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渡破开家里的门，第一眼看到的，是倒在地上满头血的舟不迟。
周围的邻居闻声跑来凑热闹，围在门口，笑闹着看这一场闹剧。
母亲被抓着头发往房间里扯，脸上青肿了一片，自顾不暇却对着舟渡大喊：“小渡，快带弟弟去医院！”
整个房间弥漫着酒气，男人恐怖的喘气声大得宛如就在耳边，外面的人像是在看杂耍，舟渡站在中央扮演着小丑，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他望着舟不迟头上的血，身体止不住地发颤，那张小小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他被点燃了最深处的怒火，冲着门外的人大喊：“叫救护车啊！！！你们他妈的是畜牲吗！”
舟渡发育得很早，才刚升初二个子就窜到了178，门外的人被他吓住，噤声了片刻。
“……打了。”有人弱弱地喊道。
门口的人闻言悄声散去。
“妈的……以为自己是谁啊。”
“你别说了！”
母亲闷哼一声被拖入房内，房门被“嘭！”地一声关上。
那声巨响打在舟渡的神经上，他颤巍巍地跪在舟不迟身边，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紧紧握着弟弟微凉的手，心里怕得要命，也不敢挪动弟弟半分。
房间里传来女人痛苦的呻吟，他知道里面在干什么，却更加不能反抗，他把头抵在舟不迟的小手上，肩膀不住地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
在呻吟和辱骂中，藏着小声的抽泣，这个家庭，何其可笑。
舟不迟一醒来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舟渡。
舟渡衣服上还沾染着血，他连忙摁响护士铃，凑到舟不迟面前紧张地问：“头还疼吗？”
舟不迟脑子还是昏昏沉沉，望着舟渡没有说话，手心的温热一点点漫上心脏，舟不迟才反握住舟渡的手，说话又软又慢：“哥哥，不要哭。”
舟渡瞬间又红了眼眶。
没钱住院，舟渡拿了药就抱着弟弟走回家，舟不迟的头上绑着一圈绷带，在白嫩嫩的脸上看着有些可笑。
“宝宝是怎么摔的呀。”舟渡心里苦得像黄莲，嘴上还是轻柔的语气。
舟不迟很难过：“他打妈妈。”
“然后呢？”
“然后我就哭，我让他不要打。”舟不迟搂着舟渡的脖子，回忆起先前的事还带着哭腔，“我抱着妈妈，他就推我，撞到了，好疼。”
“宝宝很棒。”舟渡咽下喉间的酸涩，“但下次要等哥哥回来，不要自己冲过去。”
“我不喜欢他。”舟不迟埋在舟渡的颈部，温暖的泪水顺着脖颈往后背流，“妈妈也会痛的，妈妈都哭了。”
舟渡哑言，只能更紧地抱住怀里的小孩。
回到家时，男人坐在桌前吃饭，看到舟不迟头上的绷带骂了句脏话：“妈的，就知道天天花老子钱。”
舟渡把弟弟往怀里按，抱着人快步走进了房间。
舟渡刚拿出兄弟俩今晚的作业，母亲就推开了房门，手上捧着两碗饭。
舟不迟坐在床边，接过自己的碗，奶里奶气地说了声：“谢谢妈妈。”
母亲蹲在舟不迟面前，心疼地摸着舟不迟的头：“宝宝还疼吗？”
“不疼啦。”舟不迟盯着妈妈脸上的淤青，闻到了一股药水味，“妈妈也不要疼。”
“嗯。”母亲语气有些艰涩，“妈妈也不疼，快吃吧。”
舟不迟闻言塞下一大口饭，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往舟渡的背影瞥去。
“小渡，来吃晚饭。”
“好。”舟渡放下书，坐回床边。
米饭上的肉不过几块，舟渡夹了两块肉就往舟不迟碗里放。
舟不迟的眼睛瞪得老大，屁股往后挪了几步，嘴里含糊不清：“哥哥不要！”
“宝宝吃。”舟渡哄着，“哥哥不喜欢吃肉。”
舟不迟咽下嘴里的饭，还在摇头：“宝宝也不喜欢。”
母亲眼里的心疼快要溢出，拦住舟渡：“小渡自己吃，外面还有。”
一顿晚饭下来，只剩母亲和舟不迟一问一答，舟渡除了前面不平不淡地应了几句，就没再接话。
舟不迟吃饭吃得很干净，碗上一粒米也不剩，母亲接过舟不迟的碗，正要伸手去拿舟渡的，却被舟渡死死捏着挪不动分毫。
母亲心里咯噔一声。
“妈。”舟渡平静地说，“你们离婚吧。”
母亲望着舟渡很久，这句话对她来说像是外语，消化了半天都听不懂：“你说什么……？”
舟不迟是真的听不懂什么意思，只抬头望着他的哥哥。
“我们老师说过了。”舟渡稳定自己的心神，故作冷静，“如果他家暴，我们只要收集证据，法院会判离的，到时候我会去赚钱，我不读书，我来养你们。”
母亲被舟渡震得一愣一愣：“你……你不能不读书。”
“妈！”舟渡不敢大声说话，“这不是我读不读书的问题，你要离开他。”
母亲眼里满是惊恐。
“你没看到今天，他连宝宝都敢打，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我们，我们哪来的钱。”母亲磕磕巴巴道。
“总会有办法的，要么你挣，要么我挣，只要能把宝宝要大，我们一家三口会过得很好。”
母亲猛地一下抽走了舟渡的碗，眼神宛如从不认识舟渡：“不会有人管我们家里的事的，而且……而且我没有钱。”
说着她就转身快步走到门前，她拉开房门，在门口顿了几秒：“记得带宝宝洗澡……早点睡。”
房间门被轻轻关上，舟渡怔愣在原地久久没反应过来，直到舟不迟在身旁悄声喊道：“哥哥。”
舟渡回过神来，望着舟不迟勉强一笑，他把舟不迟抱到腿上，心乱如麻。
“哥哥不要不开心。”舟不迟软声道。
舟渡握着舟不迟的手，想找回之前的状态：“哥哥没有不开心。”
他顿了两秒：“我们先写作业好不好？”
“好。”舟不迟补充道，“写完再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