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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被绿以后天天深夜买醉、鬼哭狼嚎。

作为妹妹,我实在看不下去。

偷偷从他钱包夹里拍下那个女人照片后,我托朋友帮忙去找。

一个星期后,人找着了。

我女扮男装,势必要狠狠渣回去,帮我哥报仇。

在写了 99 封情书后,那人终于肯见我。

我被人带过去。

但——

这怎么是个男人!

1

酒吧包厢里光线昏暗不明,贺裴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嘴里叼了根烟,却并未点燃。

他面容俊朗刚毅,棱角深刻硬朗,右眉眉尾上横着道疤,黑眸幽深,不笑的时候略凶。

穿着件黑衬衣,身体挺拔壮硕,衣料鼓起,隐约可见结实成块的肌肉。

胳膊比我大腿还粗……

即使坐在沙发上,也像是座巍峨的山。

贺裴把一沓信放桌上摊开,眼皮一掀,上下扫我一眼,淡淡吐出三个字来:

「你写的?」

我脑子一片空白,僵硬地点点头。

信是我写的,一共 99 封,每一封里有一句情话。

半个月前,我哥被人劈腿。他萎靡不振,夜夜买醉,最后因为饮酒过度胃出血住院。

作为妹妹,我很愤怒。

盛怒之下,一个恶毒的计划在我脑海中慢慢成形,我决定找出那个渣女来,然后女扮男装把她给渣回去。

于是我剪了狼尾鲻鱼,换上男装,扮作少年感十足、桀骜难驯的年轻男孩模样。

雷打不动地,每天都会手写封情书送过去。

起初,她不肯见我。直到我托人送了 99 封情书过去。

但,谁能告诉我。

为什么我的情书最后会送到,一个野痞到像是土匪头子的魁梧男人手上?!

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差错。

人呐,当真不能有一点坏念头。

贺裴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我身前站定,高大的身躯在我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垂眸睨着我。

居高临下的姿态,带来骇人的压迫感。

「喜欢我?」他问。

我愣住,一时不知应该做何反应。

贺裴嘴角一掀,淡笑道:「可以。」

我:?!

救命!

见我傻愣在原地没反应,男人面露不悦,他眉心微蹙,冷冷道:「你不会只撩拨人,事后就不负责吧?」

贺裴嘴角向下垮,表情好像在说,你敢点个头,我就要你狗命。

我吓得直摇脑袋,慌忙解释道:「不,我,我只是很意外。」

贺裴哼笑,表情却重新放松下来。

他拽起我一只手,翻开掌心,用食指一笔一画认真写了个字——

裴。

他抬眸凝视我,一双眸子深邃到可以把人吸进去,「信上写错了,是这个裴,不是陪伴的陪。」

「记好。」

我的天啊,不是写错了,因为我要给的人不是你。

当然,这句话我没敢说出来,只连连点头,说:「我会好好记着的。」

那晚上是贺裴送我回去的,他气场太大让人不敢拒绝。

我俩交换了微信,晚上十点多,贺裴发来条消息:

「睡没?」

「没呢。」

「我很期待明天。」

我:「?」

这次他发来条语音,声音沉而稳,格外好听:

「还有劳你多教教我了,小老师。」

哥,我也不懂啊喂!

我一晚没睡好,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起来的时候,我哥正系着骚粉围裙在厨房里做早餐。

我睡眼蒙眬地走过去,「陆今漾,难得啊。」

陆今漾抬手给了我一个爆栗,「叫哥,没大没小。」

他容光焕发,眉飞色舞,丝毫没有之前的颓废样。

我打趣道:「怎么?终于参悟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好的道理啦?」

陆今漾挠挠头,他眸子里溢出柔和的光彩,脸微红,显然在为自己先前的颓败样害羞。

然后,他告诉我:「已经和好了。」

「都是误会。」

……

所以,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沦落到用男人的身份去和男人约会的地步?

