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五,寅时,楚锦尧的手下逐风带着死士劫了天牢,将楚玉清救了出去。听到这个消息的楚钦离全然没了睡意,随意披了件外衣就带人赶去天牢。
去天牢的路上他就吩咐了禁军统领立刻在永裕国各地布下天罗地网去追杀楚玉清,所幸之前去探查天牢情况的侍卫來回禀,楚锦尧没被救走还在牢里,这才让他心情平复了些,但仍有些气不过,自己马上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了,万一放虎归山,到那个时候出了差错,教他如何坐稳这个皇位。
楚钦离一口银牙险些气的咬碎,只听他恶狠狠地骂道:“这个楚锦尧,竟能被他准备到这一步!”
当逐风救走楚玉清后,天牢里的侍卫们为了看管方便,就将楚锦尧绑了双脚逼他跪坐在地上,可又怕他身子虚弱,不敢将他双手绑起吊着,深怕他一死了就再也问不出楚玉清的下落。
过了没多久太子一行人就浩浩荡荡来到了天牢,楚钦离一见到楚锦尧便大步过去,结结实实的一脚踹在了他胸口,楚锦尧被这当胸一脚踹的直接吐了血,颤巍巍地撑起身子后眼神冰冷地瞪向楚钦离。
“你竟还敢瞪我!”楚钦离怒了,抓起楚锦尧的头发往后一拽,强迫对方看着自己,“楚玉清在哪里!”
楚锦尧冷笑着说道:“叫...御裴青来,我就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
因疼痛而流下的冷汗沾湿了楚锦尧两鬓微卷的头发,他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指尖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此时他头微低眼帘半遮,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楚钦离一把将楚锦尧甩到了一旁,随后一边从怀里拿了块布绢擦了擦手,一边嘲讽道:“呵,没想到你落到如此境地了,竟还想着他。”
楚钦离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还是唤人快马加鞭去镇北王府传御裴青来,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这世上可能也只有御裴青能从眼前人的嘴里问出话来了。
传信的人赶到王府时,正巧御裴青在他房内还未睡,准确的说他是一夜未睡。来人见他两处眼窝淡淡发黑,双眼充斥着疲惫,脸色阴沉的可怕,大气也不敢喘地跪在地上,将太子原话复述了一遍。
御裴青神色恍惚,对来人的话也只是听得几个字,他根本就不在乎楚玉清的下落,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他询问那个传信的人:“他现在怎么样了?”
地上的人啊了一声,似乎被问得突然还没反应过来:“王爷问的是?”
御裴青有些不耐烦的大吼道:“我问你五皇子楚锦尧现在怎么样了。”
那人被御裴青这一声吓得不轻,跪在地上抖抖瑟瑟,说话也结巴了起来,“现在被太子绑...绑了起来,但五皇子身子太弱...弱,这几日发了好几次病,怕是时日无...多了。”
御裴青一听这话,拍着桌子站起了身,披风一套便驾马赶去天牢。等御裴青赶到天牢时,却被门外的侍卫拦住了,御裴青大骂了一句“滚!”便直接动手闯了进去。
楚钦离赶来立马摒退了其余上前的侍卫,对着牢里一干人等摆了摆手,不一会若大的天牢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楚锦尧坐在地上冻的嘴唇发紫,瘦小的身子也一个劲地在抖,御裴青见了心里有些微微发苦,不自觉地蹲下身来将自己的披风脱下盖在了楚锦尧身上。
楚锦尧抬起头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高挑精壮的身材,黑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举手投足间尽显万夫难敌之威风,这样的男子,不管是谁,一眼见着都会情不自禁爱上吧。
随后楚锦尧将身子裹进了披风,漫不经心的摸着披风领上的红狐毛,眼神开始迷离,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身上这披风是他送给御裴青的,他本不会箭术,那年虽误打误撞,却也是断了右手才猎来的红狐,事后御裴青再也不许他碰弓箭,也把红狐毛皮做成了披风,每年冬天日日穿戴。如是回忆,楚锦尧突然感觉自己的鼻头竟有些发酸。
“他在哪?”御裴青突然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将楚锦尧拉回了现实。
楚锦尧有些哽咽:“作甚如此…着急?呵...也是,毕竟你...御裴青为了楚钦离的皇位,竟不惜出卖我...”,
“做戏……这么久,好不容易可以……不用再见到我了吧。”
御裴青听闻只是皱了皱眉,喉结上下窜动,有些想解释,但话快说出口时,却变成了神色平淡的一句:“楚玉清在哪”
楚锦尧抬眼瞥向御裴青,见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哧”的一声笑出了声来,语气里尽是嘲讽:“御裴青这五年来我于你到底是什么!你当真就一直在利用我,一...一点真心都不曾有?”
