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ptr乐队前成员季升身陷性骚扰丑闻,作为受害者,同乐队成员盛空知发表声明,控诉其恶行。两人同属公司‘青出‘,也于今早宣布对季升进行解约。”
“在受害者与公司发声之后,作为季升绯闻对象的新人影帝谢轩铭,发文力挺季升……”
修长手指摸上按钮,轻巧摁下。
车载广播戛然而止,台上手机仍然震动不停。
季升抬手去够手机,这动作让他衣袖微微下滑,露出腕骨处狰狞疤痕。
前方黄灯转红,季升停下车,拿起手机,瞥一眼来电人名称,接通电话
“对不起啊小升,舆论已经完全失控了,公司必须要做出取舍,这么多年情谊,你也是看着‘青出’起来的,怎么也不会忍心了让它再掉下去对不对……”
季升打断:“我在路上。”
那头一下寂了,季升平静道:“十分钟,解约文件放那,我会签字。“
结束通话,季升揉下阵痛眉心。他本想关机,却在扫见未回复消息时暂停动作。
谢轩铭【在哪】
谢轩铭【接电话】
季升顿一秒,交通灯转绿,身后车辆不耐烦摁响喇叭。
季升回过神,手机开启飞行模式,扔入副驾。
前方到了岔路,他轻车熟路转入小道,余光却瞥见拐角窜出一辆红车,以惊人的速度向这侧冲来。
季升猛踩刹车,但为时已晚——
那抹红在季升眼前迅速放大,最终与手腕疤痕重合……
沉闷的碰撞,肉体破碎的剧痛。
季升半睁着眼,感觉血液与生命一同从额上流淌下。
他的耳侧噪声嗡鸣,像千万人同时开口,喧闹不已。
他听见年幼的自己大喊:“我的梦想是成为中国最伟大的鼓手”。
又听见医生摇头:“你不能打鼓了。”
再听见盛空知愧疚:“小升,我没办法,我们的恋情不能曝光,我不想身败名裂……对不起……”
噪音逐渐远去,季升闭上眼。万籁俱寂中,他耳侧忽地炸起某人咬牙切齿的低吼,似是濒死野兽发出的不甘低鸣。
“季升……你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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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年年末,季升因酒驾车祸死亡后,其生前绯闻对象谢轩铭,已多次于公开场合表示对盛空知的反感。今日,他更是放言:‘有盛空知在的节目,一个都不会去,与盛空知合作的剧,一个都不会演’……”
季升站在阳台上,埋头将冰水扑在脸上。
他的身边,破旧的二手机以全损音质播放娱乐新闻。
这种广播对于当代年轻人似乎有些过时。但对于在床上高度瘫痪一个半月,除了天花板什么也看不到的季升来说,算是习惯了的每日娱乐。
哦,对了,他现在或许不能被称为季升。
“网友纷纷猜测,谢轩铭此番言论,与当时性骚扰事件有关。一时间,新人影帝为爱昏头,不明是非报复受害者盛空知的行为,广受诟病……”
广播吱呀播放,一声怒吼平地炸响,将主播平调声线盖下
“季洄!”
季升从水龙头下抬头,眯着一双湿漉的眼,寻声望去。
黄头发的少年站在阳台门口,一脸怒意质问:“经纪人让你去陪酒?”
“嗯。”
“你答应了?”
“嗯。”
见他满目无所谓,黄发少年上前两步,揪住他的衣领,怒斥道:
“你有没有点尊严,刚能下地,又急着往男人床上爬?”
季升后仰,拉开距离的同时,在脑内确认少年身份。
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半月,多数时光却都用来发愣质疑,身边来往照看的人,愣是一个都没记下名字……
例如眼前这个,季升从季洄的记忆中调出信息,只勉强确认他是季洄所在乐队的贝斯手,姓黄,其余都不清楚。
名字都不记得,可见这身体原主,对这少年也不怎么上心。
黄头发,姓黄……
季升默默赋予少年小黄的代号。
季升挣开他,低头又捧一手水:“经纪人让我去,我没办法。”
小黄见他油盐不进,右眼跳下,怒喝道:“让你去你就去,就这么没脸没皮,上赶着去替代那季升,做他没做完的婊/子活?”
