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狂风大作,暴雨连日,洪水泛滥。灾情惨报传回北方洛阳,数日下雨,李玉和朝臣们忙得连轴转,干脆住在了行宫中。不说是李玉本身,朝臣们都_gan叹天子多灾多难——先是病重得要死了,现在好不容易病好了,body还没养好,又赶上凉国入侵,并南方灾患。
通常来说,天下发生这么大的灾情,罪过都在于天子身上。时人崇鬼神,每年耕作都要祭祀祈祷;如今这么大的灾情发生,想瞒也瞒不了,人人私语,皆把过错往天子身上推。甚至连朝臣们都在想,莫不是苍天在惩罚天子,惩罚大魏?
这便是“获罪于天”。
这般好的机会,凉军哪能不用?纵然晋王现在算是废了,但是李玉之罪,天地共怒A!必然是老天看不过眼,要李玉这个天子退位!杨安在关中一战打得很狼狈,很落魄,但当长江沿岸水患的消息传来时,他j神大振,知道这是自己一方翻身的好机会!
凉军当即派出许多细作前往各地,到处散播谣言,说“天子德行有亏,上天震怒,才致祸乱”。
而哪怕关中一战大魏占据优势,这时候这种优势,稍不留神,也会转为劣势。关中现在无法再增加兵马了,因为在南方水患这种情况下,李玉不可能再从南方T兵了。天子非但不T兵,还要从北方T兵往南去。每多水患,每多匪徒,朝廷必须派兵,一边救济百姓,一边防备民反,或者贼乱。
关中这边的战争呈现胶着状。几位将军手下的兵马,yi_ye间被抽去了一半。众人怒极,日日前来李皎帐前讨个说法。李皎门前天天被围得水泄不通,李皎走到哪,将军们就跟到哪儿——“殿下,人都被T走了,这仗还怎么打?”
“陛下怎能在这个时候T兵?再撑一段时间,关中就胜了,长安就到我们手里了!”
“殿下,您是陛下亲妹妹,您去帮我们问问陛下,这场仗要怎么打?一兵一卒都不给我们,凉军十万大军,可是尽数南下了A!”
是的,南方水患,但是北方没有。凉国更是一点灾情都没发生,当大魏那边糟糕的情况传到凉国后,凉国皇帝当即下定决心,让所有军队南下。他们花数年j力来养这场大战,大魏如今陷入水shen火热中,这是苍天给予凉国的大好机会!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连老天爷都不会放过!
李皎焦头烂额,对将军们的议论摆了摆手:“不能跟陛下要兵了。眼下情况已经不错,河西有雁将军堵住凉军南下之路,凉军被阻了小半,再到关中,人数已经少了部分。”
“江东不可能再派兵,只能从北方雁门关等地派。但雁门关等军事重地,向来重兵把持,不容有失。北方之兵比南方用之甚慎,”帐篷中,李皎来回踱步,分析着现今情况,“陛下不会T兵给我们。眼下陛下顾不上我们了,我们得靠自己。”
下方将军们骂了一番,若不是顾忌李皎在此,他们会骂得更难听。
有直肠子的人直接吼道:“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等着?等陛下什么时候抽出人手了,什么时候来接济我们?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长安还拿不拿得回?”
李皎面色微黯,这也是她心中所急。
但她即便没有跟李玉通信,从T兵的几个兵符去向思路上看,她皇兄现在也没心情管他们了。在天子案前摆着许多大事,外敌入侵,国nei患灾。而显然,这时候关中的战争,已经不是天子案前奏表中的重中之重。凉国那些人想的不错,李玉现在更关注南方局势。
关中这里,能撑,就撑一撑吧。
然关中战事正是要紧关头!拖下去,有害无利!
李皎踱步许久,行到案前,下定决心坐下,开始持笔写书:“我给雁门关等地将领去信,诉说关中局势之严重,请他们拔兵来助。”
有冷静的将军问:“雁门关若是当真派了兵来解关中之困,那凉军如果趁雁门关之虚,给我们来个大摆尾,去雁门关走一趟,那北方一半都要毁了!殿下这样做,军事指挥有误,来日便是陛下,也要问你治罪。”
李皎手中的笔轻颤,浓重的墨zhi滴下,落在白宣上,shen沉一滴。
她沉吟道:“那就要身在河西的雁将军多照看了,封住凉军前往雁门关的路,不能让凉军度关。”众将军想了片刻,与李皎一同站到军事图前,研究河西那边的情势。河西还没拿下,雁莳已经带兵前往河西。毋庸置疑,天子不给关中增兵,也不会给河西增兵了。原本雁门关是雁莳的大后方,然现在关中需要雁门关等关卡的兵力**
李皎的目光再往上移,落到北地蛮荒之所。天下三分,西域十六国被凉国所占,北方蛮荒之地,则是大夏国的领土。李皎盯着夏国的方向,心中一动,不觉想到了前年在长安时,被自己盛情款待的夏国王子赫连平。
赫连平回去夏国后,因李皎正赶上生子艰难之时,她并没有关注赫连平之后在夏国的遭遇如何;之后再赶上凉军攻入长安,她皇兄shen陷病局,夏国的赫连王子,被李皎彻底丢去了脑后。
去年她生子前后,赫连平还偶尔给她来过书信。自她离开长安后,隘路断了,赫连平王子再无书信来魏。
李皎心中一动,与诸位将军说:“我昔年帮过夏国王子赫连平大忙,他承诺我来年我若求助,他必倾力相报。且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总是一条路,我们需要试一试。”李皎点着地图上的位置,用朱砂笔圈住“河西”,“如果夏国肯出兵相助雁将军守住河西,凉军之危,便可解了。”
将军们生疑:“夏国现在看我两国打得不可开交,恐怕暗中偷乐,不添把火就算好了。他们恐怕日日盯着战局,想要进来分杯羹,殿下向他们求助,岂不是引狼入室?”
