柔和大方起来,另还更添了些独属于少nv的娇气,那双眼睛仿佛在这三年之间学会了说话,只消轻轻柔柔地朝你望一眼,便能立刻让人心头一软。
她也长高了,高挑又细瘦,今日穿了一身白碾光娟珠绣的_yi裙,收yao的款式,更衬出她漂亮的体态,yao身纤细不盈一握,偏偏该丰盈的地方却都丰盈着,更有种Yan丽的味道。
她生了一张佛典宝卷上所绘的飞天神nv般清净的面容,偏偏身段儿却似话本唱段里的狐媚j怪,无论是谁,只要一望见她便会连连慨叹nv娲娘娘捏泥人的手艺出神入化独孤求败,竟然连这样漂亮的人儿也捏得出。
她身后的那扇屏风绘得花团锦簇,她俏生生立在那里,便仿佛站在丹青罗色之间,愈发显得潋滟,正是这个当口儿她同齐婴的视线对上,那双波光粼粼的妙目立时便亮了,笑意满盈,于是整个花厅也仿佛随着她这一笑变得更加亮堂起来。
水佩在一旁瞧得分明,小姐从屏风后转进来的那一刹那,公子的眉目便也柔和了下来,两人对望了一眼,明明清清淡淡的,可她瞧着却觉得心旌摇曳。
**甚至莫名有种缠绵之_gan。
她心头一阵跳,又瞧见小姐走近公子,轻轻将食盘放在桌上,同齐婴见礼,口中说:“公子回来了。”
声音柔婉,泠泠动听。
她还没拜下去,齐婴便伸手轻轻扶了她一下,zhui角噙着淡淡的笑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身旁的座位示意她坐。
沈西泠瞧了齐婴一眼,脸上依稀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顺着他的动作坐在了他身边的椅子上,又听他问:“几时回来的?”
“有一个多时辰了,”沈西泠答,“本应再早些,只是今日途中遇雨,这才耽误了些时辰。”
她顿了顿,又小小地抱怨起路上的波折和艰辛,连车陷进泥里几回都同他说了。
齐婴一直听着,等她说完才点了点头,继而上下打量她一眼,随后收回目光,淡淡说了句:“平安回来就好。”
他言语清淡,可堂上众人却都能听出一丝格外的温柔之意。
这不是新鲜事儿了,青竹和白松平素跟齐婴跟得久,尤其晓得,公子这几年位愈高权愈重,与人交谈时言语便有更多冷厉威压之_gan,只有同沈西泠说话时才会染上多几分柔和之意,今日不知何故,似乎尤其温柔。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敢出声,依稀听见她们小姐低低应了一声,继而又听见公子说:“赶路辛劳,你回来歇着就是了,何必还亲自下厨?”
她们小姐一听这话仿佛才刚想起来桌案上的菜肴,众人于是听见碗碟在桌案上mo_cha的声响,大约是她将碗从食盘中取了出来,又推到了公子眼前。
她说:“这是一定要做的**公子尝尝,今日我虽回来得急,但这汤也熬了一个多时辰,当能入口。”
其实不必她说,众人也知道这汤饼的味道必然极好。毕竟她一端着它走进花厅,那gu浓郁的香味儿便溢得满堂都是,就如同往年公子每回过生辰时,她端上来的汤饼一般味道。
这似乎是他们二人之间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她是一定要为他做汤饼的,而公子,这三年也只吃她做的汤饼。
齐婴此时望着眼前的她推过来的那碗汤饼,见汤色浓白,是素笋尖熬出的极鲜的汤头,不仅颜色漂亮,而且香气浓郁。
肥葱细点,香油慢煼,汤饼如丝——她做得极用心。
今夜应酬的疲惫之_gan忽然在眼前这份汤饼的香气中缓缓散去,腹中隐约的疼痛也好似慢慢开始消弭了,齐婴的神情益发柔和下来,举箸夹起一片笋尖入口,味道慢慢地晕开,仍同以往三年一般,是那样香醇又清新。
她的手艺一向很好。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瞧见她正用那双学会了说话的妙目瞅着他,有些欢喜又有些忐忑的模样,还问他:“**好吃么?”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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