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怀雁几乎是被热醒的。
醒来的时候窗帘已经被拉开,阳光从窗外照射进室内,落在铺在阳台前的地毯上。
落地窗外是一览无余的好天气,除了摆在窗外上的那盆叫不出名字的绿叶植物上还落着几滴雨水,几乎看不出昨晚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夏怀雁怔了一怔,有点没缓过劲来。
眼睛酸涩得睁不开,头也疼得厉害,灵魂悠悠然飘出身体之外的状态让夏怀雁觉得自己现在似乎还在做梦。
“醒了就起来。”
耳旁突然传来一道男声,让夏怀雁瞬间清醒。
他转头瞧见一个陌生男人背对着自己站在床边,手里正拿着一件黑色衬衫。
他的后颈纹着一个不知道什么图案的文身,光是背影看着就是难以接近的凶神恶煞的模样。
宽而带着肌肉的背部布了几道痕迹,明显过头的痕迹让向来单纯的夏怀雁都不禁红了红脸。
他立马从床上坐起,酸疼难忍的身体让昨晚的回忆霎时间涌入脑海。
零零碎碎不太清晰,让夏怀雁的脸红了又白。
瞧见男人转身盯着自己,夏怀雁心虚地躲避了对方的目光,却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礼貌,于是张了张口,当下干涩的喉咙冒出一句轻而沙哑的问候,“你好。”
夏怀雁说完这句话,眼见着季青也的脸上出现了一些让人难以读懂的细微表情,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多愚蠢。
他本就红着的耳尖愈发红,难堪地低下了头。
沉默了一会儿,幸而季青也没有嘲笑或者对他这句话说些什么,只转身去浴室之前让他把衣服穿好。
浴室的门被关上,夏怀雁这才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昨晚为什么会那样,虽然觉得委屈,又觉得季青也或许比自己还委屈,。
毕竟自己才是那个霸王硬上弓的人,而对方或许都在强忍着不适在配合自己。
看样子季青也好像是个好人,没有大家说得那么坏,刚刚和自己说话虽然冷淡但也没有很凶。
他还以为季青也会揍自己一顿,然后把自己扔出去呢。
夏怀雁一直以来都是纯情派,在情爱方面一直传统而古板,什么初吻要留给最喜欢的人,第一次一定要有纪念意义珍重而浪漫,比起新时代的开放风气,他或许有些矫情,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坚持之一。
虽然他不是一个浪漫主义者,但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着的,也同样这么做着。
不过这一点,也在昨晚打破了。
想起昨晚的事情夏怀雁就觉得难过,趁季青也还没出来,他躲在床上偷偷哭了鼻子,落了两滴泪又很快止住了。
衣服被丢在了床尾的地上,夏怀雁颤颤巍巍地扶着床沿一点一点挪过去。
他现在没有什么力气,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让受到了无比大的压力。
夏怀雁脑海里还在天人交战着,想着来这里之前夏席诚跟自己说的话。
原本夏怀雁还觉得自己有勇气跟季青也求情,求求他给夏氏集团一个机会,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在季青也面前连头都抬不起了。
毕竟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夏怀雁心里有愧,不能对季青也提出更多请求来。
正想着,浴室门恰巧被打开,季青也从浴室里出来,看样子是洗漱好了。
夏怀雁见人出来,立刻站了起来,拘谨地站在床边,双手藏在身后摩挲着衣角等着对方教训自己。
或打或骂都可以,只要对方能消气。
不过季青也似乎很忙,一出来就接了个电话,连一个眼神都没放在自己身上。
夏怀雁更加紧张,双腿抵在床沿上借了点力。
他实在太累了。
要不是心里有事,现在绝对是闭着眼都能睡着的程度。
季青也拿着手机去了阳台上,男人身姿挺拔,是站在人群中典型的鹤立鸡群的形象。
昨晚没仔细看对方的脸,他现在其实连季青也到底长什么样都不清楚,模模糊糊的总记得那是一张很帅又很冷漠的脸。
夏怀雁没有兴趣听别人打电话,也不想听别人的隐私,就把目光收了回来,努力不让自己去注意季青也的动静。
虽是这样,男人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传了一些进来。
不知道对方在跟谁说话,语气较之自己稍稍平和了一点,冷淡却有耐心。
夏怀雁听见季青也提到了礼物之类的词语,对方应该是他喜欢的人吧……
这么一想,夏怀雁更因为昨晚自己亲他的事情感到愧疚。
“嗯,知道了。”
季青也挂了电话,转身进房间时瞧见夏怀雁还站在床边一动不动,身上还穿着昨晚那套衣服。
粉色的衬衣皱皱巴巴,中间有颗扣子不见了,空了一块没扣起来。
应该是昨晚扯坏了,扣子不知道崩到了哪儿。
季青也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紧绷着唇角喉结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怎么不换衣服?”
