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朗
许朗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李祝融行事都是西式的,别墅也是像个小型的欧洲城堡。太阳刚落,园丁已经在剪花用来布置晚上的宴会了。他开着车,刚进别墅区,已经有人通知了李祝融。车刚进花园,就看见许煦,穿着白衬衫,站在草坪边,脸上带着笑容等着他。
许朗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适He白衬衫的人。
据说他生过一场大病,后来都一直瘦着,他并不高,但骨骼生得意外地好看,眉目只是清秀而已,四十岁的人了,笑起来的时候却好像还是带着点少年人的gān净羞涩。用郑敖的话说,他身上有书卷气。
都是夏家的陆非夏是用药养着,烧着钱养着。其实这些年,李祝融在他身上花的钱,丝毫不比夏家少。
许朗如今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然而许煦却好像丝毫没有见老,仍然是苍白皮肤,清瘦得很,连那笑容也没有丝毫改变,时间像是在他身上停滞了。
李祝融几乎是把他藏在金屋里养着。前些年郑野狐他_M关映心脏病严重了,彻底退居二线。郑野狐一上手,锋芒毕露,郑家是实力最雄厚的一个家族。握着海关不说,又和东北的关家联了姻。西南也安排了不少人,饼铺得大,有些边边角角就顾及不到了。郑野狐先撤出了西南军区,专心整治起自己那几个láng子野心的舅舅。他一撤,西南就送给了李祝融。
李貅不是吃祖产的人,不想争北京这一亩三分地,带着军衔去西南当封疆大吏去了。北京这些家族的第四代里,他是风头最劲的一个了。
许朗不常和他见面,上次回来给许煦过生日,看见他,穿着笔挺军装,身量都长开了,和他爸一样,长到了一米九,只是混血的痕迹更明显,轮廓很shen,湛蓝眼睛,皮肤很白,俨然是个英俊而优秀的青年军官,也还是小时候那副德x,高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腻在许煦身边,跟进跟出,报出一长串自己要吃的菜名。
他对许煦是真好。
他当年在北京的时候,打得世jiāo家的小孩哇哇叫,有个浑名叫小阎王。其实他只是行事嚣张些,倒很少真的下什么狠手,李家虽然势大,却不是天王老子,他唯一一次真的当了一回名符其实的“小阎王”,是高中那年,林家的独生子和他杠了起来,打了几架,打不赢,开始zhui贱,骂他爸是同x恋,养兔儿爷。李家人向来行事狠绝,他又被触了逆鳞,当即把林家儿子按住,卸了他胳膊关节,然后拿了个扳手,把他满zhui的牙,一颗一颗地敲掉了。
他说:“你说我爸不要紧,我爸本来就是同x恋,我敲你的牙,是因为你说了兔儿爷这三个字。我不弄死你,是不想为了你损那个人的yīn德。敲掉你的牙,以后你们这些人嚼*_geng的时候,也好好掂量一下。”
这事出来之后,林家和李家结了仇,李祝融向来是活阎王,护短出了名。在这件事上更是qiáng硬得像个bào君,林家斗不过,据说还上门道了歉。
那件事过后,北京人都知道了,李家的两个活阎王,是有逆鳞的。
去年,李家和夏家还斗了一阵,据说是为了争一味补药,最后夏宸看不下去了,出来T停。许煦是个心软的人,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然劝得李祝融放弃了。李祝融那几天都是黑着脸的,那天早上,在饭桌上,许煦大概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说夏知非跟他道谢,托夏宸送了很多人参给他。他不知道那补药的价值,还劝李祝融说“其实我们也没亏嘛”
李祝融恨得牙痒,气不过,抓着他啃了两口才解气。
他一辈子都是这样,老实,对谁都好。生来就是克李祝融的。李祝融成天板着一张脸,冰山一样。却常常被他气得火冒三丈。
“怎么现在才到?吃饭没有?”等了一下午,焦急地看着比自己还高一点的养子:“不是说中午的飞机吗?怎么现在才到?”
