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升被他掐住,痛得眯眼,大脑却迅速转动起来。
如果谢轩铭是下手绑架季洄的人,那他大可不必多此一举警告季洄不要再出现。
杀死季洄的不是谢轩铭。
而且谢轩铭并不知晓有人想要杀害季洄。
季升神游天外,手无意识握上谢轩铭的手腕,指腹轻轻蹭着腕骨,似哀求又似撒娇求他轻些。
季升想。
既然谢轩铭对现在的“季洄”并不存有极端思想。
那自己便可放心大胆地接近他,套出想知晓的信息。
他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吼。
“季洄,干什么呢!叫你三次了,快过来!”
季升回神,下颚力道忽地一松。
季升被重重一推,后退几步后踉跄站稳。
待他抬头,车窗已经滑上,谢轩铭冰冷的视线消失在防窥玻璃后。黑车缓缓发动,从季升面前驶过。
季升视线跟随,望着它驶入地下车场。
“季洄!”
经纪人再次怒吼。
季升转回视线,快步往经纪人那走去。
坐在包间皮沙发里时,季升开始盘算如何接近谢轩铭。
谢轩铭此刻也在这家夜总会中,这种地方不是“季洄”想来就能来的,错过这次,不知什么时候再能再有机会和他接触。
是不可错过的时机。
季升刚刚下定决心,边上坐着的女孩忽地发出一声惊呼。季升看过去,见一大腹便便中年男性,亲密地贴着那女孩坐下。
季升认得这男人,几分钟前,经纪人殷切笑着把自己推到他面前。
“九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季洄。”
叫九哥的胖子上下打量:“是谢轩铭玩过的那小子?”
经纪人未来得及开口,他咧嘴露出一口黄牙,上前暧昧环上季升的腰:“我就喜欢玩谢影帝玩过的人。”
季升被那搭在腰臀处的咸猪手膈应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心道这人性癖是真他妈奇怪,要谢轩铭知道有这么一人成日意淫“他的人”,以他那疯犬护食的脾气,这胖子一嘴烂牙都不够敲的。
季升挺乐意围观狗咬狗,但可惜谢轩铭不是神奇宝贝,扔个精灵球就能随叫随到。
所以他只能假笑着,不动声色从九哥怀里脱出来,进了包间便找角落躲着,三面靠墙一面靠人,最大程度封死被骚扰的可能性。
季升地理隔绝骚扰,身侧那女孩就没那么幸运了,九哥坐下后便开始动手动脚,肥如猪肠的手指在女孩身上这点一下那摸一手,吓得女孩身体僵硬,抖着往后躲。
女孩年纪不大,属于本想好好唱歌跳舞,却被无良公司坑进淫窝的倒霉孩子。如今遇上九哥不加掩饰地耍流氓,小姑娘一张小脸吓得煞白,不敢动也不敢反抗,泪珠子挂眼眶里,就快要掉下来了。
这样我见犹怜的场面反倒更激九哥心中恶意。
“小姑娘是干什么的?”
“唱……唱歌的。”女孩往边上靠,柳枝似的无助,
“歌手啊。”九戒笑眯眯贴过去,“歌手好啊,漂亮有前途,床上叫得也好听。”
小姑娘身形一抖,颤巍巍更像柳枝了。
她眼眶湿润,豆大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女孩这一哭,引来不少人注意
“哟九哥,这么不怜香惜玉,小丫头都被你吓哭了。”一年轻些的纨绔,扯起嗓子笑道。
他人的调侃让九哥很失面子,他骤然变脸,满脸横肉狰狞:“哭什么?出来卖还摆起脸了,瞧不起我啊!?”
“没……没有。”小姑娘肩膀一耸耸,哭得更厉害了。
九哥还欲再骂,季升看不下去了。
他虽然想明哲保身,但也做不到把小姑娘推出去挡灾。
“九哥,别生气。”
九哥闻声抬眼。见角落那黑发少年抬眸看他,泪痣在下睫毛中隐现。
他领口开得有些大,白皙的脖颈敞露空气中,嶙峋锁骨在光影下刺目晃眼。
九哥一肚子气瞬间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口邪火,晃悠悠冒上心头。
“你是谢轩铭之前那个,叫什么——季……”
“季洄。”
“对,季洄。”九哥一拍脑门,他隔着女孩贴过去,猥琐笑容重现,“你是做什么的?”
