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升单方面宣布,谢轩铭是个吝啬鬼。
在经纪人联系后,他给季洄所在的小破公司施舍了一个行程——星尘幼儿园的儿童汇演。
听闻这个资源的时候,见多识广如季升,都沉默了。
他前生穷了半辈子,缺起钱接过许多活,商家开业、游乐园表演、婚礼伴唱……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
但把乐队演出开到幼儿园去……
这场面过于前卫,季升没想过,也不敢想。
季洄所在的小乐队叫涅盘,谐音涅槃,有浴火重生的意味。
“为什么不直接叫涅槃?”季升没忍住问。
乐队主唱,一个很好说话的大男生回答:“因为是老板提的名,他有意愿让旗下乐队更加大众化,就改个字,让乐队名更加通俗易懂。”
季升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小黄狠狠一拨贝斯,粗声粗气道:“就是我们老板他妈的不识字,写错了。”
季升:……
季升:行。
虽然是幼儿园商演,但主办方开价不俗,还请了电视台全程直播。考虑到摇滚乐对于年幼的孩童来说太过激烈,主办方要求涅盘乐队演出时穿着玩偶服,并且指定演出曲目为,生日快乐歌。
消息传到涅盘这,成员们纷纷黑脸。
虽然涅盘没名气没资源没资本,但成员都是血气方刚的半大青年,又是出来玩乐队的,基本都在地下闯过几年,心里多少装点清高叛逆,受不了行外人居高临下的指点。
现在人主办方那边劈头盖脸甩下一堆要求,摆明了态度说你们玩乐队的上不得台面,演个出还得蒙面才有资格上,曲目更是没有权力选。
成员们心里怎么能舒服。
然而再不高兴,他们还是得认认真真排练,兢兢业业准备演出。
涅盘已经有几个月没活动了,他们接不到大型的商演,而小型的活儿,公司又不给他们去。
如果涅盘再不能给公司创造价值,便有很大可能被抛弃。
被抛弃不等于解约,涅盘成员并不能在合约还在公司手上时重返地下。公司拿捏着他们的利益,只要合约一天没到期,他们就没有挑选活动的权力。
不火但有约在身的乐队成员们,生活在比地下还灰暗的街道里,日复一日的重复枯燥的练习生活。他们冲不上去,便只能下沉。
看到要求后,成员骂骂咧咧几句,老老实实穿好主办方送来的玩偶服,开始练习世界流行度最广,下至三岁小孩上至八十岁老人无人不晓的——生日歌。
涅盘乐队在专业技术方面无可挑剔,成员们能被经纪公司签下,自然都有两把刷子。
初排不过练个两三遍,曲目便熟悉了个七七八八。
但练得快,不代表练时不憋屈。
初秋天气只能勉强算凉爽,破旧的地下车库隔绝外界气流,内部的空气几乎凝固。地下的气温本就比日温高几度,套在身上的玩偶服又完全隔绝新鲜空气,人在里面练习个两三遍曲子,就汗流浃背,喘不过气来了。
恶劣的环境让成员们失误频出,原本顺利的进度也逐渐卡壳。
当第四次因为失误停止演奏时,小黄彻底爆发。
“练你妈练,为了个儿童巡演还认真起来了?谁爱练谁练,反正老子没那个阴间时间伺候有钱人家少爷小姐!”
他暴躁把头套一扯,狠狠扔地上,摔门出去了。
剩下的成员留在原地,几个憨厚臃肿的大玩偶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要上前去追的打算。
主唱把帽子摘下,揉一把被泛着汗的发丝:“先休息吧。”
他年龄最大,为人温和,在队里有一定话语权。
他这么说了,键盘手和吉他手便也摘下头套,他们脱掉沉重的衣服,找地方坐下,休息去了。
主唱席地而坐,心中犯了难。贝斯手小黄是乐队里年龄最小的,脾气倔人不圆滑,拧巴起来和牛一样,说什么都不听。
要把人劝回来练习,怕是很困难。
主唱正叹气,肩膀却忽地被人拍下。
他回头,穿着单衣的季升,在他身后弯腰俯身:“我出去看看他。”
主唱有些意外,季洄一向安静怕事,缩角落里不爱说话。小黄因为他软弱的性格看不惯他,时常冷言冷语讽刺,季洄也因此害怕,走路都绕着小黄……
此刻,季洄却表示要出去劝与自身有矛盾的小黄,实在令人惊讶。
但有人要揽下难活,主唱不会阻拦。
“好。”他说。
季升起身,走两步回头:“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主唱:……
季升没和成员提失忆这茬,主唱虽然知晓季洄一向与乐队成员不感冒,但没想到他居然连朝夕相处成员的名字都不知道。
季升眼神过于无辜,主唱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他无奈道:“黄思哲。”
季升转身开门:“谢谢。”
黄思哲没有走远,他就蹲在门口几米外,未脱下的玩偶服臃肿堆着,给季升留下个圆鼓鼓的背影。
季升过去,拍他肩膀:“喂,黄思哲。”
黄思哲回头,见是季升,面色一沉。
他还在记前两日被季升关在宿舍的仇,那天季升害他饿了大半日肚子,直到主唱把外卖从邻居家阳台用晾衣杆戳过来,才得已吃上一口好饭。他没好气开口:“不好好练习争取给少爷小姐表现一手,出来干嘛?”