李皎幽幽道:“我就是不引,南方水患消息传出,这批狼也已经蠢蠢yu动了**我们先打声招呼邀请他们入局,占据主导地位,日后也方便收拾他们。而我和夏国王子赫连平之间的盟约,我原本不想用,想等他得了夏国那个位子后,好好敲他一笔**而今看来,这层关系,是不得不用了。”
李皎心中可惜,人情债最难还,让赫连平一直欠着她,才是最好。但转念一想,如果赫连平真的能当成夏国皇帝,为帝者的想法就和做皇子时的想法不一样了,到时候未必还愿意还她这个情。现在把这个情用出来,当是最He适不过的机会了。
李皎素有决断,当即开始动笔写书。
几个将军却还是忐忑:“那位夏国王子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殿下一封信,就能让他出兵么?万一他要赖账呢?万一夏国局势跟我们想的不一样呢?万一他阳奉*违呢?”
李皎淡声:“那便要做好准备,迎接各种难题了。”
“而今最重要的是,赢了关中这场仗!拿回长安!只要能拿回长安,一切都好说。”
将军们:“我们兵力不足**”
李皎斥道:“那也要打!以少胜多,x命相搏之事,岂容你瞻前顾后,左右踟蹰,将机会一个个都错过?!”
李皎走出帐篷时,满心疲累。两封信送了出去,将军们纷纷出帐,収整兵力,准备再次进攻。杨安所领的凉**队又开始试探关中这边的态度,而这一次,关中无把握,可就是没把握,也要打下去!
帐篷外,除了来来往往忙碌的军士,还站着一个青年。青年穿着红底黑yinJ的武袍,革带武靴,yao劲tui长,长发束扎,乌黑色浓飞扬,衬着他英武shen邃的面孔。他抱臂远观,颧骨分明,肤色微黑,站在军营中,如标杆般挺拔昂扬,与众不同。
yao肢纤细的nv郎刚从军营中走出,便被他察觉。
郁明走了过来,跟李皎小声说话:“我回山中看了呦呦了,给你带了一封信,呦呦说话已经连贯了很多,说想你。你要看信么?”
李皎恹恹地应了一声。
郁明敏锐地察觉了她颓然的心情:“怎么了?”他说话声音依然很低,跟与她说悄悄话似的,“他们不听你的话?惹恼了你?要我去杀了他们么?”
李皎吓一跳,忙定睛看他,她看郁明一脸淡然平静,好像杀人如喝水般自然。她想郁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杀人如麻的人了,莫非是这几个月跟她杀人杀太多,养成了坏习惯?她连忙制止:“不行!不许胡乱!”
郁明无所谓地“唔”一声,然后才道:“我开玩笑的。”他笑一声,“我才不随便杀人。”
李皎:“**”
她唇角翘了翘,哪怕知道不He时宜,她还是被郁明逗弄得想笑。她伸出手,在夫君后yao上轻轻捶打了一下。李皎这才把自己的难题大概跟郁明说了说,两人回营,一路都是李皎絮絮叨叨地说各种难题,她夫君郁明只听不说话。
李皎在军营中处处表现出长公主的风度,仙子般高贵出尘,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渎。而她在郁明这里,小nv儿姿态却表现出了不少。她挽住郁明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走那么快,发愁地问他:“**我也不知道赫连王子还会不会听我的话,遵守我们的约定。我既怕雁门关不派兵,又怕雁门关派了兵。将军们不敢打仗,是我态度强硬,要求他们出击。毕竟战事不能拖,越拖问题越多,给对方缓气的时间越多。我们应该乘胜追击**可是我也怕我判断有失,害将士们白白送命,最后还弄丢了关中。”
李皎心里难过:“那样的话,我就成大魏的罪人了。我如何有颜面面对天下百姓?”
郁明问:“你若是弄丢了关中,会怎样?”
李皎:“我皇兄会对我非常失望吧,写信骂我吧。大魏百姓都会骂我吧。”
郁明不以为然:“骂就骂吧,又不会伤你一_geng筋骨。你要是真弄丢了关中,被人骂一骂是应该的。”
李皎:“**”
李皎哭笑不得,又在夫君后yao上捶打了一下。他劝人劝的,让她不生别人的气,就生他的气了。哪有夫君不向着她,反这样宽慰人的!她zhui角扯了下,说话语气不再那般惆怅,反而有点像故意气他的撒娇了:“要是按照军法处置,像我这样的,问斩都不为过了!”
郁明吓一跳:“问斩?这么严重?你是长公主A!谁敢斩你?”
李皎斩钉截铁地加强说_fu力:“我皇兄那人你也知道,以天下为己任,儿nv私情几乎没有。且他为人肃冷刻板,寡情至极,要是全天下人都认为我该以死谢罪,他也说不定会同意呢。就让我牺牲了也说不定。”
郁明低头沉吟。
两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住所旁边,李皎抬眼看他,看他眉目清隽明朗,垂下的眼睛像海水一般shen邃。长公主殿下看着他,看他宽肩窄yao,yao背挺直,心中已是颤抖。nv郎悄悄地想:郁郎太英俊了。
直中她心。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