“鼓手。”
“鼓手好啊。”九哥笑容扩大,“今晚来叔叔这,叔叔肚皮借你,你就坐身上,把它当鼓敲。”
九哥刚才发脾气时,许多人便已注意这侧,现在见他对一秀气男孩油嘴滑舌开黄腔,那些人哄堂笑开。更有人顺势起哄:“老九,那么见外干什么?干脆让这小孩当场露一手,让我们也欣赏欣赏你那肚子,能奏出什么天籁之音!”
九哥来了兴致:“小季,现在大家都想看你露一手,你给不给九哥这个面子。”
“面子肯定要给的。”季升轻微笑下,“但是九哥身份高,我下手没轻没重,实在怕得罪,还是换个鼓面展示吧。”
看热闹的人正欲起哄,就见季升轻巧拿起桌上一洋酒瓶,抽纸擦下瓶口。
“鼓面。”季升言简意赅,“至于鼓槌……”
他转头看那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女孩,柔声道:“能将头上簪子借我一用吗?”
“诶。”女孩愣下,抽下发髻上两支塑料簪子,怯生生递过去,“这个,可以吗?”
季升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笑。
他这又拿酒瓶又借簪子的,没兴致的人都给勾出几分好奇。
九哥看看那拇指宽瓶口,又看看季升修长指尖晃悠的发簪,等不及慢吞吞准备,他没耐心地喝道:“怎么不还不动手?打啊?”
季升没理他,轻巧将发簪在手中转半圈。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摸到“鼓槌”。
鼓曾是季升半条命,整个魂。
上辈子,一条疤痕剖开了他的命,生生剥走他血淋淋魂魄。
现在……
季升翻转右手。腕骨光滑,凸起的筋络藏着蠢蠢欲动的暴戾因子,它们被压抑太久,如今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便如捕猎的狮群般俯下身子,喉间酝酿出令人发麻的嘶吼咆哮。
季升吐出一口气。
好久不见了。
季升久久不动,九哥正欲发飙,却愕然看见那沉静的男孩忽地变了神色。
他抬手,用两根簪一只瓶,敲来了一场风暴。
“咚”
第一声响砸在围观者心中。
它实际应该是“叮”,或是“铛”。
毕竟在人们所知的常识中,玻璃,只能发出这两种声响。
但那脆生入耳,却又实实在在更似一声厚重的“咚”,凶猛的声波直压听者心脏。
他们还未来得及喘气,狂风暴雨一般的鼓点已铺天盖地埋了下来。
如果说乐声能反映乐手演奏时的情感。
那么包厢里这场无休止的鼓点雷雨,大概是由一位凶猛的,发泄的,暴怒的、狂喜的鼓手所创造。
季升近乎疯狂地敲击着“鼓”,多年的打击乐技巧分明已经融入骨血,却又让他无心顾及。
此刻,他只想在这场自己奏出的风暴里沉沦,敞开怀抱拥抱落下的雷和雨。
但演出终有终结。
最后一次敲击。
季升将“鼓槌”毫不收力的劈下。
只听叮当一声脆响,酒瓶不堪重负,在那一声决断的重音里破碎,玻璃渣块四处飞溅,震出一片尖叫。
在周围人惊惶的目光中,季升缓缓吐出口气,平息激荡的心境。几秒后,失控与桀暴隐没进他的面容,他垂下眸,再抬时便已恢复之前怯生无害的模样。
“谢谢你的发簪。”季升将发簪还回给一旁看呆的柳枝姑娘,温和道,“它们漂亮又坚实,只是用时要注意,别一不小心,被划个穿肠破肚。”
被震傻的九哥忽感肚皮一阵恶寒,不自觉捂紧腹部。
季升低头看衣服上被溅到的玻璃碎和酒液:“我去处理下。”
他起身,有礼貌的道别,推门出去。
包间里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将他拦下。
季升出了包厢,看着走廊一长串房号,不住叹气。
这要去哪找谢轩铭?
