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瞬间入侵温暖的人类巢穴,呜呜咽咽,很像在哭。
念筝果然不再乖乖吃了,眼睛瞪得很大,挣扎着要起来。他越这样罗羽钦越生气,用了很大的力气抓住他的头发狠命地撞击。
念筝的鼻子被撞得很疼,嘴已经失去知觉,怔愣地看着开了缝的窗户,冷风争先恐后地扑进来,谁也不在乎冷不冷。
精液灌满了口腔,念筝下意识要吐出来,顿了下又咽回去。他已经脏透了,腿上和屁股上黏黏糊糊。
罗羽钦抱着他去浴室,他都没说话。以前被干狠了偶尔会撒娇,会缠着他拥抱,罗羽钦在床事后比较好说话,允许他钻到自己怀里哭一会儿,但也不会过问他有什么可伤心的。
他不喜欢念筝现在这样,让抬手就抬手,让张腿就张腿,手指伸进去抠他里边的精液也没反应,好像他的魂跟着那枚一看就廉价的玉佛一起被丢进了雪夜里。
“就这么喜欢你前男友么?”罗羽钦掐着他的脸迫使他抬头,看他失魂落魄的苦脸,丑的要死,怪不得他的傻逼前男友不要他。
念筝抓着他钳住自己的手,用脸蛋可怜兮兮地蹭,蹭了一手的眼泪和鼻涕,罗羽钦好烦躁,却没把手收回去。他看起来太伤心了。
“对不起。”等到罗羽钦为他清理完之后念筝才开口,声音沙哑,也很虚弱。站不直了一样,依附着男人的胳膊才能勉强站着。
沉默了一会儿罗羽钦问:“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念筝缩在他怀里摇摇头,“没什么。”
早就叫人换好了床上的东西,罗羽钦大发善心地把他抱回床上,看他一直在抖,不太温柔地给他盖上被子,随手摸了一把他的额头,动作是他没意识到的亲昵。
浴室水声响起,念筝睁开红肿的眼,缓慢地一下一下抚摸胸口,那是玉佛原先在的位置。
罗羽钦在浴室里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抽泣,只有一声,急促又短暂。他的胸腔里突然涌出了莫名的情绪,翻腾着熏他的眼。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难受。看到念筝他就难受,哪怕他笑着开心着,什么都不做地站在那坐在那,他都觉得难过。
甚至在见到念筝第一面的时候他其实哭了,这些罗羽钦没跟任何人说过,太怪了。
等他从浴室出来,念筝乖巧地闭着眼,呼吸平稳,应该是睡了。罗羽钦在关灯前看了他一会儿,在他身边躺下,朝他挨了挨。
半夜,梦见念筝在哭,还有房子在着火,浓浓烟雾里看不清脸,伤心欲绝的哭声却在耳边。带着一身冷汗惊醒,身边是空的。他一下子清醒了,光着脚下床,看了一眼窗外又停住。
外面的雪又厚了一层,地面苍白,反射得夜晚都是亮的。
寂静雪夜,罗羽钦立在床边无声地看着念筝在院子里弯着腰摸索,过一会儿就冷得搓搓手跺跺脚,却还是要继续,一寸一寸地在雪地里摸过去。
罗羽钦知道了,他是在找他的玉佛。所以罗羽钦觉得委屈,他接手了被别人丢掉的他和他的孩子,为什么他就要这么难受,而念筝能一心一意地思念一个抛弃他的人。
小时候他爸和他爷爷都告诉他,想要什么就去争,罗家的人没有争不到的东西。
可怎么没人教他,别人的心要怎么争。别人不喜欢他,他能怎么争。睡在一张床上,日日夜夜在一起,他能控制身体,控制不了心意。争不来。到最后还没一根破绳子重要。
念筝找了一夜,罗羽钦就在窗户边上看了一夜。天快亮了,看着念筝失落地直起身,太好了,他没找到,罗羽钦心想。
可看他因为弯腰太久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又替念筝惋惜,老天爷,还是让他找到吧。
在念筝一瘸一拐地回来之前,罗羽钦已经躺好了。念筝轻手轻脚地钻回被窝,手脚冻得没知觉,啰啰嗦嗦抖个不停。借着一点曦光看身边人的脸,轻轻叹一口气,撑着僵硬的手凑过去,脸蹭一蹭罗羽钦的脸,“对不起,我没找到。”
罗羽钦想,跟我道什么歉呢,我又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
除夕,又下雪。
念念又裹成一个球,开开心心等着爸爸带他出去堆雪人!
“好啦,我们走!”念筝带他去院子里堆雪人,雪足够厚,踩着嘎吱嘎吱响,小朋友啪一下躺倒在雪里,手脚乱踢,溅起翩飞的雪沫。
念念已经可以自己堆小雪人,念筝想到罗羽钦前几天面无表情地教他堆雪人就好笑,念念倒是越来越亲近他,也不觉得他凶了,仰着小脸满脸崇拜地说你好厉害哦。
罗羽钦面上不显,念筝却知道他在心里翘尾巴,对小孩子的夸奖很受用。
“爸爸,你在堆什么?”念念玩累了来找爸爸,歪着头仔细瞧着,“这是……蛋糕?”
