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着顾定慎和雷春红说起这些话,潮水般的记忆瞬间在脑海中涌来。
他看着老爸,皮肤黝黑,身体干瘦,眼睛熬得满是血丝。是了,是自己玩得忘记了时间,最后在椅子上睡着了。他们找到寝室才听同学说自己经常去上网,然后在永宁城里找了一整晚。
再看看老妈,她还是一样从不大声哭,眼泪很多,擦眼泪的手现在也还没有像后来那样总是肿。
01年9月初的这一天,是顾定慎和雷春红对他最失望的一刻。
可顾松并不想醒来!他希望这是真的重生了,这不是一场梦。
他有太多光阴虚耗了,他辜负了家人太多年。
顾松站起来,想帮老妈擦擦眼泪,想抱一抱她。没事,这时候才16,不像将来30多岁了,懂得父母苦楚之后再拥抱让她觉得尴尬。
他的手伸出去,还没摸到老妈的脸,自己的眼泪却掉了下来。
多年不再哭泣的顾松止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恨当年那个自己不懂事,他工作过,创业过,在社会上闯,碰壁、咬牙,才知道农村出来的父母能供着3个孩子读书多么不容易。
他用力地抱住了老妈,雷春红的眼泪更多了,呜呜地憋着哭出声。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顾松呜咽着。别让我回去,从头再来的话,再也不会让你们继续那么辛苦了。
顾定慎听不见他的心声,他不想再看着两个人哭啼啼地来气,一把抓起搁在床头小柜子上的钥匙闷着头走出门去。
门外传来摩托车发动的声音,然后逐渐远去。
雷春红也渐渐止住了眼泪,默不作声地走到门边,在门背后取下毛巾。
顾松也不知此刻还可以再说些什么,他沉浸在自责的情绪里,模糊的视线跟随着雷春红,看她蹲在地上洗脸。盛水的搪瓷脸盆已经用了很久,盆沿磕掉了好几块瓷釉。
顾松痴痴地看着,这时的雷春红还没发胖,脸上刚多了些皱纹,头上还只有几根白发。
洗完了脸,雷春红简单地梳了几下头发。拎过床头用得很旧了的人造皮革包,她从里面拿出钥匙,转头跟顾松说,“在家好好想清楚,饿了自己下面条吃,记得换煤。”
就像当年一样,雷春红关了大门,从外面把门锁上了。顾松听见外面三轮车推动的声音,他爬起来走到自己小床旁的窗户边,见到老妈骑着装满小商品的三轮车,渐渐骑远。
只剩下自己在出租房里,重生的真实感因各种细节更有层次地冲击过来。
笨重的电视机。
呼呼作响要转动按钮才打开的立式电风扇。
煤炉上灰迹斑斑的烧水壶。
把眼泪抹干净了坐在自己的小床上,顾松知道,自己有一整天可以用来思考。像这样的晴天气,爸妈会做到天黑才回家。
顾松记得就是在这一天,他下定了决心继续读书,一定要赚很多钱,让爸妈将来可以不辛苦。
可他没做到。他的人生只有考上燕大这一个高光时刻,然后就在时代的大浪里晕头转向。他工作,工资上涨赶不上房价涨得快。他创业,本钱少,朋友少,书呆子气,不停地交着社会大学的学费。
“都是我和你爸没啥本事,帮不了你什么。现在我们还做得动,你别那么大压力,慢慢来。”这是读档前,雷春红总说的话。
可现在不一样了。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是真实的温度。只要世界仍旧是那个世界,那就要把握好这根先知先觉的金手指。这辈子,那些内心里最深刻的遗憾,一个都不要留。
当然,每个阶段,拥有多少实力,才能铺开多大的局面。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来。
顾松没有舌灿莲花让别人纳头就拜的魅力,现在年纪轻轻也没有任何背景资源可以空手套住谁。
他从床头的蛇皮袋里找出自己的笔记本,拿起笔,开始勾画起来。
考燕大没事,顾松自嘲地想,恐怕自己也就是应试最牛比了。要是把自己丢到高考前几十天,还真说不准要考不上好学校。现在,首先是必须尽快让老爸老妈安心。
赚钱很重要,没有资金将来做什么事都难。从熟悉的行业梳理起记忆,看有哪些是自己现在可以赚到钱,将来可以去砸重注的。
像读档前做商业计划时一样,顾松认真地分析着自己每一个阶段的能力提升和资源成长,勾画自己的目标版图,描绘每一步实施的路径……
《人间olie》不可能逢山有路遇水是桥的,这个档读得莫名其妙,顾松不能赌自己是天选之人位面之子。
一步慢步步慢,至少在最开始的阶段,他要先攥住些底子,凡事自己要有实力!
日渐西斜,肚子饿得响起来。顾松再次翻看着自己在纸上写下的东西,脑子里反复思考,他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仰天长叹:“真尼玛……一点特殊能力都没有……连高考作文题都忘了是什么……算了,知足了……”
站起身来,顾松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视线无意间扫过门边的煤炉,身体一僵。
……好像……忘记换煤了……
……火不会熄了吧?
第002章小目标,从说服父母开始
2001年的蜂窝煤质量还是足够坚挺的,顾松庆幸自己不用被锁在屋里撕书引火重新发燃煤炉,不然说不定会成为重生之后还没出过门就被亲生爸妈双打致残的第一人,这样自己谋划一天的重生大计就要大幅度修改了。
诸事谋定,顾松心情大好。他哼着歌,开始淘米做饭。就用一顿精心准备的晚餐向爸妈展现自己的洗心革面吧,尽快开始莽向这个世界!
天还没黑,雷春红带着心事就先回来了。屋里叮呤咣啷的,闻得到香,顾松唱着不知道什么歌,还蛮开心的样子。她黑着脸停好车,钥匙刚捅进门锁,里面唱歌的声音就突然停了。
门打开,顾松有点害怕地看着她,弱弱地说:“妈,回来啦,我快炒好菜了。”真是一时不察,没听到老妈骑车回来的声音。
雷春红感觉火气又要起来了,这小子还有心情唱歌。进卧室一瞟,看桌子上已经摆着两个菜,床头蛇皮袋里的书都没拿出来过,心里想着这小子是不是在家看了一天电视。走到电视边上摸了摸,也不热乎应该没开过。她把旧皮包丢到床头,出去把大门两边打开。顾松忙把锅先搁到地上,出去帮她推三轮车。
雷春红气消了一点,把车在客厅里停好,她顺势准备接手炒菜,顾松抢过去,说:“妈,今天我来做,您先看会电视休息一下,等爸回来吃饭。”
雷春红没说什么,进去开了电视,靠在床头看。
说起来,其实顾松有很多年没有从头到尾准备一餐饭给爸妈吃了。在外漂泊多年,都是自己管自己。后来结了婚,没跟父母住一起。脑子里总是想着赚钱赚钱,逼得自己都没法静下心来好好陪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