2

A 城的秋,常伴随着细绵绵的雨。

积攒了整个夏天的燥热,在一场接一场的冷雨中,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晚风裹挟着潮湿阴冷的空气直往我衣服里钻,我刚下班就给贺裴发了条消息过去。

他秒回:「知道了。」

「你下楼就能看见我。」

我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工作?」

贺裴:「想知道就知道了。」

我加快脚步,小跑着出了公司大楼。

斜风细雨里,贺裴撑一把黑伞倚在车门前,伞檐微抬,露出他硬朗的侧颜。

他嘴里咬着根烟,一只手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银色打火机。

几个年轻姑娘围在他身侧,他淡笑着说了句什么,惹得姑娘们笑红了脸。

我一时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只希望他是浪荡子弟,一时新鲜感过去后,就能各归各位、互不干扰。

这时,贺裴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我。

他目光越过人群缓缓落在我脸上,目光专注,眼里克制的温柔让我一阵心惊肉跳。

这家伙,不会是来真的吧?

他抬手冲我扬了扬,示意我过去。

刚走到跟前,贺裴抬手往我肩上一搭,自然而然地将我揽进他怀里。

「这我老婆。」

语气还挺骄傲。

几个姑娘暧昧地看我们一眼,祝了句百年好合,就笑着跑开了。

贺裴把烟摁灭扔垃圾桶里,「上车,带你去吃饭。」

一路无言,两旁的光影飞速倒退,雨打在车窗上,晕出一道道光怪陆离的痕迹。

我窝进座椅里,偷偷打量贺裴。

黑衬衫,领口扣子松两粒,能看见喉结。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眉刀削一样凌厉。

和我哥的清俊温和不同,他短发干净利落,耳朵上别一个黑色耳钉,相貌带着侵略性十足的俊朗。

再年轻几岁,就像街边的不良少年。

察觉到我的目光,贺裴偏过头扫我一眼,他唇角一弯,「怎么?」

「有事问我?」

我不自然地移开眼,因为被抓包,心脏不安地扑通跳个不同。纠结两秒,我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贺裴,你之所以答应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顿了顿,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新鲜、刺激吗?」

闻言,贺裴怔住。他凌厉的眉蹙起,语气有些严肃,「什么叫新鲜、刺激?」

察觉到他不悦,我心里打起了小鼓,不安地问:「你以前没有过吧?」

贺裴:「没有过什么?」

「这样的恋爱。」

「哪样的恋爱?」

我:……

这人怎么呆成这样?我都没怎么绕弯子说话好吧!

我咬牙,「你以前都是和女孩在一起的吧?」

贺裴沉默着上下打量我一眼,半晌才恍然大悟道:「你说这个呀。」

他嘴角一掀,笑道:「没有。」

没有这两个字,就很让人浮想联翩了。

我心里好奇,正打算问些什么,却听贺裴又补充说:

「你是我的初恋。」

贺裴微偏着头,语气很淡,让人觉得有几分随意。可他乌亮的眸子却一直紧锁在我身上,专注、温柔,让人错觉情深。

我呆住,双颊又烧起来。

「你那 99 封信写到我心坎上去了。好奇怪,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精准打击我的每一个弱点。

「最初确实有过挣扎和犹豫,但我想就这样一个爱我至深的人,要是被我拒绝了,岂不是会难过死?」

这家伙怎么这么自恋!我什么时候爱他至深了?!

刚想反驳,顺便坦诚,贺裴却打断了我已经到嗓子眼的话:

「再有,我喜欢你,又不是喜欢你的性别。」

喜欢两个字把我给吓傻了,我惊呼:「你喜欢我?!」

贺裴一挑眉,他略粗糙的大掌将我的小手包进掌心里,眉一挑,问:「你不信?」

「那就亲自感受看看。」

说着,就拉着我的手往他身上按去。

3

我大惊失色,下意识就想把手抽回来。奈何贺裴力气太大,一只手铁钳似的。

这才交往第一天呢,这人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

我恼羞道:「松手!我才不摸。」

听我拒绝,贺裴不但没松手,反倒坏心地又用力几分,然后蛮横无理地把我的手摁在他胸口上。

贺裴一本正经,「摸摸,是不是跳挺快的?」

「跟有头蛮牛在里面撞一样,还挺新奇的。」

我:……

烦人!

他催促道:「嗯?」

你就不能闭嘴吗?!

