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门,是谢洛生开的车,还未到城隍庙就下了车,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春节游庙会是沪城的老传统,街上男nv老少,不乏穿着时髦的年轻男nv,亦有长袍马褂的,人声嘈杂,交相起伏,混杂着庙里鞭炮和熏香的味,透出浓烈的烟火气。
中国人最是坚韧,战火里煎熬过一年,对新的一年便又生出希望,奔涌着来神祇面前,各自诉说着渴求。
谢洛生在外漂泊了几年,学时不觉孤独,如今乍涌入人群,耳边都是乡音,心里便浮现出一种踏实的亲切。
路边摆着小摊子,摊上有卖香火的,有卖点心的,诸如方糕,年糕,绿豆糕,一望口齿生甜。谢洛生看着,目光又叫糊糖人的小贩xi引了去,糖zhi熬得金黄,在小贩手里活了一般,勾出憨态可掬的年娃娃,栩栩如生。
谢洛生问容述:“容先生以前会来逛庙会吗?”
容述说:“不逛。”
谢洛生看向容述,容述脸上没表情,道:“多是应酬。”
谢洛生顿时想起容述的身份,又想起这两天堆积在容公馆nei的名刺,心中了然,想来即便是春节,容述也是不得闲的。他那话说得无波无澜,教人分辨不出喜怒,容述这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谢洛生不可控地想,容述的M_亲去那一年,容述不过十七八岁,那时的他,是怎么样一力担下整个容家的?
他走了神,街上人潮如海,冷不丁的,身边有人走得急了,撞着了谢洛生的肩膀。他晃了晃,手臂就被容述握住了,谢洛生垂下眼睛看着容述骨节分明的手指,低声叫他,“容先生。”
容述:“嗯?”
下一瞬,掌心一暖,谢洛生就握住了他的手,容述怔了下,看着谢洛生。谢洛生朝他笑了笑,手指嵌入他的指缝,十指交扣。
容述只觉他孩子气,心中却莫名动了动。
城隍庙中有一株老树,挂满了红绸,风一过,摇摇晃晃,树上的铃铛也响了起来,清脆悦耳,仿佛要将这人间诉求都上达天听。不乏有人凑热闹也往树上悬上两条红绸,会写字的,便自己趴在陈旧的木桌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勾勒,带着满腔虔诚,不会写的,便付上几个铜板算作润笔费,请庙祝抑或是旁边的秀才写上两笔。
谢洛生手中也拿了一条就要系上去,容述问他怎么不写点什么,谢洛生想了想,笑道:“想求得太多了。”
“父M_兄长远在港城,想求他们顺遂平安,家国动*人民受难,想求战争胜利百姓和乐,”谢洛生眉宇间一派平和,语气却像个贪心的小孩儿,因着想要的太多,一个都舍不得丢下。他看向容述,微笑道:“还想替容先生求一个一生喜乐如意。”
“太多了。”谢洛生攥着红绸,老树枝干蔓延,一枝低矮,谢洛生直接伸手系在了上头,看着绸带摇曳,笑道:“容先生不挂一条吗?”
容述说:“我没什么所求的。”
他天x淡漠,所求寥寥,如今尽都握在了手中,无甚可求。
谢洛生莞尔,他仰起头,看着满树的红绸,青年声音轻缓温和,道:“都说无yu则刚,可有时我觉得人生在世,有所求才愈见坚强,诸如生死,理想,如此种种,有了所求,便有无穷的力量,生活才显得弥足珍贵。”
容述偏过头看着谢洛生,雪后初霁,阳光洒在青年面容上,不过二十出头,眉宇之间是未经世事磋磨的干净,犹见几分天真。谢洛生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正对上容述的视线,不知怎的,突然有些难为情,他掩饰x地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含糊道:“容先生,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容述应道:“好。”
临到午时,二人出了豫园,还未走两步,就和一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二十七八岁,面容英俊,鼻梁上架了副银框眼镜,西装革履,很有几分斯文气。他一见容述,脸上带笑,熟稔地招呼道:“毓青,你怎么在这儿?”
容述见了对方,脚步也停住了,道:“随便逛逛,”他对谢洛生说,“薛明汝。”
谢洛生恍然,客客气气地道:“薛先生。”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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