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酷路泽绕着城墙一圈一圈地兜着,兜到第六圈,路铮鸣终于找了个地方停车。
护城河边酒吧聚集,他知道哪家能找到和他一样的人,但他没往那边走,而是靠在河边栏杆上,点了一支烟。如果他想,从美院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会走进那家酒吧,找一个在他审美标准里说得过去的男人,度过一个热情又乏味的夜晚。
这天晚上路铮鸣空有yu望,没有动力,就像一个饥饿却没有食yu的人,满桌珍馐都失去诱惑。
因为他想吃的东西,不在这张桌子上。
一支烟的功夫,就有三个人向他借火,两个男人,一个nv人。他把打火机直接扔给最后一个人,转身回到车上,一路开回画室。
尹焰披过的毯子还在躺椅上,路铮鸣直接走向刚才玩过x游戏的角落,把那_geng石膏柱放倒,拖出画室,当做垃圾扔掉。他厌倦古典主义的一切,古典的审美,古典的道德观,古典的爱情**像这_geng愚蠢的石膏柱一样,做作又浮夸。
除了尹焰。
他长着一张电影的脸,角色不属于当下的现实,无论光从哪个角度照过去,他眼窝里都有片沉郁的影子,使他的目光变得像博物馆里防弹玻璃后面的古典油画,笼着一层暧昧的yinJ染。不只是长相,他身上也有种过时的文人气质,旧道德新思想汇于一身,融成一种他这个年龄的人少有的理想主义,隐藏在他入世的假笑背后。
那笑容很迷人,视对方的反应加shen或减淡,总让人产生一种被妥帖关照的幻觉。路铮鸣常有种_gan觉,这笑是游离于解剖之外的,揭开这张脸皮,下面的肌r是肃穆的,甚至是痛苦的扭曲的,但他找不到证据。
路铮鸣也经常笑,他的笑是由nei而外,表里如一的,以至于有时会忽视场He,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观_gan,这多少影响了他的晋升,毕竟体制nei总是更欢迎尹焰这样的笑。
这样的两个人能成为朋友,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不记得这友谊是如何萌发,是校友、同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只知道它崩塌于两年前。那个叫颜岩的nv研究生的死,彻底把他们之间或明或暗的矛盾摆上台面,推向一个无可挽回的结果。
两年前那天下午,他刚评上副教授,第一时间来到尹焰的研究生教室。这在油画系里不是突发事件,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通知他,而是打牌。
油画系有四个工作室,尹焰所在是古典工作室,也就是第一工作室,第二三四工作室的方向逐渐现代,到路铮鸣所在的当代艺术工作室,就排到第四。尹焰的学生不太理解他们的友谊,两人艺术主张截然相反,x格也大相径庭。他们的导师尹焰总让人如沐chūn风,这位路老师虽然也客气,可那双笑着的眼睛里,总带着几分凉薄的讥诮。
尹焰的课在上午,下午他偶尔会在教室里,和学生们聊天打牌,或开点正课之外的小灶。尹焰的牌技不佳,输牌之后也很大方,总是带着他们去吃喝,是全系师生关系最融洽的导师。
他们打的是两副牌的升级,另外几个牌友是尹焰的学生。路铮鸣记得,几乎所有学生都上过他的牌桌,只有一个nv生,总是专注于自己的画布,连闲聊都很少参与。
她叫颜岩,一开始路铮鸣以为是妍媸美丑的妍,后来见她写字,才发现她取了个颇为中x的名字,可惜,她的x格没有像名字那样坚qiáng。
路铮鸣来到教室时,牌桌已经坐满,一个学生立刻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他,路铮鸣摆摆手,在教室里闲逛。
尹焰一边打牌,一边和他介绍学生的作品,那是他带的第一届硕士毕业班,教得格外用心。路铮鸣能看出来,他几乎把自己的东西毫无保留地掏出来,那两个学生的画就是证明。
但他还是皱起了眉。
那两个学生的作品里,带着太多尹焰的影子,特别是颜岩,几乎全盘模仿了尹焰的风格,在路铮鸣看来,这是反艺术的、没有灵魂的作品,毫无价值。他不能理解,尹焰的气质在中国画坛也算独树一帜,没有任何他人的影子,为什么他的学生只醉心模仿他的皮毛,学不到他的风骨。
“路老师。”颜岩打断了他的思索。
路铮鸣朝她笑笑,那个笑容,尹焰对它的评价是“用这表情跟小姑娘说话,就是耍流氓”。
“什么事?”
他浑然不觉,颜岩的脸有点红了,她把他领到自己的作品前,请他给点建议。
“我知道自己的模仿痕迹太重,”她说,“但我好像陷入了僵局,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如果不这样做,我连最基本的东西都画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