见贺裴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我脸颊发烫内心惴惴不安,却刻意板起脸假严肃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的行为很容易被人吃豆腐。」

「是吗?」

语调上扬,贺裴明显不信。他又问:「比如?」

我在心里嗤笑,真是毫无防范心的傻大个,他还真以为自己的满身横肉和男性的身份,就是最好的保护伞吗?

为了稍微弥补下把他掰弯的过错,今天我就教上一教!

我爪子收紧,捏了下掌中硬板板的肌肉,「像这样。」

「你以为男孩子就不会被欺负吗?你应该庆幸今天遇到的人是我,如果换作其他心术不正的人,你说不定就被吃干抹净了。」

默了两秒后,贺裴说:「可是我们是情侣关系。」

「所以?」

「所以这叫疼爱,不叫吃豆腐。」

我:……

贺裴把椅子放平,斜躺在上面,双手枕在脑袋后,目光懒懒地上下打量我一眼,「想的话来吧。」

他低笑声,语气轻蔑,「像你这样细胳膊细腿的,估计也没试过吧。来吧,今天我成全你。」

靠!瞧不起谁呢?!

我生平最受不了被挑衅,贺裴不屑的眼神,当即激起了我的反骨。

尤其是,他还火上浇油,不知死活地补上一句:「怎么?不敢?」

「等着!」

我解开安全带,灵活地凑过去,霸道地抬起他的下巴,「你等下可别哭」

4

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什么滋味,我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我用手背擦擦唇,唇上传来的疼痛让我更加恼怒。贺裴这混蛋,都已经破皮了,他属狗的吗?!

一旁的贺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他牵起我的手,拇指在我手上来回摩挲,指腹的茧有些扎人,「喜欢吗」

我不语。

「我觉得好极了。」

平息两秒,我借着月色垂眸看他。

贺裴看我的神态专注,眼角眉梢含笑,明显又往这段「恋情」中沉沦几分。

我:……

造孽啊!

这不是我的本意!

像是被迎面浇了桶冷水,我刚烧起来的那点意乱情迷瞬间熄了火。

见贺裴又想吻上来,我吓得抬手捂在他唇上,「先去吃饭!」

贺裴笑盈盈地看着我,在我掌心轻啄了下,「听你的。」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我心不在焉,有一下没一下地和贺裴搭话。

和死气沉沉的我不同,贺裴兴致勃勃,像是有用不完的劲。

或许那天贺裴答应我的出发点,只是为了寻求不一样带来的刺激。

那么是不是只要让他觉得,和我恋爱也不过如此,他就会扫兴而归?

正是神游天外之际,一个装满晶莹剔透的虾仁的小碗被推到我面前,「尝尝?」

我抿了抿唇,道:「我会过敏。」

贺裴愣了愣,「行,我记着了。还有什么你不喜欢的,也给我说说。」

「也不多。」

贺裴问:「比如?」

「海带、皮蛋、苦瓜、折耳根、葱、海鲜……嗯,还有动物内脏什么的。」

那头的贺裴傻眼,「这叫不多?」话音方落,他摇头无奈地笑笑,「还挺难养。」

「我会尽力。」这次贺裴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表情里多了几分严肃和认真。

他面容刚毅,可现在眉眼舒展,黑眸中泛着少有的柔色。

粗野的汉子,原来也会有柔情的一面。

可贺裴的柔情,让我浑身汗毛倒竖。我忍不住想,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贺裴身量极高,现在坐在椅子上,也像座小山一样。

黑衬衫被他结实的胸肌撑得很饱满,我心虚地搅了搅手指,试探道:「贺裴,你对谎言的容忍度是多少?」

他思量了会儿,说:「得看情况,还分人。」

「严重,是我。」

「那简单,绑到床上收拾一顿。」

我无语凝噎,不过要真有那一天,估计贺裴也没什么兴致了。

人生前二十三年,我的恋爱经验为零。

能想到的约会内容不过吃饭、逛街、看电影,一套流程下来,身心俱疲。

在手机上和贺裴互道晚安后不到半小时,我俩又在小区附近的超市偶遇。

真是倒霉妈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事出突然,我购物车里的卫生棉已经来不及藏,这会儿正毫无遮掩地落进贺裴眼里。

