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11日上午,一辆黑色的奥迪A6驶入C市某座大学的校园。
出现在大一新生马佑面前的是开阔的广场,巨大的草坪隔离带,一幢幢以砖红色为主色调的建筑,一尘不染的道路,这个学校处处散发着崭新的味道。车轮轧在平整的柏油路面上发出轻微的“滋啦”声,给人的感觉是那么安心。
我叫马佑,女生,今年18岁未满。朋友们有时也会叫我佑子。我是J市最为人瞩目的一所重点高中的学生,结果在最关键的一考中,全军惨败,反而是平时成绩只在中游晃荡的我发挥特别好。看着大家一片愁云压境,我也不敢过于乐观,报志愿时就秉承着极为保守的原则,结果下来,比我的估分高了20多分,但我也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嫌便宜不够大的主,还是乐呵呵地到学校报到来了。人生嘛,何苦那么难为自己!我有许多在那次高考中失利的同学,本来也能走个不错的二流学校,都放弃了,非要回到复习班跟万恶的应试教育死磕。
我不是赞美那种遇到困难就总是选择一条更容易的路走,而不敢去攻关、去面对的人,总有些东西,是我们宁愿头破血流与之俱亡也不能选择逃避、绕道走的;但这一次的选择,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后悔,我庆幸着我没有执著,才遇到了一段最好的人生。
按捺住心中雀跃,我通过车窗四下张望着。这时车驶入了星月湖区,沿着湖边,以一个优雅的弧度缓缓前行。那一天,风正轻,阳光正好。我看见的是湖边柳荫下专注于读书的少年少女,成群的自行车像一群奔跑的羚羊跳过山涧般从我们车前越过。时间在这里好像突然放慢了脚步,被捻柔,被拉长,被赋予优美,自由,年轻的身体。
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爱上了这个地方,连陌生和间隔感都来不及产生,有的只是彼此相逢的欣喜。就和我认识晴川他们一样。我到现在还弄不清楚,这究竟只是少不更事的天真情怀,还是上天注定的宿命。
我家到C市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所以父母对我将长离家门毫无实感,陪我办完入学手续,把我往宿舍一放,就开车回家了。
在宿舍我只见到了一个人,从天津来的,脸蛋圆圆的,热得通红,大包小包堆得跟山一样,相比之下我不禁感叹自己真是轻装上阵,东西少得可怜。这个天津妹子就是球球。
宿舍收拾得差不多,球球提议说我们出去转转吧。走着走着,在开水房前面遇见了一人。球球跟那人攀谈了起来,我有点儿恍惚,没听清楚,好像听球球跟我介绍说了这是来得比较早而我又恰巧错过没见到的两位舍友之一,叫晴川。
她们谈话的内容我一句都没有听到,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晴川身上。我退后几步退到荫凉里,以免九月的阳光刺眼,我就站在离她们几步开外的地方,一言不发、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晴川。
晴川是一个皮肤很白的女孩子,黑玉般的短发衬着雪白的颈,她说话时脖子总是挺得很直很正,显出从容不迫的气质和良好的家教。多年以后我也仍然记得,那天她穿的是一件松垮的红色短袖,长得盖住了屁股,上面的印花也是挺街头风的那种,给这个素净的女孩衬出一种男孩子般的帅气来。她说话时总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偶尔抬手拨弄一下刘海儿,那手腕,那圆润的手臂,一直到每个手指肚儿,竟没有一处不是白的,白得像冒着寒气的老冰棍儿。周围的哪一个人不是晒得跟下完海的渔民一样?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在哪儿度过这个夏天的。
我胡思乱想着,时不时有人从我和她们之间穿过,有一个碰着了我,我为免自己挡路又站得更远了一些。
她的口音是陌生的,然而却更让我因着新鲜而兴奋,而好感倍增。我就要与这样的人认识了呢。在一个宿舍,共度四年,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我嘴角勾起来。
不知为何,觉得一定会很有趣。
这个女生挺可爱、挺特别的。我在心里为晴川下了评语。
今天是新生报到的第一天,校园里人挺多的,路过的男男女女都行色匆匆,我一个都不认识,但是我知道再过一段时间,其中的某些人我将会认识。忽然我脑子闪过一个念头:我还没谈过恋爱呢!这四年我会谈恋爱吗?也老大不小了,应该会吧,不然也太惨了点儿。那么,将要与我命中注定陷入恋爱故事的那位就在这里吗?
我下意识地四下一看,这样做了才觉得自己挺傻的。于是我又把目光放回到晴川和球球身上。看着晴川的脸我却冒起一个奇怪的想法:我该不会喜欢上女生吧?又没有谈过恋爱,怎么知道一定不喜欢女生?跟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朝夕相对……
呸呸呸。我赶紧晃晃脑袋,把奇怪的思想甩出去。我在内心中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马佑,你发癫了?这才刚进大学,你连自己的性取向都不确定了?可别给我瞎想了!
这时候球球兴奋地跑过来跟我说,马佑,我们去超市买暖壶吧。
我不记得自己当时笑了没有,有没有说话,就根据我刚才一段时间里目不转睛看着晴川愣神的举动推测,我的反应一定极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