许朗也像他,声音温和:“飞机晚了点,自己开车过来的,路上堵了车,在车上吃了个面包。”
许煦拉着他的手往_F_子里走。他厨艺好,但是肺部动过刀,还是不能闻太多油烟。所以除了大日子,很少下厨。李家父子的胃口都被他养刁了,尤其是李貅,被惯成个小皇帝,脾气古怪得很,明明除了李祝融只有许煦降得住他,可他在许煦面前却加倍地“作”。许煦心软,又老实,总是对他百依百顺,常常把李祝融惹毛了,抓起李貅扔回自己_F_间去。
“我炖了汤在厨_F_,”许煦一面说,一面从厨_F_里端了汤盅来,又返身去把蒸jī和饭端了出来:“你先喝汤,我去给你炒个蔬菜。”
许煦系上围裙,又进了厨_F_。他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生,却常常让人_gan觉到温暖,因为他总是竭尽所能地对身边的人好。
“哟,亲儿子回来了?”不大不小的声音,一贯的不友善。
许朗回过头,看见李貅穿着件黑色的军装衬衫,正靠在饭厅的博古架上,他像他爸,皮肤白得像瓷器,一双眼睛狭长,鼻子笔挺,薄唇,带得周围的光线都亮了起来。
许朗小时候很怕他。
因为他老是趁许煦不在的时候欺负许朗,挤兑许朗,许朗永远记得,他大半夜地披着被单装鬼,去许朗_F_间吓唬他,吓得许朗Niao了chuáng。
后来长大了,就有点明白李貅的心态了。
他是嫉妒。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许煦,已经被李祝融占去了大半,他撒泼耍赖装叛逆,好不容易才抢来一小半,却凭空跳出一个许朗,什么都没做,就要和他瓜分许煦,他这种小阎王脾气,自然是恨许朗恨得牙痒痒。
他背着许煦叫许朗“亲儿子”,是讽刺许朗不是亲生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对许朗针锋相对。
许朗没有搭理他。他小时候死心眼,想不通,郑敖跟他说:“有些东西,你不去期望,就不会失望。你就当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忽然没了,也就不会伤心了。”
郑敖是郑野狐的接班人,现在长大了,谁都看得出,简直是和郑野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对外还是说是郑野狐的侄子,收养的。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个谎言。
郑敖x格也像郑野狐,玩世不恭,因为没遇到降得住他的人,也风流,许朗回北京,有时候会碰到他,一张Yan丽到雌雄莫辨的脸,瘦,高,苍白皮肤,身边带着些绝色的男孩子,一双璧人。
他们不是那种没事会一起出来吃个饭的朋友。
他们是那种心照不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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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李祝融的生日。
外人都说,李家人亲情淡薄。其实他们是没进李家看过。
不说那个整天围着许煦打转的李貅,就是阎王李祝融,到了生日的时候,也总算能有了点人气。
宴会是在晚上。
不是整生日,郑野狐家来的是小辈郑敖,夏宸晚点才到,客厅里开着宴会,到处是_yi冠楚楚的绅士,穿着华丽晚礼_fu的淑nv,端着酒杯小声jiāo谈,_yi香鬓影,处处繁华。
李祝融对这些虚假的应酬向来很不耐烦,他人长得好看,但是态度恶劣到能让人忽略他的好看。去年冬天,李貅十八岁生日,办了生日宴会,北京有头有脸的人都来捧了场。
他刚从东北回来,穿了件黑色风_yi,_yi领上一圈黑色的貂毛,人又高,皮肤又白,冷着脸,往楼梯上一站,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往底下扫了一圈,不知道多少人都倒xi了一口气。
别人都不敢妄论他的长相,就是李貅,仗着自己生日,也只敢笑着说:“我爸把我风头全抢了。”
偏偏许煦,看他走下来,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笑起来:“小哲,我想到一个词了?”