我板着脸,头顶上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稍稳心神,我张口便说:「帮我妹妹买的。」

贺裴嘴角掀了掀,「你这哥哥当得倒挺好。」

我转移话题,想把这茬敷衍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我就住附近,刚搬过来的。」话一顿,贺裴神秘地看我一眼,「明天有个惊喜给你。」

我漫不经心地哦了声。

可怜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5

原来谎言是有代价的,而我首先被牺牲掉的,是自己的睡眠。

早上我顶着两个乌青的熊猫眼去上班时,把坐一旁的同事陆禾给吓了一跳。

他凑过来,打趣道:「小保底又歪了?」

我:……

「还是常驻 75 了还没出金?」

我:……

「少通宵肝游戏,也不怕英年早逝!」

我扶额,用拇指揉揉胀痛的太阳穴,疲累道:「这次真不是,就简单的失眠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我已经连续三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做同样的噩梦了。

在梦里,我被同样身为男人的贺裴这样那样欺负。

尤其昨天晚上的梦境,清晰得吓人。

就连惊醒后,也依稀还能感觉到梦中身体上的疼。

思及此,我不禁打了个冷战,「陆禾,你说梦都是反的对吧?」

「问这干吗?」

「梦里被欺负,反过来就代表现实里不会被欺负是吧?」

陆禾呵呵一笑,「那可不一定,说不定现实里是要欺负回去。」

我也没那设备,没那身体素质啊……

「发什么呆呢你?」陆禾用食指往我脑门上弹了下,他嘱咐我,「今可别想着摸鱼,新总监今天到。」

陆禾话音未落,办公室里就躁动起来。

有人小声议论:「新总监看起来挺凶的。」

「挺帅哎!」

「希望是个好相处的。」

我蔫蔫地打了个哈欠,默默感叹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但不管是谁,我势必将上班能摸的鱼绝对会摸贯彻到底。

办公桌下,陆禾突然抬脚踹了我一下,他偏着嘴小声道:「新领导往这儿瞅呢,你给我注意点!」

是吗?

我这才有点紧迫感,下意识挺直腰杆。

我懒洋洋地望过去,新总监穿着白衬衫,衣摆规整地收进黑色西裤里。

目光缓缓上移,下一秒,我差点儿被嘴里含的抹茶牛奶糖噎死。

这!不是我的冤种男友贺裴吗?!

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稳住别慌,说不定那是贺裴的孪生哥哥或者弟弟呢?

「陆禾,你知道我们新总监叫什么吗?」

我一爪子抓住旁边的陆禾,目光热切地看着他,就好像他是能拯救我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蹙眉想了会儿,「好像叫贺裴来着。」

我快要哭了,眼前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哪个贺哪个裴?」

「就这。」

陆禾抬笔,用便笺唰唰写下两个大字。

我:啊啊啊啊啊啊!

土拨鼠嗓子都尖叫破了!

原来我才是那个大冤种!

我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为什么眼前陆禾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惊悚惶恐起来。

直到有人漫不经心地用手,在我办公桌上轻扣两下。

贺裴的声音清晰地从我头顶上传来:

「这是在公司,麻烦两位注意形象。」

6

贺裴很会收买人心,上任第一天给大家都带了小礼物。

陆禾好奇地把脑袋伸过来,问:「你的东西怎么和我的不太一样?」

这会儿贺裴不在,他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他从精致的盒子里捏出个透明塑料包装的小正方体,奇道:「这是什么?」

「黑糖?怎么我没有?」

我心里咯噔一下,伸长脖子往四周扫了一圈,其他人还真没有。

一把抢回来,我陆禾脑袋推回去,敷衍道:「上你的班,好奇害死猫,懂吗?」

陆禾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好在没有继续刨根问底。

我还来不及松口气,桌上的屏幕闪了闪,是贺裴发了条消息过来。

他质问:「为什么你给我的微信和公司群里的不是一个?」

答:因为那是我的小小小小号,因为我以为我们很快就会分手。

但这些话是能说的吗?尤其现在贺裴还是能决定我去留的上司!

