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不迟出生的那年,舟渡六岁。
那年冬天的雪下得特别大,六点没到天就暗了一半。
舟渡从学校放学回家,顶着寒风大雪,在紧闭的家门前站了半个小时。
邻居阿姨出门倒垃圾,看到隔壁门口已经冻僵的舟渡,吓得当即大喊救命,连忙把人送到了医院。
舟渡的意识停留在雪夜,眼睛一闭一睁,耳畔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婴儿啼哭声。
他叫舟不迟。
是他的弟弟。
舟渡一点也不喜欢舟不迟。
这个奶色的团子不仅分走了妈妈的注意力,并且每日都在哭。
男人带着酒气回家,哭闹声就在这间狭小的房子里响起,母亲叫喊着挡在男人面前,黑黄的拳头砸出鲜红的血,凌乱的响声伴随着哭喊,就像身处地狱。
舟不迟学会说话的时间很晚,母亲拿着私藏的所有钱跑到医院,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换来一顿毒打,最终只得到了心理障碍的答案。
舟渡架不住母亲请求的目光,忍着厌恶来到舟不迟面前,抱起软乎乎的一团,一天下来沾上了满身的口水。
真恶心。
舟渡心里默默想。
舟渡的家庭环境在学校里最差,但他成绩最好,而且长得好看,就算在小孩的世界里也备受欢迎。
知道他有弟弟的同学不算少数,每天凑在他旁边旁敲侧击地打探有个兄弟姐妹是什么滋味。
“就这样,有点烦。”
舟渡小小年纪就端得不行,不喜欢弟弟却也不说家人坏话,讨厌得过了,才勉强挤出一句有点烦。
舟不迟两岁那年,被送到了舟渡房间。
同男人和母亲的房间不过一片木板的距离,舟渡关了灯躺在床上,隔壁女人的呻吟和哭声经久不绝。
舟不迟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黑夜中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哥哥,像是里面挂了颗星星。
舟渡伸出手,想捂住舟不迟的耳朵,却听到那两个破开一切重围的字眼。
“哥,哥。”
口齿不清,甚至一半被含进嘴里。
舟渡如遭雷劈,僵在原地。巨大的满足感包裹住了他的内心,他从未真心喜欢过弟弟,却在这一刻对他萌生了出了莫名的爱意。
母亲的嘴边带着伤,眼角的淤青格外明显,听到舟不迟一夜之内会叫哥哥,嘴唇咧得直抽气,还不忘抱着舟不迟一声声地哄着:“宝宝再叫一声哥哥?”
舟渡坐在边上给她上药,整个人又乖又安静。
母亲握着舟渡的手,满眼慈爱:“小渡也很乖,小渡要和弟弟相互帮助。”
舟渡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舟渡一家住在烂尾楼里,街坊邻居住的近,心却隔得老远。
男人打人的声音大得半条街都听得一清二楚,周围人装聋作哑,还在午后闲暇将他们一家的事翻出来当成谈资笑料,聊个一小时,最后摇头感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但若是说从没有人想过帮忙,那也倒不是。
烂尾楼里曾经来过一个自称“老师”的男人,拿着几千的工资,在楼里充当着“德高望重”的角色。
“老师”高喊以和为贵,营造良好楼道环境,要帮舟家的夫妻摆脱困境,转眼却将舟渡的母亲抵在角落进行猥亵。
母亲大声求助,被救下后回到家里又是一顿毒打,“老师”继续“德高望重”,母亲从此以后就被冠上了臭婊子狐狸精不要脸的名号。
“长那张脸来勾男人,我看被打就是活该!自己把家里搞乱,男人不离婚都算她祖坟冒烟。”楼里的人们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