旁边站着的郑野狐宁野夏宸李貅全竖起了耳朵,连夏知非都往这边偏了偏头。
当年郑野狐夸李祝融一句漂亮,连车都被烧了。
李祝融挑起眉毛,问他:“什么词?”
许煦温和笑着,说:“冷Yan。”
一堆人拼了命,忍着笑,连夏知非都肩膀抖动了。李貅神色紧张,只等他爸一发飙就把许煦拖走逃命。
结果李阎王只是挑了挑眉毛,说了句:“老师不是说煲了汤吗?我饿了。”
当然,事后算账不是没有。
每次许朗等到大中午,才看到许煦鬼鬼祟祟地扶着墙从主卧溜出来,双tui发软,迈着螃蟹步,还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别人打招呼的时候,都觉得他落到李祝融手里实在是悲哀。
李祝融body好得很,大概是混血的缘故,整个人像是被冰住了,没有留下一丝岁月的痕迹。他jīng力过剩,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工作也只一上午就做完,不嫖不赌不玩nv人,唯一的乐趣就是折腾许煦。许朗在家的时候,经常看见他躺在许煦tui上,看文件,说话,有时候不知道许煦说了什么惹他开心的事,他探起上身,在许煦脸上啃一口。
他们两个的世界,外人是ca不Jin_qu的。
许朗以前小的时候,总替许煦觉得不值,他知道许煦是好人,有天晚上,他无意间走到许煦书_F_。看到里面有灯光,许煦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坐在地毯上,四面都摆着演算用的白板。他拿着笔,在那里写着一长串一长串的算式,眉里眼里都带着光芒的。
后来许朗偶然得知,他原来其实是r大的高材生,本来是学校的重点栽培对象。后来不知怎么的,中途退学了。
他和李祝融在一起,每天中午爬起来,李祝融已经把工作做完了。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他body不好,工作都是在家里做的。他看书的时候,李祝融就在旁边折腾,他脾气好,也不生气。事实上,这么些年来,许朗见他真正生气,也只有两次。
第一次,修理了李貅一次。那是李貅第一次挨打。
第二次,是一个叫蒙肃的物理教授,从俄罗斯做了演讲回来,约了许煦吃晚餐。不知道李祝融做了什么手脚,许煦整整睡了一天。醒来天都黑了,当天晚上,许朗听见客厅有人大声吵架,他住在二楼,偷偷爬到楼梯旁边看,看见客厅开着灯,许煦穿着睡袍,和李祝融在吵架。
他一向是老实的人,从来没生过那么大的气,气得脸通红。李祝融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抓起手边的杯子,朝李祝融砸了过去。
李祝融竟然躲也不躲。
那杯子擦过他脸颊,登时就是一片青,他皮肤白,看着更加触目惊心。
然后他就亲了许煦。
他生气的时候,满身戾气,抓着许煦下巴,一阵啃咬,手也伸进了许煦_yi_fu里,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许煦就停止了挣扎,整个人软在了他怀里。
许朗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以为李祝融是在欺负许煦,他虽然怕李祝融,却想鼓足勇气,大吼一声,下去救许煦。
谁知道还没吼出声来,就被李貅拖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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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呢?”
肩上陡然被拍了一下,许朗回过头来,看见一张Yan丽到雌雄莫辨的面孔。
郑敖手指细长,夹着一支香烟,眼也眯得细长,他是天生的桃花眼,眼神总是不知道在看哪里。
“你什么时候来的?”许朗也朝他笑了笑。
他没有走许煦期望的学术道路,而是去学了法,开了律师事务所,他脑子聪明,人正直,却不迂腐。现在也算是年少有为。
“A,无聊死了*”郑敖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用没有夹烟的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头发留得长,被抓得乱蓬蓬的。
许朗没接他的话,把手上的酒递给了他:“走,带你去个地方。”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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