我感觉自己离掉马不远了,但我还是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群里那个是工作号,用来加和工作有关的人。」

为了让自己的话看起来更有说服力,我继续胡扯道:「我还有家人号,里面的联系人都是亲戚。还有游戏号,用来加游戏好友。」

贺裴:「那你给我的是什么号?」

斟酌再三,我回:「恋人。」

贺裴发了个傲娇的表情过来,又问:「只有我吧?」

送分题,我想也没想就回:「那不然呢?」

「真乖。」

以防他继续说些不着调的话,我立刻转移话题:「你给我黑糖干吗?」

这次贺裴发了几段语音过来,我戴上耳机戴,他又低又沉的声音一下下叩在我耳膜上:

「给你妹妹。

「讨好她了,以后更容易进家门,是不?

「还有劳你这个哥哥,盯着她喝完。」

这话好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怪异感,一直伴随到我午休的时候,我在洗手间里用凉水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面色惨白、眼底乌青的自己,我想会不会是因为睡眠太少,有些敏感过头了?

来不及深思,我耳垂被人轻轻地弹了弹。

我被吓了一跳,捂住耳朵迅速转身,果然,不是贺裴那个讨厌的家伙还是谁?

贺裴上下打量我一眼,脸上怪异的表情让我颈后汗毛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

就在我被他瞅得心焦时,他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你怎么从女厕出来?」

我:!

要完!

7

我垂下头,手指不安地搅来搅去。

支吾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回答贺裴:「没戴眼镜,看错了。」

「还好里面没人,哈哈哈哈……」

这样的谎言,连我自己都觉得拙劣。

贺裴一直不说话,是因为已经发现真相了吗?

寂静的空气里,我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呼吸声是那么的吵。

长久的静默里,我最终败下阵来,忍不住抬眸,想去看看现在的贺裴会是个什么表情。

震惊?

鄙夷?

嘲讽?

抑或是被欺瞒后的愤怒?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贺裴的目光,意外的是贺裴竟然在笑。

他的唇角上扬,勾出抹愉悦的弧度,眉梢舒展,漆黑的眼瞳晶亮晶亮地看着我。

目光相撞的瞬间,他像是再也克制不住,朗声笑了出来。

手背抵在唇上,眼睛笑得眯起,肩膀笑得一耸一耸。

平日里贺裴的性格总是冷静而又自持,很少会有这样外发张扬狂笑不止的场面。

这反应,愁得我快要哭了。

是因为太过愤怒,所以面部表情管理失控了吗?

又或者说,这是贺裴表达愤怒的方式?

「你笑什么?」

贺裴平息了会儿,手指曲起,往我脑门上弹了下,「你。」

「笑我媳妇怎么总是呆呆的、蠢蠢的,怎么连洗手间也能进错。」

媳妇两个字一出,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我把贺裴在我脑袋上作弄的大掌拍来,恼羞道:「谁是你媳妇了?!」

贺裴也不恼,他侧过来,挨得极近,几乎快要碰到我的耳朵,很不正经地回了句话给我:「行,老公。」

我:……

好怪!

不过,这算是蒙混过关了吗?

意外的是,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喜悦,头顶上悬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的滋味,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我想,要找个机会向贺裴坦白才行。

然而在坦白前发生的一段小插曲,让我怀疑自己很可能就是个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的傻子!

那晚贺裴照旧送我回家,分别时他拉住我的手腕把我拽进怀里,掐起我的脸,不由分说地就吻了下来。

附近路灯坏了几盏,我俩站在阴影里。

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亲密的事,还是让我很不适应。

这时一个小皮球滚到我脚边,身后倏地响起稚嫩的一声:「咦!」

「大哥哥和大姐姐在做羞羞的事!」

正吻得专注的贺裴不悦地闷哼一声,他退开些许,弯腰把滚到车一旁的小皮球随意扔进小男孩怀里。

男孩六七岁的模样,一双乌亮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我们。在触及贺裴阴沉沉的脸后,飞快地比了个鬼脸,然后抱着球跑开了。

见打扰的人离开了,贺裴没脸没皮道:「好了,咱继续。」

「继续你个鬼!」

我恼羞地一脚踹他小腿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心如鹿撞,脸烫得可以用来煮鸡蛋。

然而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意识到——

那个小孩儿说的是,大哥哥和……

大姐姐?