“休息了。”季升扯下他的玩偶服,“你不热?”
季升动作有些大,连着玩偶服里面的湿透的内衬一起扯了起来。
汗水浸湿的衣物脱离肌肤,黄思哲只觉身体一凉,反应过度地起身,一巴掌狠狠推开季升。
季升后退半步,松垮的圆领在拉拽时下滑,露出肩上旖旎牙印。
黄思哲瞥见那一抹艳,脸色红了又白,最终黑下去,咬牙怒骂:“你他妈还真是不知好歹,吃了一次亏还要一条路走到黑,是不是缺了男人不能活啊?”
面对侮辱,季升依旧神色平淡,他伸手拽下玩偶服袖口:“回去排练。”
黄思哲甩开:“我他妈不回。谁要和你一样,为了钱什么都干。”
“不回,不排练,不去演出,赚不到钱,被公司雪藏,要求解约,赔偿巨额解约费……”季升冷静细数,“你乐意这样,我没意见。”
黄思哲卡壳一秒,继续吼道:“关你屁事,你有资格管我?”
季升上前一步,拎住黄思哲的衣领。
他的神色是季洄从未有过的冷:“小朋友,你现在穿的这演出服,是我求来的,你马上要去的演出,是我要来的。就连给你发工资的公司,没我,都早该倒闭了。我没指望你感激涕零,但拿着别人的卖身钱,还是别这么趾高气昂了。用你的话来说,没资格。”
黄思哲被季升忽然的爆发所震慑,回过神来想要发火,却又发觉他句句在理,根本没有自己反驳的余地。
黄思哲面色涨红,一句话都说不出。
“回来排练。”季升没打算为难小孩,他收手,留下这么一句,转身走了。
黄思哲看他背影,牙咬了又咬,最终不情愿地抬脚跟上。
解决了成员内部矛盾,接下来的训练过程便顺利了不少。
生日歌不难,就算改编了也复杂不到哪去。在表演前几天,涅盘已经将其练得炉火纯青,闭着眼都能完成演出。
但新的噩耗传过来——场地不提供乐器。
一只乐队所需乐器价格可不是小数目。即使是作为私人贵族幼儿园的星尘幼儿园经济实力雄厚,也不可能配置各类乐器,更不可能为一次演出花出大笔经费。
所以乐器只能涅盘乐队自己去筹。
虽然只是一次很扯淡的商演,但到底是要上电视的。成员也不敢就拿着那些百来块的四手废品乐器上台表演收破烂。他们努力打着电话,四处找人借乐器。
东拼西凑几日,涅盘总算搞定了吉他、贝斯和键盘。但架子鼓这一大件,最终没有成员能借到。
表演前两天,主唱又挂掉一个电话,冲成员们无奈摇头。
无功而返。
键盘手沉默一会儿,自暴自弃说:“干脆凑钱买一套得了。”
“一套表演用的架子鼓至少得一万五往上,Roland电鼓切半也得八千,双踩两千往上单踩一千,就连鼓椅都要百来块.......”队长疲惫地揉下眼睛,难得爆句粗口,“他奶奶的,乐队还真是富人富玩,穷人穷开心。”
地下车库气压降得很低。
黄思哲看着不慌不忙整理玩偶服的季升,不爽刺道:“你不着急?”
季升将玩偶服脱下叠好,慢吞吞说:“我想到个办法。”
季升的办法,便是召唤无敌的神奇宝贝——精神不太正激动时能把人牙打掉但同时又很有钱的疯狗。
季升觉得谢轩铭答应帮忙的可能性不大,但他仍然乐观,毕竟他上次还只能脑补谢轩铭天降神兵,这次好歹有了具体的召唤手段。
季升摸出手机,拨号输入谢轩铭给的号码。
接通者并不是谢轩铭,季升说:“请把电话给谢前辈,谢谢。”
那人很谨慎:“先生怎么称呼、。”
“姓季。”季升笑,“您就和他说有个姓季的找他,麻烦了。”
电话很快转接到谢轩铭手中,语气不好的低沉声线从话筒传来。
“我记得我说过没事不要给我打电话......”
季升单刀直入:“有事。我需要一套鼓......”
“……关我什么事。”
“来证明我的价值。”
季升补充,“您总得给我证明的手段。”
“......”谢轩铭沉默一会儿,忽地笑了,“要鼓是吧,可以。”
“XX路XX号X栋。”
他快速报出一个地址,
“九点前洗了澡过来。”
重生为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