季升不看他:“死者为大,少说两句吧。”
小黄瞪他一会儿,气急摔门走了。
季升又在水龙头下冲一会儿,抬眼。
镜子里的少年下巴尖俏,眉眼寡淡,只眼角一颗泪痣醒目,给面貌添上几分莫名的艳色。
这小子长得可真不像做正经工作的。
季升沥干指尖水珠。
也是真和前世自己长得像,尤其那下半张脸,几乎一模一样。
一个半月的放置生活,季升勉强接受自己重生了,且重生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鼓手身上的现实。
小鼓手人名季洄,和季升同姓,工作也与他高度相似。
主职鼓手,兼职替身。
与前世季升相同,都为谢轩铭的钦点替身。
不过在自己过来之前,季洄已经被开除岗位了。
季升漫不经心理两下头发。
他几乎有季洄的全部记忆,唯独近大半年这段有所空缺。
季升在季洄身体里醒来时,距离车祸去世已经过了七个多月。
季洄缺失的那半年记忆,始端为季升死亡,终结于季升重生。
重生后,季升睁眼便躺在床上,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提示他,这具身体的主人,那个叫季洄的鼓手,曾遭受了什么样的虐待。
一个月半月的放空,季洄的意识从未出现。
季升渐渐明了,他或许已经不在了。
但如前世自己一样,死亡的原因,动手的人,都不清楚。
季升只能躺在床上,从探视照料的人嘴里,拼凑出小鼓手生前的大概故事。
季洄这倒霉孩子,因为长得和自己太过相像,被无良公司送到谢轩铭床上,以换取资源利益。他被包养几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惹恼谢轩铭,被赶了回来。后又被不明身份之人绑走恶打一顿。奄奄一息被扔在荒郊野外,的亏好心人及时发现,这才没一命呜呼。
破旧手机震动一下,经纪人信息催促:“好了没,快点。”
季升回复,马上。
因为季升生前也火过一段日子,与他相像的季洄,一出现,便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在“季洄”痊愈后,经纪人就迫不及待地又干起拉皮条勾当,找了个几位大佬组的局,把季洄送进去,催促其重归旧业,以色侍人。
经纪人信息刷屏,季升换件衣服,忽视一旁小黄嫌恶目光,拉门出去。
出门时,季升听见身后恨恨一声“婊子”。
他面不改色关好防盗,反锁大门。
这破房子就两把钥匙,一把在经纪人手里,一把刚被他拿出来。
在“婊子”回来前,乖乖在屋子里待着吧。
季升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又迅速隐灭。
季升快步从楼梯跃下。
小黄评价犀利,输在不够精准。
季洄的人生不做评述。
季升可真担不起这一声婊子。
季升望见楼下破旧面包车。
拉开门,经纪人谩骂声铺面而来。
季升在污言秽语中落座。
他比婊子更低贱,顶天算个傻子。
路上,经纪人骂足了瘾,便又开始对季升指手画脚。
“你就是太呆!跟个老板走捷径,有什么不好?就说你跟过的那谢轩铭,多金大方,还有情有义,愿意给马子出头,多少人巴不得被他看上……本来你借着这与他骈头七分像的皮相,卖乖讨好,换个平步青云,是皆大欢喜的事。谁知道你这呆子不争气,没几天就被人赶出来,丢人!”
季升听他唾沫横飞,忽地有些想笑。
他想谢轩铭,你这人设立得可真好,连个拉皮条的都夸你有情有义,为个死去的恶名情人搅得娱乐圈鸡飞狗跳……只自己这本应埋地里的情人清楚,自己生前也不过是个替身,仗着皮囊与谢影帝白月光有几分相似,与其各取所需。
谢轩铭取个追忆,他换个真金白银。
钱财这种俗物怎么能抵过谢影帝少年动心。
所以,就算外人知晓真相,估计也依旧只会振振“那还是季升欠了谢轩铭的……”
破面包车开不进纸醉金迷的高级妓院。
经纪人把季升在侧门放下,让他在那等着,绕出去停车后再带他进去。
季升回头看身后那璀璨建筑,一个夜总会倒弄出了皇宫的效果,灯红酒绿好不奢靡。
他转回身,见四下无人,便放松神态,小心地剖出些阴暗心事来。
站在门边,季升神色一点点冷下去。
重生一个半月,他依旧没搞明白,自己分明是被撞死的,为何所有报道都统一口径,咬定他酒驾。
就如他生前不明了,自由恋爱,为何会通稿为单方性骚扰。
季升死得冤,什么都不清楚就一命呜呼。
不过没关系。
季升眯眼,眼底阴翳一闪而过。
他现在有的是时间弄清。
只是需要从长计议。
季升轻踢脚边石子。
首先,他要想办法接近谢轩铭——这个和他前生今世死亡都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
然后……
季升想得出神,没注意一辆黑车悄声无息在他面前停下。
等他反应过来,诧异抬头,后座车窗已经晃下,一只手闪电般从车内伸出,重重掐住他的下颚。
季升脸颊疼痛,他被大力拖着往前,直直撞入车内人漆黑灰暗的眼底。
季升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脑海轰一声响,无数杂乱无章的片段争先恐后涌入。
他恍惚自己身在深夜酒吧,头顶灯光昏暗,眼前人视线也昏暗。
无尽的沉默中,季升抖着靠上去,呼吸与那人紧贴。
十几秒后,他闭着眼,伸手欲推:“记者应该拍够了。”
“我没有”
那人低沉道。下一秒,季升后脑被大力摁下,唇齿磕碰着向前,呜咽挣扎时,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翻涌。
画面天旋地转,季升恍惚几秒,抬眼。
刚才那人换了幅衣着,坐在沙发上,冷声道:“过来。”
大脑未反应,身体却自觉动了。
直至蹲到那人跟前,见他一张俊脸阴翳,遮不住的酒气扑鼻,眼底血丝与下颚灰青显出倦态,季升才恍然。
这是季洄的回忆。
眼前这人,是季升死后的谢轩铭。
谢轩铭捏住季洄下巴,眼神晦涩:“你长得像他。”
季洄张口,欲说什么——
下颚疼痛,拖拽着季升踉跄跌回现实。
谢轩铭坐在车内,眉眼间是季升从未见过的不耐狠戾。
他的五指此刻掐在季升脸上,摩擦间留下骇人红痕。
“我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阴沉道。
重生为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