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息滚烫,因在病中还显得有些不稳,可他搂着她的手却用了很大的力气,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甚至都让沈西泠_gan觉到了疼痛。
但沈西泠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喜欢这样的疼痛,只有这样她才能意识到他醒来了,他终于醒来了。
他还活着。
“文文,”她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声音极低地说,“**谢谢。”
文文**谢谢。
齐婴平生处世几无情绪外露,也很少同人道谢,官场之上虚与委蛇或许有之,但发乎真心的却几乎没有,并非因为他傲慢无礼,而是他这一生都在施恩于人,却几乎没有人给过他什么恩情,所有人都觉得小齐大人身在青云之上、_geng本不需要谁的援手。
他早就习惯独自支撑一切了,如同在shen山巨谷中冒雪独行,即便再艰难他也不敢倒下,因为他知道自己背后空无一人,而且一旦他倒了,就有许多人会因为失去他的庇护而大难临头。
他是个不能失败的人,甚至无法向任何人求救。
这样的岁月久了,他心中的期待便也消失了,再不会指望发生什么意外之喜,也再不会指望会有人来帮一帮他,哪怕只是为数不多的一点,他也从没有这么期待过。
因此方才他醒来之初才会那么绝望——他知道,自己倒下了,没有人会替他走下去。
可是这次他错了。
他的文文**在他倒下的时候接住了他。
她还那么小,那么柔弱,明明应该是个留在望园中赏荷的小姑娘、应该是个伏在他膝上撒娇嬉闹的小猫儿,他当然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她成长了很多,可他心里其实从没有真的觉得她可以独当一面,他一直觉得她需要他的保护,需要他的照顾。
可就是这个小姑娘**救了他。
甚至不单单是救了他,也救了他的家族,他的麾下,还有不计其数的人们。
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而沈西泠在听到他说这几个字后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她做对了,即便不是每一环都和他的安排严丝He缝,但至少方向是对的、大的局势没有被破坏。
数日以来一直压在她心上的千钧巨石忽然被移开了,那一刻沈西泠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的_gan觉,只是她的body几乎已经瘫软,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时候大哭起来。
嚎啕大哭。
就像当年她终于等到他从南陵郡回来的那个雨夜一样崩溃。
她所有的惶恐和紧张都瞬间放下了,她抱着他大声地哭,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语无伦次地扑在他怀里哭到抽噎,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地说:“我写的时候真的好害怕,我怕得要死了**我写完也不敢寄出去,怕这些东西会害死你**可是、可是我又想**我是懂得你的,我喜欢你喜欢了那么久,我一定是懂得你的**”
“我一定是最懂得你的**”
这些话在当时那个时刻其实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听上去只是在发泄情绪,甚至连沈西泠自己当时都觉得自己是在发泄,可是齐婴明白,她只是在撒娇。
她很害怕,可是看到他醒了她又觉得快乐而安全,因此迫不及待要跟他撒娇。
她很想让他哄她,更需要他亲口告诉她:一切都已经没事了。
他太明白她了,也一贯愿意宠着她,此时便紧紧地抱着她,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安抚着,同时他自己的心绪也起伏得厉害,沈西泠听见他的声音依稀有些发抖,对她说:“对**你是最懂得我的。”
她是最懂得他的。
十年前,即便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却已经能一眼看破他的疲惫和孤独。她在忘室中看到了他在抱朴公文集上批注,那句“心向往之”是他无奈之下所留,后来连他自己都不在意了,她却一直记在了心里,此后便时常以那种yu言又止的眼神凝视他,眼底藏着令他莞尔的心疼。
她很懂得他**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年,他们彼此在离乱中都各自有了那么多不同的遭际,她依然最懂得他。
齐婴心中突然觉得满Zhang,此前他所创下的任何功业都不曾给过他这样的_gan觉。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拥有了一些东西,不再是为他人而忙碌,而是实现了自己的私愿:有一个shen知自己的爱人,然后不问后果与她相守一生。
那一刻,齐婴的神情柔和无比。
而眼下淆山夜色苍茫,无数的火把如同长龙,*红的火焰燃烧着,在苍山的瞬间寂静中竟也清晰可闻。
那夜色与火色之中,齐婴的神情已全然不再有和沈西泠独处时的温柔,众人只见左相从山道下行来,凤目如淬雪,神情安稳一如往昔。明明那时他看起来有些苍白,像是大病过一场,可他的气韵却莫名有种冷锐威压之_gan,令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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