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三,是李祝融的爷爷过生日。
我整天躲在卧室里,看我带来的一本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终于熬到了三月十三的正午。
李老爷子虽然说了不大办,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八十大寿,儿孙满堂,怎么可能不大肆*办?从早上开始,李家就热闹得很,来客络绎不绝,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远远听到小客厅里的nv客一阵喧哗,原来是郑野狐来了。
我压_geng不想去见这些人,当年能和他们在一起说笑,是因为觉得他们是李祝融的朋友。现在我和李祝融的关系都这样láng狈,用什么身份去见他们?
午饭本来准备在楼上吃,但是李祝融让袁海上楼来叫我。袁海用开玩笑一样的口吻说:“李老爷子刚刚说,来者都是客,楼上的客人怕是看不上李家的人,所以连下来跟寿星公敬杯酒都不肯。”
他这话是当着人前说起来的,削的不是我的面子,而是李祝融的面子。
毕竟,一天之前,李祝融还言辞凿凿地说我是他的家人。现在这个“家人”,连跟他爷爷祝寿都不愿意。
要是李祝融不开心,头一个不好过的人,就是我。
要是平时,我也不在乎什么好过不好过,反正日子已经被过成这样了,怎样过不是过呢?但是现在却不行,因为我爸的生日,他要是不高兴了,我的境况会比现在糟糕十倍。
“和李老爷子说,我_gan冒了,怕传染给客人,所以一直没有下楼。本来是准备给老爷子祝寿的,但是两手空空,没拿礼物,不好意思去讨酒喝,既然老爷子发话了,我马上就下去给老爷子赔罪**”
想也知道,李老爷子说完那句看似玩笑却很重的话之后,旁边的人一定是噤了声,半天才有人开着玩笑把话题引开。现在气氛应该都还是僵的,袁海虽然x格冷静,但是跟着李祝融这么多年了,把我的话修饰一下当玩笑话说出来,旁边的人一定会识相地跟着笑,李老爷子不能削李祝融的面子削得太狠,也会笑起来,于是一片其乐融融。
这些勾心斗角,一句话转十个弯才说出来的功夫,是在这些大家族里长大的人必须学会的。我虽然不会,但是看了这么久,也能依样画葫芦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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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爷子坐在客厅里,旁边是几个老人,我都认识。
夏李郑三家,夏知非爷爷和父亲都死得早,是意外,他小时候过过一段苦日子。夏宸那一脉我只听说,没见过。在C城只觉得夏宸有点眼熟,我只见过夏知非两三面,所以没把夏宸认出来。
李家喜欢自诩为书香门第,其实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手腕狠,他们家的人,一点谦谦君子的蕴藉都没有,不过博学多才是一定的,李祝融当年十三岁就能看法文原著,我的论文,他对照着参考文献,竟然能看懂大半,都是被李老爷子那铁血手腕教出来的。
郑家人很洋气,观念开放,和其他人比起来,郑野狐和林尉几乎没吃什么苦头。郑野狐他_M很厉害,现在他家是她_M做主,一个nv人,从政,还坐到那么高的位置,实在是件难得的事。郑野狐虽然平时疯疯癫癫的,但是他骨子里有一gu狠绝,当年他以为林尉在南方出事,一晚上肃清了半个城市,结果林尉只是出了点小意外而已。
这几家人,我都不喜欢。
大概是由于我爸的缘故,我从小就觉得那些把时间làng费在权力争斗和勾心斗角的人,都是看不透而已。人活一世,只有一个胃,一天吃一点饭就够,只有一个body,有一个伴侣,有片瓦可以安身就够。人是要有信仰,有梦想的。喜欢旅游,就去旅游,喜欢开公司,就去开公司。喜欢搞物理,我就去搞物理,整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嫌钱不够,人心不足,都是在làng费生命。
但是事实给了我狠狠一巴掌。
我自以为活得自在,做自己想做的工作,颇有成就。但是这些“làng费生命”的人,他们只要随意一句话,就可以让我万劫不复。
权力不一定可以成就他们自己的人生,却可以毁了别人的人生。
像我,穷书生一个,满脑子公式定理。我能说清楚宇宙起源,看穿每一个人的body构成,说出他们每一个动作的力学原理。但是我要做的,却是给一个我压_geng不想有jiāo涉的人祝寿,说祝老爷子福寿绵长,松鹤百年。
李老爷子很和蔼地笑了,李祝融的堂姐在旁边,端了一盘红包过来,李老爷子拿了一个给我。李祝融在背后看着我,目光灼灼。
小客厅的那堆nv客,不知道在说什么,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我的手在发抖。
眼前的这个人,我很清楚,是他的一句话,让我从R大退学,让我猥亵学生的名声传扬开,父M_蒙羞,自己没有立足之处。但是我不能把红包摔在他脸上,我还要接过来。
文人说得轻巧,自古艰难唯一死,但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是比死更艰难的。
活着忍受,比死,更需要勇气。
我爸今年六十岁,清瘦,满头白发,我_M今年五十三,喜欢去楼下的郑老师家里打麻将。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就算在最艰难的时候,我也没想过死。
但是活着,又能怎样呢?不过是被李祝融关着,他有很多tao_F_子,我可以一tao一tao住过去,北海不错,玉渊潭也还好**
连说一个“不”字的权力也没有,他有那么多花样迭出的威胁,父M_,朋友,乃至我自己,都可以成为被他挟持的本钱。
他说他喜欢我,可是他做了什么呢?他说他十年前身不由己,可是他十年后做了什么呢?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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