夏怀雁听到男人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闻言抬头,踌躇了一会儿,看见季青也走到床边提起了那个白色的纸袋子递给自己。
他愣了愣,在男人凝视着自己的目光下连忙接了过来。
“换好衣服洗漱好出来,”季青也抬手瞧了眼腕表,道,“我的时间有限。”
他说完这个,就打开了门往外走,夏怀雁根本没能说上一句话,更别说道歉求情这种难为情的事了。
从昨天到现在,夏怀雁一直处于一种很茫然的状态。
纸袋子里是一件干净的白T,还有一条灰色的休闲裤,简简单单的款式,但衣服吊牌上的价格倒不是很简单。
夏怀雁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穿。
如果穿了他就得还钱,但这毕竟不是小数目,他这两年做家教当舞蹈助教辛辛苦苦攒的钱也没有比这两件衣服多多少。
虽然夏家在这之前还很有钱,他也确实是夏家的少爷,但平日里拿到的零花钱并没有多少。
他还想要存钱呢……
可季青也刚刚让自己换上快点出去,他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要给自己买衣服,也许是嫌弃自己脏或者别的什么。
现在总觉得骑虎难下。
为了一会儿能冷静与对方交谈,夏怀雁在心里疯狂给季青也树立一个外表冷漠内心温柔的形象,好让自己在对方面前不露怯。
可从浴室里出来之后,夏怀雁脸上的温度就没下来过。
镜子里的自己,实在太不像话了。
季青也实在太不像话了。
昨天晚上实在,太不像话了。
夏怀雁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稍微没那么慌张才抓紧时间赶紧出去。
原以为门外没有人,夏怀雁还想着应该怎么找到对方,谁想到一拧开门把手,门外就站着一个清瘦高挑的男人。
夏怀雁完全没做好准备,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又木讷地朝对方点了点头,慌里慌张的,“您好。”
男人同样朝他点了点头,“季总在楼下等着,请随我过来吧。”
夏怀雁不知对方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一大早就从季青也的房间出来想来也不会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过他们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这样想着,夏怀雁稍微放心了些。
酒店门口的车子已经停好,方才那位助理走在前头,替夏怀雁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夏怀雁瞧见季青也正坐在后排,手里拿着平板在看些什么。
他犹豫着跟助理道了声谢谢才上车。
夏怀雁紧靠着车门坐着,等了一分钟左右,助理却没有上车来,车厢里沉默得让人心慌。
总有人要先说话的,不论是关于夏氏公司,还是为了昨晚的事情,夏怀雁都觉得自己应该先说话,于是他大着胆子开了口,“季总,我想……”
话断到了一半,季青也抬起眸子朝自己望过来的时候,夏怀雁紧绷着的一根弦忽然“铮”地一声断了。
原本想说的话,全都在那一刻卡在了喉咙里,而后不知想起什么来,慢慢移开了眼睛。
“季总,昨晚的事情非常对不起,”夏怀雁还是鼓起勇气道了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还有衣服,谢谢您,吊牌我已经收好了,到时候会把钱给您送过去的。”
夏怀雁手里还提着那个纸袋子,他似乎准备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纸袋子里装好准备带回家去。
不知道这人是傻还是装傻,被吃干抹净了还向得利者道歉,而且他似乎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有意识地爬了自己的床之后还能像以前一样来去自如。
想起昨晚夏怀雁一步一步朝自己腿边爬过来的样子一点尊严也没有,似乎做惯了这种低声下气的事,季青也就有些烦躁。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扫了一眼夏怀雁紧攥着袋子的手,道,“你觉得自己还能走得了吗?”
夏怀雁闻言,错愕抬眸。
他有些惊慌地看着眼前这个朝自己靠过来的男人,于是转身想打开车门下车。
夏怀雁觉得自己掉以轻心了。
因为季青也对自己并不坏,早上还给自己准备了衣服,也没有因为自己突然出现在他房间而打骂为难自己。
他虽然是有点笨,但没有傻到那种程度,季青也这句话太过危险,夏怀雁觉得自己这会儿不逃,之后就逃不掉了。
“夏氏——”
男人开口说出的两个字,瞬间让想逃的夏怀雁僵在了那里。
并不宽的车厢里,夏怀雁感觉到了男人在自己耳边传来的气息,“我会考虑的。”
季青也的唇抵在他的耳尖,一字一顿慢慢道,“那你能给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