8

「陆今漾,你看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哥嘴角抽了抽,他正在织围巾的手一抖,看我的表情像是在看智障一样。

「盈盈,你这是在抽哪门子风?别闹我了。」他冲我扬了扬已经织了一半的米白色围巾,「正忙着给你嫂子织围巾呢。」

我:……

坠入爱河的男人还真是贤惠,不过我现在没有丝毫想调侃陆今漾的想法。

因为现在我最在意的问题是:「我看起来不像男人吗?」

闻言陆今漾哭笑不得,「我看起来眼睛很瞎吗?」

我不死心,又问:「我是说我的打扮!你难道不觉得我现在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小说里桀骜不驯、恣意妄为、放纵浪荡游戏人间的浪子男主吗?」

「顶多就是个打扮中性的姑娘。」

话落,陆今漾恍然大悟地「咦」一声,「你想女扮男装?」

想?

我明明一直都在好吧!

深受打击的我快要哭出来了,见我一副委屈巴巴的小苦瓜样,陆今漾有些头疼。

他揉揉我脑袋,安慰道:「我的建议是,剃个寸头可能会更像些。还有你平时那些小动作,得改,不然放在大老爷们上身,未免太过违和。」

原来在陆今漾眼里,我从来都不曾「男」过。

就连那个小朋友也是!

那……贺裴呢?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思反复在贺裴眼神不太好使和他扮猪吃老虎之间横跳。

纠结之时,我瞥见陆禾正好在线。

脑子一热,在游戏里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陆禾,你看我最近是不是很 ma,很有男子气概?」

陆禾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过来:「你又双叒叕歪七七,然后满命了?」

啊?

这和我歪不歪七七有什么关系?

我:「何出此言?」

陆禾:「你要没受刺激,能问出这种严重脱离实际的问题?」

呵!

原来我在同事眼里也不曾「男」过!

难怪这段时间都没有人觉得我奇怪,我原本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太透明……

生无可恋地关上手机后,我郁闷地把头蒙进被子里。

一想到这段时间我有极大可能被人扮猪吃老虎后,我心里比自己常驻 79 抽没出金还要难过!

而难过的后果是,我一直失眠到第二天凌晨六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第二天是周末。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我哥留了张字条,说今晚有事不回来了。

手机里贺裴发来的消息都被我一一忽略,因为一个已经破碎了的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心神,去和那个或直接或间接让我破碎了的男人斗智斗勇。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下床洗漱,晚上还有同学聚会。

好死不死,我们聚餐后去的酒吧是贺裴开的。

不幸的是,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已经醉得和烂泥差不多了。

贺裴把我领了回去,他神色冰冷,眼底有怒火在烧。

他克制着,任由我醉醺醺地靠在他身上。

贺裴臭着脸问我:「钥匙呢?」

见我不愿意配合他,贺裴也有些生气了,他掐起我的脸,强逼我和他对视,「问你话,钥匙呢?」

许是因为酒壮㞞人胆,一个疯狂的想法在我脑子里慢慢成形。

恶魔在我耳边挥着翅膀,低语道:

「就是这个人一直在遛你玩。」

「看你滑稽地假扮男人的样子,他心里不知道多好笑!」

「情书怎么莫名其妙就递错了呢?这一切根本就是他的阴谋!」

「报复回去吧!让这个愚蠢的男人尝尝什么叫作玩火自焚!」

……

我屈从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一点点放任自己的行为。

我举起手,坏笑道:「在哪里?你自己来找呀。」

贺裴一愣,但显然现在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危险。他单纯地以为,这只是一个醉汉的醉言醉语。

在贺裴靠过来的时候,我扯住他衣领,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你喜欢我吗?」

贺裴高大的身躯僵住了,他不自然地偏过头,「别闹。」

「你喜欢我吗?」

他从我衣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天冷,进去再说。」

我却不依不饶,「喜欢吗?」

良久他妥协道:「喜欢。」

我讽刺地笑笑,还在演戏,那就陪我演到底好了!

我俯身,凑到贺裴耳边,「说的可不算,还请你用实际行动好好证明……」

再后来,我断片了。

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我揉揉宿醉之后发疼发胀的脑袋,眼角的余光意外扫到一旁散落的黑衬衫。

不是我的。

而一旁的洗手间里,传来流水的声响。

我:……

救命!