“对啊。”念筝用雪做出一个样式普通的圆形蛋糕。本来想奢侈一下做个双层的,无奈对他来说难度太高,最后还是只堆了一层。上面团一些小雪球做装饰,很普通,也不好看。
念念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这个小“蛋糕”,抬头问:“爸爸,你今天过生日吗?”
脱下手套用手掌把蛋糕边缘捂平,念筝呼一口气,弯着眼睛回答:“对啊。”
“还缺一个蜡烛。”念筝用短短的手指摸着,“我帮爸爸做一个蜡烛!”
于是,蛋糕上插了根歪歪扭扭的蜡烛,随时都会散掉,念念紧张得小脸冒汗,“爸爸,快许愿!许愿!”
念筝被念念催促,双手合十,许愿……可以许什么愿?手指下意识摸索胸口,手上一空才想起来玉佛已经丢了。
“好吧。”他闭上眼。
就许一个和罗羽钦有关的心愿,希望他早点想起来,想起那个冬日落雪的村庄,想起那座长满野花的矮山,想起除夕夜的烟花,想起白纱晃晃的夏夜,想起念筝,想起念念。
想起四年前的冬至,刚停一场雪,雾气茫茫,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罗羽钦今天回老家,应该在北京住下不会回来了。念筝和念念堆完雪人,折腾了一个下午包好两屉饺子,最中间那几坨看着像怪兽的是念念小朋友捏的。
电视里面的春晚开始了,念筝烧开水下饺子的时候电话响了。念念搬了个凳子踩着接电话:“喂?你好啊!你好啊!你找谁?”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从一城传到另一城,罗羽钦捏断没点着的烟,问道:“你们晚上吃什么?”
“饺子!”念念歪了歪头,手肘靠在桌子上,听出他的声音,“我知道你是谁了,小罗叔叔。”
“嗯。”小罗叔叔敷衍了一声。
“爸爸呢?”
念念看了一眼厨房,念筝正守着饺子浇凉水,奶声回复:“爸爸在煮饺子。”
“哦。”
“我今天包饺子了!包了三个呢!”念念激动地说,小脸笑着。
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厉害。”语气还是有点敷衍,但还算是夸奖。两个人沉默一会儿。
“你想和我爸爸说话吗?”
罗羽钦瞥一眼墙上的钟,“不想,挂了。”
话筒里传出嘟嘟声,念念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厨房,一把抱住爸爸的腿,仰着脸报告:“刚才小罗叔叔打电话啦!”
念筝笑笑,“我听到啦。”
——
“唔?你回来了?”背后一片冰凉,是深夜的寒气,罗羽钦赶回来的,进门的时候十一点半,外面热闹着,到处都是烟花,屋里一片黑。
“喝酒了?”念筝刚睡熟还带着鼻音,在被窝里转个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头晕不晕?”
罗羽钦用了点力压住他,从上往下看了一会儿,“不晕。”一张嘴全是酒味,念筝知道这是喝了不少,想坐起来,“我给你倒杯白糖水解解酒。”
“等一会儿。”罗羽钦还压着他,哑着嗓子问:“嫌我吗?酒味。”
念筝懵了几秒,反应过来,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罗羽钦一凑下来他就温顺地张嘴。念筝嘴里是薄荷味,亲着很舒服。
他接吻的时候闭着眼,薄薄眼皮轻微地抖,罗羽钦则睁着眼,看他没有反抗地接受,顿时就觉得他心里装着别人也没关系了。
两个人的呼吸都变重,念筝惦记着他醉酒头疼,轻轻推开身上的人,头扭到一边,“我……先给你泡白糖水。”
罗羽钦放开他,坐起来看他的背影。
经过餐厅桌子,发现上面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上面还绑着蝴蝶结,是蛋糕。
念筝张张嘴,看着神色平静的男人,很呆地指着蛋糕问:“你买的?”
“嗯。”罗羽钦走过来坐下,自作主张地拆了寿星的蛋糕,拉念筝的手让他也坐下。盒子里是一个漂亮简单的奶油蛋糕,比雪做的好看得多。
罗羽钦本来想插蜡烛,想到什么,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盒子,推给念筝。
“这是什么?”坐在灯底下的人身穿白色的绒绒睡衣,看到礼物高兴地弯起眼睛。
打开蓝色的丝绒盒,里面躺着一枚白玉佛,不是原来那一枚了,但大小和样子都极其相似。
罗羽钦的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攥紧,垂着眼不看念筝,“没找着一模一样的,这是最像的。”
“等雪化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黑色绳子上,“我会帮你找原来那个。”
他一点不想送念筝这个,不想让他整天睹物思人,最好快点把那人忘得干净才好,但是比起这个,他更不想看他失落。
念筝看了几眼合上盖子放在一边,没说喜不喜欢,转过头看他,眼睛亮亮,“我们吹蜡烛吧!”
罗羽钦盯着那个被他放在一边的盒子,有点雀跃。
蜡烛火苗在两个人的眼睛里跳,念筝看了一会儿又看看罗羽钦,男人的脸在橘黄火光里难得温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许愿的时候念筝抓住了罗羽钦的手,此刻面对着真正的蜡烛许下和白天截然不同的愿望:
“神明啊,没关系了,他不记得我也没关系了,白天许的愿不作数的,求您谅解。
现在我许愿,希望身边这个人健康,不要伤心。
希望我待在他身边的时间久一点,还有,这一次不要再被他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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