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组的比赛安排在凌晨十二点，路南要在十二点以前将葡萄糖送到景涩手里，并盯着他喝掉。

回来的消息没跟景涩透露，路南也就没给景涩打电话，一个人去往后台的洗手间找人。

想着待会出现，景涩看到他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想你了，还是扯住他的领带，质问他为什么出差这么久。

又或是抱着他使劲亲一口，再拎着眼神问他，想没想我。

路南又走完三个洗手间，没找到景涩，倒是从里面出来时，遇见了景涩的教练老乾。

老乾低着头，路南迎上去，手里的玻璃瓶一松，落地。

清脆的玻璃瓶撞击地面发出的声响，使得老乾慌了。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我不是故……”

路南：“没关系，是我没拿稳。”

老乾抬头一看，更慌了，“主席怎么在这儿，对不起对不起，你这东西很重要吧，我、我、我马上买来赔你。”

“说了没关系。”路南又重复一遍。

打死老乾也想不到，在嘉年华的厕所里居然能碰见路老大，真是活久见。

还不小心撞碎路老大的东西，他怎么那么点背。

但路南并不生气，徐徐转身，拿过洗手间清洁池的扫帚，他开始扫地上碎掉的玻璃渣。

“对了。”路南一边扫，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老乾，“还没恭喜你们SAI打进S组，第三场比赛我看了，JING用AK和无言对峙那枪很棒，他人呢，在休息室？”

老乾还懵着，见路老大在扫玻璃渣，忙回神去夺扫帚，“我来主席，哪能让你亲自动手，这还是我打碎的，至于JING，他已经回基地了。”

“噢。”路南也就不跟老乾抢，手一松，松了扫帚，“S组要开打，JING在这个时候回基地？”

按照路南对崽子的了解，临比赛以前，他不可能离开比赛场地。

老乾拿着扫帚，眼神一垂，叹气说：“没办法，我接到老板电话，叫后面的比赛全部换下JING，改由替补上阵，他就连夜回基地了。”

“连夜……”路南眼眸拢敛，“他从哪个门离开的。”

老乾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路老大好像一直在问JING。

一直在问。

四月的雾都夜晚很凉，天空飘着毛毛细雨，景涩驾驶他的改装摩托从场馆径直驶向基地，时速一度超过一百八。

他想不通，半小时前带吐上场打下S组的比赛名额，半小时后老板一个电话，要他退下换替补上场，这跟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

但要说卸磨杀驴也过于严重，SAI这三年其实待他不错。他又是SAI的台柱子，直播收益全队最高，老板楚俊对他一直很看好。

怎么就突然做出这种神经病行为。

油门再拧，景涩以两百时速飚进SAI的基地大门，门口的保安被他的摩托车带出的风，吹到衣角飞起。

保安再回头时，景涩已经没了人影。

一分钟后，SAI的老板办公室无暖气升温。

“告诉我，除了我，整个SAI有谁比我有自信闯S组，打到冠军争夺赛！”

双手支在办公桌上，景涩一双眼睛如火般盯着老板楚俊。

楚俊从老乾那里知道JING来找他，连办公室的门也没关，就等着这小祖宗回来跟他要交代。

果不其然，把JING从比赛场拉下来，楚俊被这双眼睛灼得脊背发汗。

“啊……回来啦，要不先坐，老板给你倒杯水润润嗓。”

景涩“切”一声，真心无语这楚老六，“我不渴，就是来问问楚老板，我们在前面殊死拼搏，你在后面扯什么后腿。”

“什么扯什么后腿。”楚俊取下一个杯子。

景涩微微皱眉，“S组换人啊！别装，S组马上开打，你临时把我换下来，打算换谁，徐阳吗？徐阳在第一场可一分没拿。”脑子进水了吧，他没骂出来。

楚俊轻笑，“我知道，你先别生气，坐下说。”

“我没生气。”景涩呼出一缕气，双手叉腰，靠在办公桌的边沿上，“我只是来问理由的。”

事实他确实没生气，也很少动怒。

哪怕跟黑粉互怼，也都开玩笑的多。

今天要不是被楚俊的傻逼操作无语到，他至于这么急躁。

“楚老六就是楚老六，与众不同，别家老板巴不得自家选手往前冲，你倒好，搁这拖我们队后腿，生怕拿了冠军被冠军奖杯砸到手是吗？”

楚俊：？

刚接的热水在一次性杯子里抖出一圈波纹。

“楚老六？这就是你跟许嘲嘲他们在背后给我取的外号？”

景涩：……

没有接楚俊的话，微咳着避开，眼睫扑扇着看向别处。

楚俊明白了，是他太宠他们几个。

也就打职业这几爷子这么敢，要换公司其他选手，楚俊保证好好教育一番。

空气静止几秒，景涩尴尴尬尬把话题扯回来。

“楚老板，你知道我今天不舒服，第二场第三场是带吐上场，好不容易拿下S组的晋级名额，最后你把我给换了。”

“——说说，你要是换成我，什么感想。”

楚俊拿他无奈，想也不想回答：“生气，抱怨，还骂人。”

呵呵哒，你也知道啊。

景涩重新看回楚俊，“我吐成那样也没影响比赛，就这样你还把我换成徐阳？纳闷了，咱们今年的目标还是不是冲击三连冠？”

“是。”楚俊端着水杯走近景涩。

“……是你还这么做。”景涩无语死，“知不知道有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换掉我你就是在作死。”

