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知年气得肺都要炸了!他什么时候被人压制成这个样子?!很好!肖意驰,我看你接下来耍什么花招,一定奉陪到底!
这头。
肖意驰从餐厅所在的大楼出来,呼出一口恶气。
小恶魔抖抖身子,尾巴尖尖一翘一翘地消失了。
也就过过嘴皮子瘾、逼俞知年低下那高贵的头颅而已。肖意驰没打算真的约对方见面。
毕竟,俞知年一开始就说清楚两人没戏了。要不是他势利到连做朋友都带着目的,肖意驰犯不着跟他撕破脸。
其实话说回来,俞知年会这样也不无道理。只限定见四面,何必太过真诚。社会人有社会人的精打细算。
好吧,这么想想,扯平了。翻篇。
肖意驰整一整摄影包,迈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个星期后。
方达律师事务所内。
俞知年手里的一个项目顺利完成,整个小组正在开总结会议。“虽然这个并购项目结束了,但对方未来可能要上市,大家记得与客户保持必要的联系。”大家严肃认真地点头,眼睛却充满期待,俞知年最后道,“OK,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大家去吃顿好的,我埋单。”
“太好了!谢谢老大!”一片欢呼。
助理南璟在此空闲时刻问俞知年,“老大,您之前问我肖意驰的简历,是跟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有关吗?”否则他没办法将毫不相干的两人连系起来。
俞知年淡淡回答,“不是,客户让我问问而已。”
“好的。我已经把能找到的、他写的文章还有演讲的视频链接都附在文档详细版的简历中了。您有需要可以调出来查看。”
俞知年拍拍南璟肩膀,“越来越上道了。”
南璟推推眼镜,“请您在我爷爷面前表扬我。”
南璟的爷爷是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之一。
俞知年轻拍他的脑袋,逗他,“看我的心情吧。”
面上是一回事,内里又是另一回事。俞知年这一个星期都没接到肖意驰的联系,他反倒在意起来了——一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是在憋什么大招吗?还是恶意整他?
要不是与叶照临有约在先,保证主厨半年不闹幺蛾子,他会沦落到现在手机一来信息就敏感起来?
思忖间,手机铃声响,是叶照临的来电。
俞知年蹙眉,接起。
“知年,你还是很有一套的嘛,店长今天向我汇报,主厨最近情绪稳定,也没再提离开的事情了,这个趋势很好!谢谢你和肖先生啦!你们具与。熙。彖。对。读。嘉。体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
“哎,你真是……那,就是肖先生的功劳了?你有没有好好供着他?对了,这段期间的所有花销都算在我这里,不能亏待肖先生,知道吗?”
“……知道了。”
结束通话,俞知年想了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但让他亲自联系肖意驰是不可能的。他联系相熟的人脉,“最近去替我盯梢一个人,价格好商量。”
肖意驰最近在做什么呢?和主厨还有他的阿拉伯语启蒙老师阿达姆横扫市里各大夜宵大排档。
主厨要顾店,而阿达姆忙着做生意,只有夜里有时间,肖意驰便约他们晚上出来联络感情。
当时叶照临问他在本地是否有阿拉伯朋友可以介绍,他可以说没有的。但在异国他乡多年,肖意驰对“乡愁”体会至深。能帮的,再麻烦,也要伸出援手。一点小小的善意,可能就大大地改变某人的人生轨迹。
而且这两位不仅是同乡,一位是厨师,一位做香料生意,简直不能再相配。主厨最近迷上阿达姆外销的中国香料,加之“大排档”这个存在让主厨大开眼界,他的新菜谱灵感源源不断;而阿达姆又能因此做成生意,再高兴不过。
看到这如此融洽的画面,肖意驰心里欢喜再说,他夜里也睡不着,有人陪着消磨时间,何乐不为。
能助眠的,除了药,陪聊,还有性。
肖意驰在国外曾有一段时间十分猖狂。后来少了。回国后,更是成了僧。
阿达姆对肖意驰提起,肖意驰的某个床伴前两年被派来这边的大使馆工作,曾跟阿达姆打听过肖意驰,念念不忘的样子。
“不如你们来一段旧情复炽?”
“可以啊。”肖意驰叼着烟,懒懒笑应。
没多久,两人联系上了。
干柴烈火,不在话下。
市内老区浦园路旧时是领馆人员居住的别墅区,现在则是闹中取静的居民区。当然,能买下这里房子的人,非富即贵。
两层黄墙欧式小别墅前的花园里,开满了一栅栏的玫瑰粉胭脂蜜,花团锦簇,明艳动人;再往里走,是成片的弗洛伊德大红玫瑰,花香在风中被吹散,卷成几何形状,偶尔掠过路人肩头,叫人闻到,撩人心扉。
屋内却飘着另一种香气,源自厨房。
俞知年熟练地把切成月牙状的番茄放进锅里,与小火炖煮的牛肉翻一下,而后盖上盖子,继续炖。
潘阿姨叠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笑着走到俞知年身边,“好香。”
俞知年围着围裙,站在锅边,“还得再炖一会儿,让番茄的汁水慢慢渗透、融到牛肉里,口感才会更饱满。”
“这么忙,还来给我做饭,不累呀?”潘阿姨心疼。
“和您一起吃饭,是最重要的事,一点儿都不累。”俞知年眉眼弯弯地看着潘阿姨这并不是奉承话。他拎得清人生的排位,工作是为了生活,而生活中的亲朋好友,又是重中之重——一这栋小别墅就是他买下来送给潘阿姨的。
俞知年真心笑时,嘴角弯起的弧度刚刚好,可以触动心弦,拨出悸动的音符。
潘阿姨怜爱不已,“这么好的孩子,怎么感情路就不顺呢?”她叹口气,“麦阿姨前两天跟我说了,小肖说你们不合适,做朋友比较好。这件事……你知道吗?”
