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洋过海糖
早自习,班里一片呜呼哀哉,间或有个高亢男声大道蜀道难,nv声则低诉绿肥红瘦,写理科作业的拿语文课本挡着,吃东西的头都要钻到抽屉里,当然,还有睡觉的。
语文老师进来的时候,姜卓同瞥了一眼旁边趴着睡觉的同桌。
卫_yi兜帽下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碎发搭在眼角和山_geng,挺翘鼻尖下的zhui角向下拉着,浓长睫毛微微颤动,眉毛也皱着,看起来睡得很不踏实。
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叫醒他,语文老师走过来了,背书的同学们声音未停,眼神却都跟随着老师动。
“于陶!”语文老师喊他,没动。姜卓同赶紧碰碰他,男生终于起来了,满脸的起床气吓得姜卓同向旁边挪了挪。
“给我出去站着!”随着这句话,全班顿时安静了,过了几秒钟有人小声背:“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全班又立刻稀里哗啦背起来。
于陶一声不吭,在读书声里起身,从后门走出去了。十月底,早上挺冷的,冷风夹杂着晦暗的雾气铺面而来,他没把校_fu外tao穿出来。
整条走廊里都是读书的声音,随便一看就能看到为了防止自己犯困站着背书的人,于陶倚着窗台,闭上眼站了一会儿。
干站着挺没意思,于陶本来想直接下楼吃早饭去,走到楼梯口,鬼使神差地,脚踩上了去四楼的楼梯。
四楼是一到四班,读书声明显要更齐一些,更有的班级全班起立,没一个偷懒的,都大敞着门,方便老师随时进来检查。
穿黑卫_yi在走廊晃悠的于陶就显得格格不入,有人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很快低头,zhui里叽里呱啦背得烂熟。
走到一班门口,于陶在后门停住,离老远往教室里看了一眼,清一色的红白校_fu,齐刷刷的后脑勺,谁也看不出来谁。
没劲,于陶zhui角一拉,刚要走,坐在后门边上的一个nv生转身和他对视了。于陶面无表情,nv生有点发怵,但还是冲他招了招手。
于陶站在原地没动,nv生四处看了看老师不在,挪了挪凳子靠门近一点,对着于陶伸手,掌心里躺着一颗糖。
她的声音几乎被晨读声掩埋:“同学,从前边传过来的,给你的。”
这糖于陶认识,那天晚上在超市门口,陈郡泽给的就是这种糖。坐在第四排的陈郡泽回头看他,还冲他笑,明明不是多温和的长相,倒是挺爱笑。
于陶接过糖,神情冷峻地看了他一眼,两人一对视,陈郡泽收了笑,变成于陶看不懂的眼神,令他莫名_gan到压迫。但很快,那种眼神消失,陈郡泽回头看书。
早自习七点半才结束,这个点没学生来食堂,食堂阿姨刚把各类早餐摆好,一个D帽子的男生掀开透明的塑料帘子进来,径直走向免费的热粥舀了一碗,坐在角落里发呆。
“大小伙子喝一碗粥怎么够A。”阿姨把豆浆袋摞好,趴在窗口笑眯眯问:“小伙子,要不要来个手抓饼?热乎的!”
男生往这边看了一眼,食堂的灯没完全打开,黑黢黢的帽子底下也看不清神情,很快又低下头去喝粥。
哗啦一声,塑料帘子再一次被掀开,这回走进来个穿校_fu的高个男生,她招呼道:“手抓饼豆浆油条,都是刚到的!”
“阿姨,要两个手抓饼,一个_chicken_蛋。”校_fu男生走过来刷饭卡,很俊的小伙子,眉毛和眼珠都乌黑,山_geng高眼窝shen,眼睑下方有颗痣,下颌收窄得恰到好处,锋利线条隐入耳后。
D着个银边眼镜,又糅上书卷气,zhui角带笑,中和了五官的冷,让人心生好_gan,于是阿姨多送他一颗_chicken_蛋。
不锈钢桌面上放着半碗粥和一颗糖,于陶对着糖发呆,连对面坐了人都不知道。
香喷喷的手抓饼里加了肠和蛋,递到眼前,始终扣着卫_yi帽子的脸终于抬起来了,见到来人眼都睁圆了,“你怎么来了?还没下自习呢。”
“背书背饿了。”陈郡泽把手抓饼放他手里,解释道:“买多了。”
于陶放也不是吃也不是,“我不是要饭的。”
“我知道A。”陈郡泽理直气壮,“我买多了A。”
“这样吧,你请我喝粥。”他向前靠着桌子,离于陶很近。“粥是免费的。”于陶往后躲了躲,看傻子一样看他。
“那你给我盛来。”陈某提出要求。
于陶无语,端了一碗粥回来。食堂里陆陆续续涌进学生,他俩坐在角落里安静吃着自己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却意外地和谐,于陶甚至觉得有点舒_fu。
杨祺被人放了鸽子,只能自己来食堂吃饭,端着饭找座位的时候竟然看到了陈郡泽——某个说不和他一起吃的人。
只见这厮正慢条斯理地剥_chicken_蛋,剥好之后递给对面的人。杨祺顺着看他对面,D着帽子看不出来是谁,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面的人接过_chicken_蛋,手指细长干净。
“看看他笑的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以为对面是他老婆。”他咬一口烤肠,准备走过去和他们拼桌,谁想到A,陈郡泽看到他非但不欢迎,还冲他使眼色让他走!
姜卓同见这个人端着餐盘站半天了,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的yao,“同学,要不你坐这。”
于陶第一回吃别人给剥的_chicken_蛋,他_M_M是天生的盲人,爸爸在的时候什么都不让她干,爸爸去世以后,于陶也什么都不让她干。
从小到大,于陶没有朋友,坐在一起吃饭是很亲密的事情,他不喜欢也没经历过。可陈郡泽做得那么自然,好像给他剥_chicken_蛋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糖好吃吗?”陈郡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来一张展开,对折一下递给他,再自然不过。
于陶接过纸,故作不在意地说道:“一般吧。”
“哦。”陈郡泽点点头,“那就是好吃。”
被拆穿的于陶立刻站起来,很潇洒地一抬下巴,“走了。”
陈郡泽又笑,帮他把碗收起来端着走,“一起吧,老大。”
听到这话,八班校霸很矜贵地笑了,虽然笑容转瞬即逝,但还是被陈郡泽捕捉到了,镜片后面的眼睛笑意更shen。
“他真的很像一只猫。”陈郡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