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四年六月十日夜,金陵城,太平教大案将起。
是时,太平教一众还不知危机将至,靳*子指挥着能动的教徒把伤患挪到货栈中,其余人原地修整,他是个明白人,知道如今大势所趋,太平教nei外交困,就算邝简帮忙能周全一日两日,这个地方也要尽快撤离了,他大步走到许氏一党身边,从yao上解下应天府交给他的钥匙,扔给他们。
许氏抬头看了靳*子一眼。
靳*子一句话没说,掐着yao,一笑泯恩仇。
就在此时,原本刚刚沉寂下来的马嘶蹄震忽然又轻微的激烈了起来,旁人没有警觉,还以为是开拔离开的声音,可靳*子低头去看,只见地上的石子低低地碰撞mo_cha起来,紧接着是隐隐的脚步声、甲胄mo_cha声——他有野兽一般的直觉,凭着这gu直觉他得以在城西纵横近十年,他敏锐地_gan觉到那步子并没有远离,而是在靠近,并且听到了指令正在尽力地放轻,但之所以落地还是很沉,是因为这些人配的甲胄很沉!
那是一种潜藏暗处、蓄势待发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只要出手就怀着一击毙命的决心,比冯秃子那种横冲直撞的麻烦要可怕上千倍百倍!靳*子心生警觉,环顾四周,偏偏他现在已经没有可用之人,手下此时一个个全都筋疲力竭,没有丝毫的战力,并且他们看起来很信任邝简的能力,神态虽然疲惫,但又极为放松。
就在此时,许氏等人抬头问:“靳二,这些钥匙是不是不对A?”
一种悚然的战栗滚过了靳*子的全身!
这锁是应天府的锁!
“木枷是虚扣的,随时可以挣开,锁是实的,防巡街盘查。”邝简早在接应许氏前前对他说过这个安排,甚至还把钥匙交给了靳*子,说是若是他与许氏暂有矛盾,也算给他一个牵制!可如果这锁原本就有问题,目的就只是为了限制许氏等人的行动,如果**如果**
一种最糟糕的情况闪过靳*子的心头**
“别急,”靳*子笑着站直了body,朝着许氏等人道:“货栈里还有一tao钥匙,我去给你们拿。”说着不慌不忙地绕过躺了一地的人往巷道里面走,许氏等人不疑有他,继续包扎伤口,可就在靳*子neng出众人视线的几个弹指后,一声口令从高而下忽然打破了巷道的沉寂!
“太平教徒,放下武器——!”
那声音自高处骤然传下,浑厚响亮,带着军阵之人惯有的低沉威严,而就在他发令的瞬间,无数的寒光从货栈的最高处指了下来,一片片火光从四伏的黑暗中燃起来,铁甲的闪着冷冽的寒光,从巷道口直接涌入,层层包围,瘫软在
地的太平教徒猝不及防,仰起头茫然而顾,却听刚刚发令的人继续清清楚楚地喊道:
“束手就擒!不要抵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货栈里隔音极好。
起初靳*子加固墙壁与铁门只是为了外间听不到栈nei的兵刃火铳之音,可此时却也牢牢地隔绝了外间的兵甲*乱,杀香月专心致志地绑人绑扎的伤口,尤其是那几个刚刚被他压塌在脚手架下的魁梧大汉,他们的tui断了好几_geng,杀香月拿着木棍手脚麻利地帮着上夹板,一双雪白细长的手看起来文弱,疼得他们却是又惧又怕哇哇乱叫,如是包扎了三四个人,杀香月忽然觉得外面的氛围有些可疑:应该还有伤者,怎么不再送过来了?
邝简说他会摆平来人,杀香月并不疑心,外面也没有剧烈的争吵呼喝之声,甚至有些沉静,他站起身,一如寻常地卷开铁门去查看情况,可这一开门,他竟有些懵住了——
外面火把烈烈,照得一片通明。他没看到太平教徒,却看到了一队队军阵之师,这些人披着乌铁的重甲,散开阵型封锁住货栈前面的出口,刀与盾交错相列,武器齐备,防御森严。最重要的是,他们很沉默,沉默地行动,沉默地守卫,训练有素,军纪森严,沉默得让人心慌。
“你们是什么人?”
杀香月心中闪过极为不详的预_gan。
守卫门口的铁甲士兵忽然扭过头来,大声喝令:“伤患集中救治,不许乱走!”
说着目光上下看了他一眼,语气生硬中添了点转折:“你姓杀?”
杀香月紧蹙眉头,*着脸一点头。
那卫兵立刻朝着身侧人道:“去报告洪参将!”