“……”

楚俊忽然被这小子哽得，刚倒的热水不想给他了。

因为景涩说得很对，把JING换成徐阳，他确实是在作死。

整个SAI就找不出比JING实力更强的，包括队长骆程曦。

SAI一个直播平台，能连续两年夺得嘉年华的冠军席位，全靠JING拿下MVP，他是积分拿得最多的。

今天的比赛楚俊也看了，JING在不舒服的情况下，赛场发挥稳如老狗。

放眼SAI旗下的所有签约选手，没一个有JING这样的定力和实力，吐也坚持上场，状态一点不下滑。

更没有谁有JING这么狂，这么自信地跟他说，一定能带队闯过S组，打到冠军争夺赛。

比赛越往后难度越大，何况今年还多出了龙承六队。

“这些我知道。”楚俊还是把水递给景涩，“冠军我也想要，你们的努力老板也都看在眼里，但是JING，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换下你，改徐阳上阵？”

徐阳的实力有目共睹，差景涩一大截。

“不知道，我要知道，也不会淋雨连夜赶回基地。”

话一落，楚俊倏地放下水杯，抓住景涩肩头左看右看。

还转了一个圈。

“淋雨回来的！你怎么能淋雨回来，头盔呢傻孩子，为什么不知道戴个头盔！”

楚俊这才发现景涩的头发和队服有被细雨浸湿过的痕迹。

“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头发紫的，队服黑的，看不见。”景涩赌气回答。

“这孩子，怎么这么任性。”楚俊说，“怀着孕呢，怎么敢淋着雨回来，还骑摩托车，你要半路出什么事——”

“等一下！！”景涩原本还沉在老板的关怀里，忽然怀疑自己幻听，“……你说我怀着什么，怀孕？？？”

听到景涩的反问楚俊也愣了，“……啊，怀孕，你不知道啊？”

“……”

景涩知道什么呀。

他像忽然丧失了语言功能，嘴唇颤抖着磨挲好几秒，瞪大眼确认：“我怀孕？？”

楚俊以为景涩今天吐成那样是知道自己怀孕，所以才叫老乾让他回去休息，休息好了明天来基地跟他要交代。

现在看来，对方不知道啊！

“难怪能淋着雨赶来，骑着改装过的越野摩托，我在二十五楼都听见你那拉风的摩托声。”

“——是真虎！自己怀孕都不知道，还得老板告诉你。要不是你怀了，我干嘛叫老乾换下你，改徐阳上阵，真以为老板不想拿冠军？”

等等等等。

景涩没理清，什么逻辑。

他眨巴眨巴眼，盯着楚俊。

“我怀孕这个结论……老板是从哪里得出来的，今天的吐吗？”

单凭一个吐，楚俊就把景涩换下来，除非他疯了。

“别那么想，我是跟队医反复确认了十遍，才领走你的体检报告。”

说着一份蓝色文件夹塞到景涩怀里，楚俊示意他自己看。

景涩急上头，忘了。

SAI每个月都会做例行体检，包括血检尿检常规检，这个月的体检正好是在今天上午。

“报告是一小时前出的，前面没什么问题，你看后面就行。”

体检报告从上到下依次是正常、正常、正常，很正常。

通篇的正常。

景涩翻了一页，落在建议那栏里。

上面打了一个红叉，写着：【JING，疑似怀孕】

……

起码持续了五秒，景涩像看傻逼一样看着楚俊，他在想楚俊的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

“疑似怀孕，不是诊断怀孕，一个疑似就把我从比赛场换下来？”

“哪能，说了确认过十遍，队医眼神大差不差，写疑似就是等你做复检。”

景涩彻底无语，扔掉体检报告，什么话也不说，转身走人。

楚俊赶紧跟上去，“去哪儿啊，还怀着孕呢。”

景涩：“……再大声点，要不要送你个大喇叭。”

在心里比划比划，好想一拳打爆老板的头。

楚俊跟着景涩拐进电梯间，问他去哪儿。

忽然，走在前面的景涩与电梯间出来的人撞个满怀，一脚精准踩在对方鞋面上。

熟悉的男香，熟悉的衬衫，景涩下意识耸动鼻尖吸一口。

他便听到老板“啊”一声：“撞到没！”

下一秒：“路老大！”

景涩猛一抬头，还真是。

楚俊赶紧提醒他，“JING，你脚，踩着了。”

景涩这才发现自己的小白鞋踩着路老大。

一个月没见，路老大好像更帅了。

他收起脚，冲路南抿嘴笑。

“干嘛干嘛。”楚俊很有眼力见，看到路老大破天荒来一次SAI，临门就被景涩踩上一脚，刚才皱眉的样子肯定很吃痛。

“踩谁不好，踩路主席。”楚俊斥景涩不小心，赶紧给路老大赔不是。

景涩不理，背对楚俊，冲路老大吐出一丢舌头，又调戏般上挑眉峰。

路南瞬间破笑。

“没关系楚老板，我去嘉年华办事遇上乾忠，他说JING一个人回基地不放心，托我过来看看。刚听见你们在说怀孕，SAI有谁怀孕了吗？”

楚俊顿时一僵，脑瓜子嗡嗡作响。

说JING怀孕……路主席会信吗？

一旁的景涩倒笑着接过来。

“——别问他，问我，他说的是我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