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时报的主编叫钱开志,四十多岁了,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生得清瘦,一身棉布长袍,透着gu子读书人的斯文。
钱开志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说:“你说你叫谢洛生?是聿明的D_D?”
聿明是谢沅生的字。
谢洛生客客气气道:“正是,钱主编,此番冒昧打扰,是想请问钱先生一件事。”
钱开志端详着谢洛生,谢家两兄弟周身气度全然不像,可细看之下,眉眼却如出一辙。钱开志曾听谢沅生提过他这位D_D,道是前几年在法国留学,是个医学生。
这里是沪城时报,谢洛生自听了薛明汝的话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回事,他是知道他哥的。小时候谢沅生也曾跟着他父亲学习经商之道,年岁渐长,目睹家国离乱,山河破碎,弃了商要从文。谢远行不允,险些将谢沅生的tui打断,谢沅生却梗着脖子说,大丈夫行于世,若只为黄白之物,蝇头小利钻营图谋,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谢远行气得脸都白了。
后来谢沅生要离家出走,谢远行说,让他走,一分钱都不要给他,看他没了这些黄白之物要怎么活!
谢沅生眼也不眨,直接就离开了苏州。他在北平待了三年,又去了沪城,后来谢远行生了重病,谢沅生当即回家侍疾,他哥这些年越发沉稳,父子关系才见缓和。
那时谢洛生还想,谢沅生怎么肯陪他父亲去港城避战?
若谢沅生现在回了沪城,倒也不是没可能。
谢洛生还将近期的沪城时报都翻了出来,着重看了几期那位春时的小说,发现确实像是出自他哥的手笔。
谢洛生看着钱开志,微笑道:“是这样的,钱主编,近日我读了贵报刊登的小说《魍魉记》,为之叹_fu,想请钱主编代为引见一下这位春时先生。”
钱开志闻言笑了声,道:“谢先生言过了,原本你是聿明的亲D_D,我便是为你引见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我们沪城时报的稿子都是这些从天南海北寄来的,尤其是这位春时,更是远在北方。”
谢洛生眉梢一挑,道:“哦?春时先生竟是北方人?”
钱开志道:“正是。”
谢洛生说:“可我读先生的小说,这位春时先生笔下提及江南种种信手拈来——”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钱开志,说,“我还以为春时先生是同我一般的,苏州人呢。”
他咬重了苏州人三字,钱开志讪笑一声,哪儿还能不知道谢洛生是有备而来。
钱开志说:“春时先生是北方人,不过在南方求学过数年。”
“是吗?”谢洛生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瞳一错不错地盯着钱开志,道,“钱主编,我看这位春时先生的文风同我哥有几分相像呢。”
“尤其是这个故事,”谢洛生语气缓慢,道,“有一年我和我哥通电报,我哥同我说了一个故事,和这个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你说,巧不巧?”
钱开志清咳了一声,道:“那可真是巧了。”
“可惜聿明远在港城,来往不便,若不然,我还要请他提笔多撰写几篇文章,没了他,我这沪城时报卖的都见少了。”
谢洛生看了他片刻,笑道:“我哥想必也很想回沪城的。”
钱开志说:“要是聿明回了沪城,谢先生可一定要告诉我,我得给他接风洗尘。”
“一定,”谢洛生说。
钱开志心思shen,任谢洛生旁敲侧击,兀自顾左右而言他,不多时,就以有事为说辞,谢洛生不得不作罢。钱开志将谢洛生送出办公室,谢洛生陡然停下脚步,看向钱开志,说:“钱主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眼见着一场风雨将至,不若韬光养晦以待开春,你觉得呢?”
钱开志目光落在谢洛生的脸上,心中一凛,没有说话。
谢洛生道:“告辞。”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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