御裴青:“……”
御裴青抿唇不语,眉宇间尽是纠结,他认真回忆起这五年来与楚锦尧相处的每一天,也开始思考起这五年来自己究竟对楚锦尧是否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想着想着脑海里竟闪过了父亲在自己面前惨死的画面,一瞬间再美好的记忆都被愤怒填满了。
楚锦尧双手握在御裴青的手面上,神色语态尽显卑微,“御裴青,你爱...爱过我吗?哪怕只...有一天,一炷香,一...盏茶的……”
“只要你回答我,我就告诉你,我……三哥的下落。”
楚锦尧示弱了,没错是他输了,他已经爱惨了御裴青,以致于到最后也不愿相信他是为了楚钦离背叛了自己,他很想知道答案,只要御裴青亲口说出爱过自己,他也愿意为此背叛一切。
御裴青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会,慢慢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便一把甩开了楚锦尧的手,“不—曾—,你—不—配!”
御裴青一字一顿地说道,也一字一句砸进楚锦尧心里,这些话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向了他,他有些无力的看向御裴青,想说的话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只发出低低的吐气声。
“好...好...好”楚锦尧突然像是被刺激般连道了三句好,“如此,这么多年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会按照约定,说出三哥的下...落”
楚锦尧说完后突然捧住御裴青的脸,发狠似的吻了上去,停顿了一下后,轻轻地在御裴青唇上舔了一圈。
御裴青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一把推开了楚锦尧,“你疯了!”
楚锦尧道:“是...啊,我...是疯了。”就是疯了才会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舍得杀了你。
楚锦尧在心里自嘲了一下,他刚才的确是想把逐风给他的牙毒咬破跟御裴青同归于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后悔了,舍不得了。
“你不...你怎么了!锦尧!”御裴青突然慌了,他看见楚锦尧脸色发紫,鲜血也不停从嘴里渗出,明显是中毒的样子,御裴青怎么也想不明白楚锦尧到底是怎么在自己眼皮底下服毒的。
御裴青大吼道:“锦尧,楚锦尧,你中的什么毒!快告诉我!”
楚锦尧地虚弱吐出两个字,“牙...毒”
牙毒,顾名思义,藏在牙齿里的毒药,一旦咬破见血封喉,是多年前楚锦尧特意找阎十三配的,御裴青自然也是知道这毒其实根本没有解药。
楚锦尧嘴里不停地冒着鲜血,却还是拼命的想把话说完:“御裴青,下...辈子,不...生生世世,我楚锦尧...再也不...不想遇见你了...”
御裴青慌忙接住了楚锦尧摇摇欲坠的身子,然后伸出手抚上他的脸,想把血擦拭干净,却发现怎么擦也擦不完,御裴青全身疯了似的开始发抖,“别...不...不要,锦尧,我骗你的,我刚才是骗你的!锦...锦尧?”
怀中的人早就没了气息,已是再也无法听到,也再也无法回答了。
............
天楚八年,十二月五,卯时,永裕国五皇子楚锦尧于天牢内服毒身亡,太子楚钦离为安抚朝野对外宣称其是身患急症不治而亡,却始终不愿为其举办丧仪。
十二月六,漫天白雪,镇北王府上下,人们都穿着白衣麻布,哭声与哀乐齐鸣,黄纸漫天,正堂间的雕玉文梓棺椁前的牌位上赫然写着镇北王挚爱楚锦尧之灵位,在府停灵三日竟无人敢来祭奠。
十二月十一,镇北王御裴青在府内骤然薨逝,此逢恰巧是先皇子楚锦尧头七,民间因此传出诸多流言——
有的说是御裴青害死楚锦尧,告到了阎王老爷那,被小鬼锁了魂,也有的说是御裴青假死隐世去了,更有说镇北王是为其挚爱殉情而死……
这些传言孰真孰假怕是只有御裴青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