9

宿醉后,我脑子里像有无数根钢针在扎一样疼。

然而比头疼更甚的,是来自身体上的疼。

我愣住。

意识到什么,我猛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不是前一天穿的那件。

过大的惊吓让我的脑子有一瞬的短路。

我懊恼地用手捶捶脑袋,可有关昨晚的记忆却死活也想不起来。

该不会我真的趁着酒意,和贺裴发生了些什么不该发生的吧?

这时浴室里水声停了,贺裴推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我醒了正呆呆地看着他,贺裴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

他轻咳一声,「醒了?」

「想吃什么我出去买?这会儿也该饿了吧?」

刚洗了澡贺裴的头发还湿漉着,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他把衬衫从地上捡起来,抖了抖,随意套上。

看到他发红的耳尖尖,我才发现或许这人也并不是完全的没脸没皮。

贺裴走到我跟前,不眨眼地注视着我,表情沉静,看不出喜怒。

他扯扯衣领,「我衬衣扣子掉了三粒。

「你扯的。

「还有——

「你怎么是个女人?」

怎么是个女人……

是个女人……

我:「!」

脑海中轰地炸开,贺裴的话宛若一道天雷,直直劈在我天灵盖上。

这位兄台莫不是属于神经比较大条那类,所以一直迟钝地没有发现我的性别?

我瞳孔剧震,结结巴巴道:「我,我……对不起……」

贺裴垂眸,鸦黑的眼睫垂下。

他躬着腰,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他哑声,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怎么办?」

「我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懊恼、羞愧、自责、难以置信……

种种情绪在我心头激荡,愧疚像座山一样压在身上,让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一步错,步步错。

为什么不在开始的时候就说清楚?除了怕被揍以外,我当真毫无半分私心?

我才想明白,或许我对贺裴是有好感的。

不然之前为什么会纵容他一次又一次吻我?不然为什么会对贺裴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我坚定道:「我会负责的!」

贺裴一愣,「怎么负责?」

「给你介绍对象?」

贺裴脸黑如锅底,眼神带着冷冰冰的杀气,他冷笑一声,「做梦。」

随后,他又补充道:「自己闯的祸,自己来担。」

心里稍稍松一口气,在贺裴错愕的表情下,我从一旁的梳妆台上拿了根头绳,牵起他的手,绕在他无名指上,「那结婚呢?」

贺裴瞪大眼,有些缓不过神,可他的唇角却克制不住地向上扬,「行。」

与此同时,我的卧室门被敲响,陆今漾大大咧咧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盈盈,你醒了没,我有事想和你……」

见到屋里的情形,陆今漾被吓傻了。我正发愁应该怎么和他解释,却听他叫道:

「哥,你怎么在这?!」

我:「?」

贺裴:「今漾。」

我:「!」

10

「你们认识?!」

我大惊失色,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不知所措。

贺裴垂眸看我,目光闪烁,显然也对现在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认识。」

「那我?」

贺裴犹豫了一会儿,「也认识。」

之前旖旎暧昧的情绪却被冲了个一干二净,气血上涌,我气得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来。

所以这混账东西一直在套路我?!

就连刚刚也是!

我忍不住,也不想忍。

我厉声质问:「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贺裴:「顺水推舟罢了。」

我气得发抖,「那,那些情书?」

他脸色发白,「对不起,我说谎了。」

原本我还以为这是段误会引发的事故,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蓄谋已久,是别有用心的碰瓷!

与我的怒火中烧不同,贺裴仍是副冷静从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而这份冷静和从容,如同烈酒般浇到我熊熊燃烧的怒火上,我怒道:「滚!」

我暴躁地把两个人赶出门外,大力地摔上门,然后锁死。

隔着门板,贺裴道:「今盈,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们谈谈。」

贺裴不太会哄人,他语气生硬,「别气,对身体不好。」

我冷笑一声,怒道:「少给我来这套!知道对身体不好你还惹我?!」

吼完这些,任凭门外两人如何我都不再理会。

手机闹铃响了,提醒着我——

新卡池开了!