他正愁着,不远处房门打开,两人说笑着走出来。
“不是说谢影帝今晚在吗?不去问候一声?”
“等会吧,我刚问了,人不在房里,估计去洗手间了。”
季升心下一动,照着指示牌,朝洗手间走去。
进了洗手间,季升又犯难了。
金碧辉煌的夜总会,自然会配有金碧辉煌的厕所。
十几个隔间的门整齐关闭,季升推了两三扇,再不好意思一间间去敲。
他只能退回门口,无奈站在洗手台前,一边清理衣服上的污渍,一边等人出来。
季升正专心剥着衣衫上的玻璃渣,忽然被人勒住腰身。
九哥猛地从背后抱住季升,油腻的脸在其脖颈胡乱蹭剐。
“操。”季升转头,没忍住被一张放大的猪脸逼出声脏话来。
九哥对季升的恶心浑然不觉,他沉醉吸着少年身上清香:“宝贝,你的鼓打得真好,把我都打得兴奋了……不信,你摸摸——”
他抓着季升的手,要往自己下半身伸去。
季升额头青筋突突跳。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何况季升刚激烈打完鼓,情绪本就不大稳定,这猥琐胖子还将他的白月光——“鼓”,往性暗示那方面联系。
简直把他雷区踩了个遍。
“我不仅鼓打得好。”面对九哥不知廉耻的动作,季升不怒反笑,“打人也很疼!”
他挣开九哥的束缚,握拳,指骨冲前,一拳狠狠捶向那肥肉堆积的下颚。
季升敢动手,自然是有底气的。他多年练鼓,手臂看着细,但肌肉强度却远超一般人。
当年他混地下时,便凭借着人畜无害的脸,爆裂稳定的技术以及要钱不要命的重拳,在一堆不好惹的痞子里打出名声。
如今面对体型比自己胖个几十斤的九哥,季升依然有把握让他吃到苦头。
但他算漏了一点。
他现在不是季升,是季洄。
相比季升,季洄那小身板,可真是没锻炼没营养的竹竿身材。
他是半道出家的鼓手,练习时间短,臂上压根没什么肌肉,体力也差得不行。
刚才季升那不留余力的发泄式打法已经耗尽季洄所有体力。
此刻一拳出去,还没碰到人,季升便惊觉力不从心。
果然,他那软绵绵一击被九哥轻而易举截下。
九哥捏着那细瘦光滑的手腕,猥琐笑道:“宝贝,原来你喜欢玩粗暴的啊,正好,我也喜欢。”
他一把将季升摁到洗手台上,撞出痛呼后拽着人后脑碎发,迫使季升高高仰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九哥愈发看得火起,他一边急哄哄去解裤带,一边咧开嘴角:“
“怪不得谢轩铭能看上你,你长得和季升可真像。可惜,那倒霉婊子死了,我睡不上他,也只能委屈自己尝个低配版......”
季升用力低头,冷冷瞪他,心道我他妈生前干了什么糟心事才招来这种人窥觊,换了个身子还阴魂不散,鬼一样缠上来。
他眼底闪过几丝戾气,膝盖微微抬起,瞄准某个部位,就要下狠手。
九哥沉浸在美人到手的色欲里,完全没注意身下人的表情变化。
他桀桀笑两声,季升膝盖狠狠上顶。
“砰!”
在季升得手之前,某扇隔间门忽地被甩开,里面大步走出个人,季升没来得及没看清,身上便一轻。
那人单手拎起九哥,扔垃圾似的抛掷出去。
九哥双脚离地,飞出去的过程中,回弹的隔间门板狠狠撞上他的脸,把其中肥肉都扇得颤了两颤。
九哥落在地上,杀猪般的痛叫还未出口,又被揪着领子拎起。
他惊怒的抬眼,看清那人时腿一软,险些跪下。
“谢……谢轩铭……”
谢轩铭俯视着他,一双眸狼般阴翳狠戾。
“你刚才,说要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