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这是老夫那劣孙在外玩闹时遇到的孩子,与家人失散了。”沈穆缓缓道来,“老夫想着出入襄州的流民登记造册,皆有定数,大人若是能行个方便**”
冯远道一直盯着赞元看,听到这儿,才移开视线,正视沈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哦,哦,沈翁果然一片善心。这不是什么大事,待会就请这位小郎君**”
“他叫赞元。”沈穆回答。
“好,就请赞元小郎君留下片刻,我核实一下。”冯远道点点头,又挂上了关怀的笑容,示意这个话题告一段落。“沈翁家中子侄,不介绍一下?”
沈穆与冯远道聊起了一路的见闻,还有家长里短。听说他的息妇与二郎沈琏四郎沈瑾都在路上过世了,也不由跟着陪泪,“如今入了城,麻烦事也多着呢,还要提防叛军侵扰。哎,也不知襄州能支撑到几时!”
提起夭折的小儿沈瑾,沈荣也跟着抽泣了几声。而丧Q丧子的沈泰面如死灰,神情毫无波澜。
冯远道拭去泪,便转而说起了开心点的,“小郎君几岁了,可识字?开蒙了么?”
“不才只教他读过几句圣人之言,算不上开蒙。”提起长孙,沈穆也流露出骄傲与欣喜之色。
沈瑜便从父亲身后走上前答话,一板一眼。“回冯大人,小子单名一个瑜字,宣庆六年生人,如今已经随祖父读了《四书》,《五经》只学了一小半,止通背诵。”
“好,好。”冯远道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说话有条有理,举止也算斯文有度,当即从《四书》里抽题考校几句,这都是平日沈瑜答惯了的,张口就来。
赞元站在最后,眼观鼻鼻观心,听到毫无错漏,也露出得意的笑容。
冯远道欣喜之下,命人取出自己的一tao《四书》《五经》赠与沈瑜。这可是不得了的厚礼了,沈穆连忙代他推辞,沈瑜本人也跪谢不敢受,冯远道却始终坚持,“我观沈小郎君是可塑之才,万万不能因战事耽误了。”他命小吏取书来,又冲沈瑜道:“你虽有天资,却要爱惜才华,知道伤仲永的旧事,勤学二字不可忘。”
沈瑜谢过恩赏,冯远道又转向沈琦。沈琦才四岁,不过能背几句《三字经》罢了,话都说不多。冯远道也命人拿来纸笔送给他。
沈穆又提及有一nv外嫁,又有一孙nv因无人领着,留在城中宿处了。冯远道便和颜悦色说道:“本官与Q子也有一nv,若沈家小nv郎得闲,可来陪她坐坐。”沈荣便代nv儿谢恩。
至于长一辈的三兄弟,冯远道自然各有赏赐,又一番劝学,安排他们尽快入学,祝早日取得功名,步入仕途。
冯远道是一州刺史,事务繁杂,他们一家也不好叨扰太久,眼看时间差不多,端茶送水的小吏也在挤颜色,沈穆便出声辞别。
沈穆略一犹豫,临走之前还是说起了那千户挡路纵马的事。“此话虽有些僭越,但老夫与大人既有一面之缘,便难以憋在肚子里——方才我们从西城来,路上有几位打马经过,竟在大路上纵马而行,这岂不是违反律令?何况从对话中听来,那人竟是军中百户,方才学习骑马j箭的。这等人在军中,怎能应对强敌?”
冯远道的笑容淡去,四下看了看,小吏知趣地避开。冯远道也叹息道:“不瞒老大人,对军中这些人,我也是一肚子的气——可这世袭武将,在当地都是有_geng有底的,朝中背靠大树好乘凉,本官除了申饬一番、命他反省以外,也有心无力A。”
虽说如此,他还是命小吏记下,待查出是哪一队人,就命他们向沈穆赔罪。
于是沈家人正视告退,唯有赞元被单独留下。沈瑜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好几次。虽说赞元言谈举止极有教养,想必应付刺史大人时足够了。但他们一群人都走了,只留下赞元一个,沈瑜心里有些不落忍。
“瑜郎。”还是祖父呼唤,沈瑜才回过神应对。
大约过了半刻钟,赞元才回到他们的宿处。刺史大人事无巨细地派人护送他回来。沈瑜一见他,揣摩神情,像是不大高兴,便安慰道:“若是没消息也不妨,许是他们没有到襄州,我们等一些时日,沿路打听,总能找到的。”
赞元翘了翘zhui角,“大人答应帮我留意,说不定会有消息。”
“那便好。”沈瑜替他松了口气。
可是赞元的笑意不达眼底,沈瑜便觉得他仍在挂心,拉着他坐下,转移话题:“这回有纸笔了,正式教我练字可好?”
冯远道送来的是宣笔和光滑的桑皮纸。沈瑜用手摸了又摸舍不得用。赞元终于松快了一些,取笔蘸墨,“要写什么?”
“你**”沈瑜下意识想阻拦,想了一会才说,“你用这纸写吧,写来与我临帖。我回头去买些黄麻纸用。”
赞元学字用的就是细薄光润的澄心纸,还没经历过一张纸都要小心翼翼宝贵这样的体验。但是想起一路的艰难,嘲笑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赞元盯着笔尖看了一会,默了一段《大学》。“科考必考四书,无非是那些,你先练熟了总没错。”
白纸黑字,比写在沙地上的字迹更加灵动。
沈瑜跟着他下笔时默念,最后已经看呆了。赞元搁笔,无趣地说:“练久了,你也能写出来,这也值当盯着看?”
“你写的,岂能是一般人比得上。”沈瑜赞叹不止,手指轻轻拂过字迹,染上墨色。“这样的纸,果然得你的字才配得上。”
赞元摇头,“你就用这纸练。”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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