俞知年笑意减退,“知道。”
“你是怎么想的?也这么认为吗?”
俞知年点点头。他看看时间,揭开锅盖,烟气瞬间冒出,香味滚烫袭人。
关于他感情的话题,潘阿姨在饭桌上再次提起。“我广场舞比赛那天,在小肖的小区门口见过他一面。那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们……真的没可能吗?”
因为对调味与火候的精准把握,才让牛肉吸饱了酸甜的番茄汁,且软而不烂,咬下去,汤汁炸出。但俞知年不得不打断对自己和潘阿姨的这顿饭的享受,来回答有关“肖意驰”的糟心问题。
“我们没可能。”
潘阿姨见状,不再问,只可惜,“小肖是战地记者,这个职业,能熬下来,不容易。”
俞知年筷子顿一顿,“您知道?”
潘阿姨笑了,“我虽然老,但也知道网络搜索这回事呀。”
这无形刀补的。俞知年索性放下筷子,端起汤来喝。汤还滚热,舌头被狠狠烫了一下。
跟肖意驰沾上边就没好事。
潘阿姨见他脸色不对,再结合他以前的相亲经历,忍不住开口,“知年,有些人,是需要时间去接触,才能见到他闪闪发亮的一面;外表不能说明一切。”
外表怎么不能说明一切呢?明明漂亮的脸就是机会更多、更容易被人喜欢、更轻易得到原谅。
漂亮,就是价值。
俞知年重新拾筷,给潘阿姨夹了一块牛肉,讨好道,“您说的是,我听进去了,来,您多吃点。”
又过两天。
俞知年加班到深夜,看着发送给客户的电子邮件成功送达时,他才伸个懒腰,重重靠上椅背。
此时他才记起白天有他的快递,是盯梢肖意驰的人寄来的。
俞知年拆开,除了报告还有厚厚的一沓照片。
一张张地翻看,都是他和主厨还有一个阿拉伯人出去觅食的场景。照片里,主厨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开心。
忽然,俞知年翻照片的动作停住。
盯梢的人尽职尽责,连肖意驰清晨六点和别人从酒店出来的场景都拍下来了。
同行的是个外国人,光线不是很好,但凭身材和侧脸轮郭,应该长得不错。
俞知年翻了翻报告,这个外国人的简介和正面照也附上了一金发碧眼,英伦美人,目前就职于大使馆,之前是某国际组织驻南非办事处的工作人员。
他回到手中照片,下几张是连拍的,走在前头的美人停下脚步,转身,环上肖意驰献吻,而肖意驰没有拒绝。
俞知年把照片扔回桌面,闭眼往后躺。
人家的日子过得充实得很,吃香喝辣,牡丹花下。
凭什么?那人有什么好的?
长得普通,性格恶劣。
俞知年睁眼,把没看的照片从桌面上捞回来。这个吻,还是肖意驰拉开与美人的距离而结束的,而美人的举止看起来恋恋不舍。
这肖意驰,一副风流渣男做派。
雄性竞争意识被唤醒,俞知年打电话给定期去的高级俱乐部,“半个小时后我会到,让人准备好。”
高级俱乐部的套房内。
事后。
浴室水声哗哗,雾蒙蒙一片,间或可见一道肉色身影背对着浴室门冲澡。
俞知年站在花洒下,闭着眼,任由热水水柱打在脸上、身上。
性事于他而言只是解决生理需要的行为,他有快感,但仅此而已,并不能从中得到多大的乐趣。
或许是因为以前的心理阴影,所以他并不热衷此道,甚至可以说是草草了事。
头脑清醒过来,他自嘲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这么容易就被激起胜负欲。
清晨四点。
肖意驰最爱自家的阳台。不大,没种植物,从防盗网看出去,都是高高低低的楼房。老房子,挨得很近,邻居家的动静听得很清楚,例如哪家在骂孩子,哪家在炒菜做饭,哪家在看电视,哪家在打麻将吵闹,却满满的生活烟火气。
总有一天会听腻,但目前,肖意驰很享受这种氛围。
他把有椅背和扶手的那种竹椅搬到阳台上,屈膝坐上去,点一支烟。楼下已经起床的老大爷打开收音机,时断时续的小曲儿飘了上来。
隐隐约约咿咿呀呀的调子在将明未明的晨光中别有一番风情,减轻了失眠的痛苦。
失眠千篇一律,噩梦千变万化。
这次他梦见了他的同行不幸被爆炸波及。
他还记得手里温热软乎的触觉。那是对方暴露在外的肠子。血腥味弥漫,他拼命想给他止血,但周围只有滚滚烟浪和残垣败瓦。
他自己再次有意识时,已在医院。同行身亡。他们前一天晚上还约好今晚喝酒。
长长的烟灰跌落在脚趾上,皮肤刺激让肖意驰骤然回神。
早上,肖意驰来麦阿姨家吃早饭。
饭桌上的早点大变样,不是包子油条白粥,而是煎蛋、牛奶、三明治和烤面包,还有一束开得正艳的玫瑰插在花瓶里。
“阿姨,今天走的是小资情调路线吗?我是不是该回去换个造型?”肖意驰见麦阿姨从厨房出来,笑着调侃。
“哎呀,这包子吃腻了,换个新鲜的,我也赶赶时髦,讲讲情调,怎么样?”麦阿姨把手里一玻璃罐番茄酱放在桌上,嘴上问意见,眼里求表扬。
“一级棒!”肖意驰两个拇指都竖起来。
麦阿姨满意,“知道你嘴甜,快去洗个手过来尝尝味道。”
“好咧!”