我捏捏眉心,算了,不管那些晦气事。

现在没有什么是比迎娶魈上仙更重要的!

一通操作后……

我:「啊啊啊啊啊啊!」

门外两人:「盈盈,你怎么了?!」

然而,已经身心破碎的我,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焦急的呼喊声。

一天连遭两次深重打击的我,再也绷不住,号啕大哭起来:「要死啊!」

「呜呜呜呜,八十七抽才出也就算了,又让我歪!」

「辣鸡游戏!毁我青春!!」

「呜呜呜呜……」

我哭得正上头,贺裴却突然破门而入。

对视两秒,我尴尬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吸吸鼻子,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

「出去!」

「少来烦我!」

床侧陷下来,贺裴在我身旁坐下,他把我从被子里挖出来,用手背给我擦眼泪,「哭什么?」

我拍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贺裴捡起我扔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着,仍停在游戏界面上,「原来是因为歪了,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哭的呢。」

虽然也有这个原因,但我拒绝承认:「臭不要脸。」

「你想抽谁?魈?」

「我能玩一下这个游戏看看吗?」

我闷闷不乐,「随你。」

我用手指抠墙,忍不住碎碎念道:「我日日肝,夜夜肝,发际线都肝高了几厘米……它还次次让我歪……」

「呵。」

贺裴轻笑了声,被我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你笑什么?!」

「没笑你,没笑你,乖。」

我生无可恋地转过身去,用背对着他。

贺裴许久没声,也不知在摆弄些什么。良久他把手机还回来:「赔礼。」

我下意识往手机屏幕上瞟了眼,然后我看见了——

魈!

垂死病中惊坐起,我一把夺过手机。

满命了……

专武也满精了……

我捂住嘴,热泪盈眶地看着贺裴,「你,你?!」

我扑过去抱住他,「贺裴你是我的神!」

他理理我乱成鸡窝样的发,柔声道:「现在可以听我说了吗?」

好狡猾,被拿捏住了。

或许我能拒绝贺裴,但我不能拒绝一个满命满精的魈。

「你说。」

「我有一个妹妹,叫贺陪,就你写信那个。我回来了,你却不记得我了,还扮男装想作弄我妹妹,于是我就想干脆将计就计好了。」

他捏捏我的脸,语气无奈又好笑,「怎么还是那么蠢,哄一哄就上当了?」

我不满地抓住贺裴腰间的软肉用力一扭,谁蠢了?!

「嘶——」

贺裴装出副可怜样,「报复心还挺重。」

「活该!」说着,我又狠狠往贺裴胸膛上砸了几下。

「那气消了没?」

我白他一眼,气鼓鼓地问:「你说认识我,我怎么想不起来?」

贺裴把我的手抱进掌心里捏了捏,好像在控诉我说,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从兜里抽出手机,贺裴调出张照片给我看。

照片里是我,扎着高马尾俏皮地比了个鬼脸,身后是蓝天白云和波澜壮阔的大海。

而站在我旁边的,是比我还高出一个头头,笑容和善又温柔的一个胖胖的青年。

遗忘许久的记忆又被重新展开,我有些不敢相信,「他……」

贺裴笑:「是我。」

那是我高考后的那个漫长的假期,假期里我报了旅行社,在那里我遇见了贺裴,他也是同行的游客之一。

他人很好,也很照顾我,我们玩得很开心。

只是后来,他突然有事就先离开了。

我用指尖点点照片里把眼睛都笑没了的小胖子,「你变化太大了,我才没有认出来的。」

而且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贺裴解释说,他是因为生病吃了些有激素的药才胖的。后来病好了,加上他经常锻炼,自然而然也就瘦下来了。

他拉起我的手,和我十指交扣,「你电话后来怎么一直打不通?」

额……

我挠挠头,「后来不小心掉水里,找不到了……」

「笨!」

贺裴把头枕在我肩上,他低声喃喃,像自言自语:「五年了……我没想过还会再见到你。」

我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自重逢开始,贺裴就在慢慢织网,让我一点一点坠入他设下的陷阱。

他低头,忐忑地看着我,紧张道:「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贺裴,从二十二岁到现在,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 南有星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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