杀香月不解,却不肯坐以待毙,直接推开他们的守卫,可奇怪的是,这些人竟也没有阻拦他。货栈另一端货物运输的出口,五十多轻甲战士正井然有序地搬运着大箱子,狭窄的巷道上货栈之上粼光闪闪,数不清弓弩就位,一层叠着一层地压在头顶,靳*子那几台隐蔽的炮口,也已经尽数被人控制了,杀香月略一抬头,_gan觉到那窒息的B压,眉头越皱越紧,快步往刚刚的战场走。如是百步后,他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朱十、许氏、老金等人皆在,只是此时都已经被绑缚了起来,身边各有甲兵看守,杀香月睁大了眼睛,老金看到他却像是看到了救兵,连忙开口:“是邝捕头!杀匠师,你去求求邝捕头**!”
杀香月忽然听不懂了,呆在原地,有些茫然地问:“二哥呢?”
许氏朱十垂头丧气,闭着眼睛,脸色十分不好,他们与靳*子交情并不算身后,群龙无首的境地里只有老金还在急答:“不知道去哪里了!杀匠师,你去找邝捕头!”
这轻微的*乱立刻xi引了附近人的注意,火光中一道黑影闪过,以为郡县较高的军官大踏步走来,看着杀香月,客气地问:“杀匠师?”
“嘣!”地一声金属轰鸣!杀香月忽然空手夺刀,长长的刃口青光暴j,猝然指向来人!
那人倏地一愣,没料到这突然的袭击。他姓洪,乃宁阳侯私自陈润麾下最信任的偏将,负责的也是今日最险要的人物:搬运货栈中全部军火,确保此行绝对的安全。这人间杀香月忽然抽刀,body倏地一绷,却没有对杀香月做出任何防御姿势,甚至还抬手压了压身侧抽刀护卫的手臂,朝杀香月安抚道:“杀匠师,我们在执行公务,有话好说。”
今日行动之前,少将军和这次的指挥官都嘱咐过他了,说货栈里会有一位穿着紫_yi_fu的年轻男人,此人身手奇好,能乱军从中突破重围,一定不要招惹他,不要与他起任何冲突,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他利用火药造成任何的波及。
那位笑容不断的四爷难得板住脸加重了语气,着重地说:“这位杀匠师会被人引到货栈之中,和他在一起有伤员还有太平教收容的老弱妇孺,所以洪参将这批人撤走一定要压后,那位会顾忌这些人的x命,只要他们没被撤走,他就不会铤而走险。”
洪参将当时听后还
不屑一顾,心说草莽之中的身手奇好,能有多好?他麾下的刀盾武士都是百里选一的好手,战场上j锐中的j锐,那位身手再好,也冲不出他的阵势。
可此时他看着这位杀匠师忽然就有些动摇了:这样迅捷的反应,这样漂亮的一张脸,还有这样一双杀机毕露的眼睛。
“滚开!”
看着眼前人瞧着自己发呆,杀香月忽然露出嫌恶,随手一刀挥了出去,“锵”地一声劈在了洪参将铁甲的Xiong口上!洪参将也不慌张,捂着下自己的Xiong口,笑着举手退了半步,示意请便,杀香月冷着脸当即拨开人群,二话不说抢过一匹马,飞奔而去——
杀香月的背后,夜空忽然炸开一朵绚丽的焰火!
马蹄阵阵,杀香月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冷汗泉水一样从他的body涌出来。
他已经完全看不明白眼前的局势了:是谁?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样多的军队,若是没有提前的布局,绝不可能这么快地协动起来,这是一场局,可是是谁布的局?是谁知道他们今夜就要转移,谁能这么恰好地悬在太平教无力反抗之时发动围剿?
金陵的夜路上火光簇簇,沿途一路接着一路有押运的队伍,被押送者有冯秃子那伙人,也有太平教徒,全是熟悉的身影,杀香月驾着马飞掠而过,在无数人中搜寻邝简的身影,一队队地去看,一队队地去问邝简的去处,却怎么也找不到,刺目的火光让他一阵阵地失明,那些押守之人瞪着他,对他横刀而向,可是他们只是沉默地戒备着,并不动手,无数同教的信徒同样瞪着他,看他高坐马上,像看一个叛徒。
杀香月什么都听不见了,甚至_gan觉无法呼xi,惶然按了按自己的心口,甚至听不见心跳声,耳边一阵阵地鸣响,全是刚刚打斗的声音,剧烈的吵杂后是邝简最后安静地叫住他,然后yu言又止地温柔一句:“没事,去吧。”
杀香月只_gan觉浑身冰冷。
终于,他狂奔十里街巷,一直冲到了城中心应天府衙门的门口!然后随手扔掉鞭子,以一种极端狼狈的姿势翻身下来,脚底被绊了一下也没有停止,踉踉跄跄地就往门里走——
“站住!”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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