饭桌上,肖意驰向麦阿姨提起,“昨晚……珊珊给我打电话,让我做做您的思想工作,搬过去和她一起住。”
珊珊是麦阿姨的女儿,出嫁后随丈夫去了另一个城市生活。麦阿姨年纪越来越大,房子是楼梯楼,珊珊觉得不方便,想接她过去。
“她那儿我去住过,气候不习惯,饮食也不习惯。还是这儿自在。”麦阿姨说道。
其实最大的原因,是肖意驰。
“阿姨,您不必担心我,我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珊珊很想您,您难道不想她吗?”
麦阿姨把自己的煎蛋夹给肖意驰,“当年你秦叔叔因公殉职,我一个女人带孩子,多得你爸妈热心帮忙。珊珊半夜生病,我六神无主,也多亏了你爸妈。……如果可以,我想替你爸妈的份,看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当然,”麦阿姨又道,“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很好,阿姨也觉得很好。总之,你别有压力。珊珊那儿我暂时是不会过去的,我待会再和她聊聊。吃饭吃饭!”
纵有千言万语,肖意驰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阿姨,谢谢您。”
“客气什么呢。”麦阿姨语气再度热络起来,“来,趁热吃了这烤面包,抹点番茄酱。”
明明心里还沉甸甸的,当一口松脆加上清新酸甜的番茄味充满口腔时,心情顿时就好起来了,“好吃!”肖意驰又来一大口每嚼一下,脆与酸甜就融合一度,幻变出更深层的滋味,让人胃口大开。
“味道好吧?”麦阿姨笑眯眯。
肖意驰单独尝了一口番茄酱,仿佛就是成熟饱满的番茄现场掰开带汁带水溅出的那股新鲜劲儿,酸甜刚好,刺激味蕾却不会发腻。
“阿姨,这番茄酱,真的太棒了!哪儿买的?”
“其实呢,不是买的,是阿潘送我的。她让我给你尝尝。”
肖意驰拿过玻璃罐左右转看,“这是手工做的吧?”添加了化学剂的番茄酱无法拥有这种天然的美味。
“猜对了!阿潘家种了番茄,这玫瑰也是她家种的呢!”
肖意驰笑,“看来潘阿姨不仅厨艺十分了得,也很会过日子啊!”
麦阿姨笑得更开心了,“花呢,确实是阿潘打理的;但这番茄酱可不是阿潘做的,是她那侄子做的。”
“……”肖意驰眨眨眼。
“没想到吧?这小俞啊,我看过照片了,不仅帅,还厨艺了得,”麦阿姨就在这儿等着肖意驰,“你看看,需不需要再接触一下,再多了解了解呢?”
肖意驰服了麦阿姨,真诚道,“我们不适合做情侣。”
麦阿姨等一会儿,见他不让步,大叹气,只得放弃,“好吧。做朋友,有个照应,也好。”
最后说到,“这番茄酱,你带回去,我这儿还有一罐。尽早吃完,免得坏了。”
回到家里,肖意驰看了看手里的番茄酱。
他确实没想到俞知年还会这个。
你能想象么?他围着围裙、在炉灶前耐心搅拌一锅番茄直至软烂发稠、然后细心装瓶。
肖意驰觉得这画面太违和了。
最后他失笑摇摇头,把番茄酱放入冰箱里俞知年办公室内。
盯梢的人不仅寄来照片,还附带一张账单他要提价。
俞知年看完照片就明白了。
这肖意驰,经常三更半夜不睡觉,除了和朋友海吃胡喝、跟美人一夜春宵外,还时不时独自一人在小区附近溜达,偶尔还在小公园里逗猫。
他受得了,盯梢的人都受不了了。
俞知年蹙眉,这人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