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亢的二胡音炸开在鱼龙混杂的破酒馆,鼓点如心跳,城西的夜里,不知是谁在唱着一折弋阳腔。
玉带娇今夜心情很好,她刚刚成人之美,应天府不许她喝酒,她便偷偷跑到城西来喝酒,B仄的酒馆男nv交杂其中,空气中充满了酒水与汗水的味道,坐在角落里的乐师将一曲短歌回环往复,音T亢急而迫切,高地起伏,轻浮放*。
“靳二哥,你这胡子蓄得越发好看了!”
玉带娇笑嘻嘻地从里间挤出来,她刚刚蹦跳了很久,酒意发了些,看着靳*子,旸着眉眼开
玩笑。
靳二哈哈一笑,俯下身,问,“要摸嚒?”
小姑娘柳叶弯眉樱桃zhui,闻言立刻垫脚靠近,伸手去摸他那连腮的胡子,细密扎手的胡茬像是刺猬,严严实实地盖住一半的红色纹身,顺摸、逆摸都触_gan非凡,玉带娇睁大着一双又纯又野的眼睛,新奇地边摸边品评。
忽然间,一gu巨力气势惊人地从外面把门推开!诸人回头,只见一位穿着官_fu的白面男人,瞪大了眼睛、气喘吁吁地看着屋nei——
玉带娇心头一惊,当即撤开正摸着靳*子的手,轻轻地neng口而出:“江行**峥?”
夜色如锦缎。
城西这一带举步艰难,坑坑绊绊不知哪一脚就要踩空,江行峥把玉带娇从城西接出来,到路口时各上了一匹马,并辔向城东而归。江行峥心事重重,玉带娇心情倒是好,长街漫漫,今夜城防戒严,只有跟着锦_yi卫才不用头疼如何过街,口中哼着轻快的小T,一路都在乐呵呵地吟唱。
“江行峥,你怎么想我来城西找我了呀?”玉带娇问。
江行峥:“今夜不安全 ,我来送你回去。”
玉带娇莫名其妙,“不安全?怎么个不安全?”
江行峥坦言:“镇府司掌握了’鬼见愁‘行动规律,推测今夜他很可能行动。”
玉带娇眼珠骨碌碌一转,惊讶道:“你怎么还忙着’鬼见愁‘的案子?”
她以为江行峥张罗着查红莲纹身已经够忙了,应天府至今没有关过几个人,偏偏镇府司一天五个十个的抓,若不是城西大部分人得了提前的招呼,不然江行峥今夜都未见得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江行峥沉吟了一下:“具体的我不能说,不过’鬼见愁‘的案子现已找到了新的线索,上峰让我负责这个案子。”
玉带娇轻笑:“上峰?不是你那位见硬就躲的吕大人罢。”
玉带娇惦记着邝简的话,忍不住试探他的口风。
江行峥闻言只摇了摇头,没再说了。
玉带娇佯做天真地追问:“那你今夜He该很忙才对,你来是已经抓到’鬼见愁‘了?”
“没有。”江行峥叹了口气,“他今夜大概是不会行动了。”
玉带娇难得表里如一地表示了赞同。是的,不会行动了,今晚“鬼见愁”忙着把生米煮成熟饭呢,哪有闲工夫出来杀人?
想到此,玉带娇忽然覆上江行峥握缰的手。
江行峥一怔,扭头看着她,露出大受震撼的表情。
玉带娇:“前有你的胞姐,后有胡野案,我知道你对太平教成见已shen,但太平教并非异端邪教,我也并没有做出任何可耻之事——我所作所为,至今问心无愧,唯独连累你停职,让我心中过意不去。”
江行峥一直避免与玉带娇谈论太平教,但是她诚恳的语气和最后一句“过意不去”,实在是出乎他所料。
一时间,他连御马都忘记了,只记得看着玉带娇的眼睛。
玉带娇握紧他的手背,由衷道:“我听江伯M_说,是有贵人助你,才能让你这么快官复原职还得到重用,不知道方不方便,我想亲自登门谢一谢他。”
她已经向杀香月询问过户部案,虽然那位只说了寥寥几句,但也足已勾勒出朝廷庞大的黑幕,她知道,这种大贪巨蠹不除,必然是要亡国亡民,应天府为了找寻证据如履薄冰、举步维艰,江行峥明知背后黑手,不思揭露却利用黑幕扶摇直上,这让她多少有些不齿。
“怎么?有什么难处吗?”
玉带娇看着江行峥,想把那个人的名字tao出来:“若是那位贵人无暇见我,我去谢他的夫人也是一样的,金陵nei府我很熟悉,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夫人?”
一个人可以有名利心,但是名利心外还应有一颗良心。
面对玉带娇的追问,江行峥狼狈的躲闪了一下,将手抽开:“娇娇,你不要问了。”
玉带娇不_fu气,还要再说,可忽然
间就想到江行峥火急火燎地闯进酒馆的那一幕,那一刻他方寸大乱的神情毫无作伪,让人无端生出些同情:他一定吓坏了,他既然以为今夜鬼见愁会行动,太平教又是一群恶贯满盈之人,他找不到自己,他定要先怀疑计划泄露,再怀疑自己被人胁迫,他扔下公务,刚刚shen入残破的城西,到底是在用什么样的心情找自己呢?
“罢了,”玉带娇不再B他,轻松道:“你不愿意说就不说罢,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反正不在这一时,说着她两tui一夹,轻快地纵起马来。
城中街道宽敞平坦,马蹄“嗑嗑哒哒”中,积英巷转瞬即至,玉带娇一抬头,只见自家门前多了一辆熟悉的车驾:钣金明亮,马辔头镀铬,黑色皮革的车顶下绑着条金黄色的丝绦,玉带娇心头一喜,轻声叫道:“是父亲回来了!”说罢,明Yan的小姑娘当即催马飞快上前,临到车驾处毛躁地往地上一蹦,三两下爬上马车,撩起帘子钻了Jin_qu。
江行峥跟在她身后,心中无端闪过一丝不详,低头去看,只见沉暗的夜色中,月光打着皎洁的石板路,一滴滴黑色的圆点从远至近,直到那威风凛凛的车架底座处积洼出shenshen的一滩——
他心头一凛,正要开口呼唤,却听见马车中玉带娇声嘶力竭地一声呼喊,凄哑道:“**爹——爹爹!”
蝉鸣闷热,*郁天空。
*霾的清晨压着厚重的云层,压出一阵阵恶心的呕吐_gan,玉岳拖着沉重的步伐引着应天府的人进院。
玉府的车驾已经被挪到院落之中,邝简得到消息,带着杀香月快步迈过门槛,走Jin_qu,与早早到达现场的四爷匆促对视一眼。
为了衙门查案,玉斯年的遗体未动,仍躺卧在马车之中,马车地上淋漓着血迹。
邝简沉重地吐出一口气,登车,检查遗体情况:“脖颈挣扎情况来看,玉大人应该是睡梦中被人突然行刺,致命伤在Xiong口,凶器是一把r铺常见的头尖尾宽的剔骨刀,切入心脏,一刀毙命**凶器过于寻常了,无法追溯源头。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四爷:“城东正阳门记录。玉斯年是亥时中进城,人当时还好好的,亲手拿的身份凭证与城门卫勘He**_geng据从马车流出的血迹来看,玉斯年应该是在积英巷五条街巷到七条街巷遇害的,他车夫的尸体在井口水渠找到了,凶手应该是杀害了他们两人后,装扮成车夫将玉斯年的马车驶到了玉府门口,子时三刻左右玉带娇与江行峥回府,撞见玉斯年的马车,发现他的尸身。”
尸身**
忽然间,在场的几个人像是被这个字眼剜空了心,一gu清晰的重压从nei部朝着Xiong口直B而来。
邝简shenxi了一口气,强压着那涌动出的_Zhen_D,把刚才的话接上,“玉带娇和江行峥最先发现,那他俩动了车里什么东西嚒?”
四爷闻言一震,撩开车帘:“是少了什么东西?”
玉岳跟着紧张起来,赶紧道:“他俩什么也没动,昨夜我家小丫头伤痛攻心,直接晕过去了,江行峥为防引起*乱,安顿好她把马车驶进了院子,勘察过后就走了。”
邝简提着一个包裹出来,将一份份身份凭证,信笺,路引摆出来,然后看向四爷和玉岳:“少了公文袋。”
巡院的官员出使外府,必然要随身携带公文,现在其余凭证还在,唯独少了公
文,那只能说明,凶手是为了公文才杀人灭口。
邝简看向玉岳:“你确定江行峥和你妹妹没有动这车里的任何东西,是嚒?”
玉岳用力点头:“确定。”
邝简垂头收拾起包裹,轻声道:“那凶手的线索就在那里了。令尊在巡院供职,担任的是纠察百官的职司,他被杀很有可能是查到了淮安府当地重大问题,现在只要搞清楚他的公文涉及什么,就能找出潜在的动手对象。”
玉岳不安地看着邝简,怯声询问:“是要搜寻父亲的公文袋嚒?家中还有一样的,我去拿给捕爷参照?”
邝简摇头,将包裹递给他:“不用,就算找到了袋子里面重要的东西也一定是被人抽走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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