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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相言起了个大早,醒的时候章鹤还闭着眼,他闲得无聊,侧过身看。
其实章鹤长得不错,虽然和他哥那张脸比不了,但五官相对柔和,看上去很好说话,不像他哥,眉压眼,显得严肃又冷硬。不过章鹤当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害,赵相言眼下对他只有防备和利用,也没有因为单方面中止“恋情”_gan到抱歉。
“看什么呢?”章鹤睁开眼,像是早就醒了。
赵相言也不尴尬,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你说你好好一帅哥,不去结婚生孩子,搞什么同x恋A?”
他本意是想旁敲侧击告诉章鹤他俩没戏,别指望了。没想到章鹤全然不在意,坐起来摸到床头柜上的手表,一边D一边说,“这还是第一次听你夸我帅,看来我们回到从前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赵相言觉得这人就是个笑面狐狸,狡猾得很,暂时还是不要主动出击比较好。
“柯衍。”病_F_门开,秦沛容笑意盈盈提着保温桶进来。这会才刚六点,赵相言还不知道柯衍家住在哪,好奇她是几点起来准备的这些。
“我还担心你们正睡着,刚好,快趁热喝,章先生也一起吃,我准备的多。”
保温桶被打开,里面同样是菜粥,但比起外面买的好太多。青菜切得很碎,粥一看就熬足了时间,软烂粘稠,米香四溢,赵相言被热气一熏,眼泪就掉下来了。
他想苏韶韵了。
“怎么哭了?”秦沛容赶紧抽了张纸给他擦脸,“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了?”说完担心地看着章鹤,章鹤也不知道他突然哭什么,但这样子他也说不准是不是恢复记忆。
“没有。”赵相言低声回应,心里埋怨这body太敏_gan。他xi了xi鼻子,开始盛粥,“谢谢阿**谢谢。”
当着秦沛容的面,他既叫不出阿姨,也叫不出_M。
小的时候被他哥揍了,他就会抱着苏韶韵哭,眼泪三分真七分假,连赵康成这个做父亲的看着都心疼。后来长大了,全家人都宠他,他就没再掉过眼泪,也不是个爱哭的人。
秦沛容送完饭匆匆离开去上班,章鹤问他,“你哭什么?”
赵相言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失忆患者,也不打算这么快和他摊牌,戳着碗收起难过,“_gan动不行吗?”
章鹤听他扯淡,没再追问。
康复期可长可短,完全在于个人body素质和复建训练。赵相言多余担心,章鹤终归还要工作,即便是在他昏迷期间也不是一直陪着,他醒来三天后,章鹤就请了护工来照顾他,不怎么出现在医院了。
毕竟有自己的公司,在医院的三天积攒了许多工作,一时忙不完,赵相言刚好乐得自在。
秦沛容每天雷打不动地来给他送早餐,每次都来去匆匆,赵相言跟这个陌生的nv人完全没话说,除了谢谢,就是沉默。他知道这个nv人每次都想说点什么,却yu言又止,大概是过去的不堪言,现在的太陌生吧。
除此之外,别的时间他基本都是一个人,后半个月护工也不怎么需要。
规律的作息,超量的运动,不出半个月,他的身上就有了薄薄一层肌r。同时他也发现,body各处有着shen浅不一的伤痕,不知道柯衍之前遭遇过什么,这些伤早就不疼了,就是看着让人心惊。
他要尽快恢复健康,没有任何娱乐的东西也不觉得无聊,他不敢放任自己的j神松懈,因为只要一停下来,巨大的悲伤就会将他包裹。有些事他不是不去想,而是不敢想,痛苦和焦虑随时都能将他击垮。
一个月后。
章鹤准时接他出院。赵相言还挺纳闷这人居然一次都没再来过,以致于章鹤看到他时,足足愣了一分钟。
不怪章鹤会惊讶。
眼前的柯衍微昂着头,穿着款式普通的运动装,估计是他自己要求,头发被剪得很短,露出明朗五官,明明是同一张脸,眉宇间却不见了从前的怯懦,目光坚定shen邃,眉毛微微上挑,被章鹤盯着看,也毫不躲闪,就是有点不耐烦。
“你也失忆了?”
开口还带着点痞气,章鹤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柯衍有没有可能,并没有失忆。
他无法解释柯衍的变化,这一个月时间他虽然忙得顾不上过来,但不是没有思考过柯衍身上奇怪的地方,暂且不说他醒来后的胡言乱语,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应该最是没有安全_gan,可能会慌,会怕,会和从前不一样,但绝不会没来由的自信。
底气不会凭空而生,更何况从前的柯衍_geng本与这个词无缘。海边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对这个有些腼腆nei向的男孩颇有好_gan。他向来喜欢安静的人,而且一眼就知道,即便柯衍不是个弯的,要掰弯也不会太难。
他主动靠近,聊天,交往,向被生活所迫的孤僻少年伸出援手,赢取信任。他十分清楚,柯衍从他这里汲取了珍贵的快乐。
可现在这一切好像忽然被擦去了。
“走不走A我说?”
前面的人回头催促,下巴扬起,说完也没等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了。
这不可能是他喜欢的那个柯衍,章鹤心想。
但又如何说得通呢?
*0~.0
烈日灼灼,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赵相言一估摸,应该快要放暑假了。
路上章鹤始终沉默,赵相言一时也想不出问点什么,大概是他对这个人本身兴趣不大,越早摆neng越好。
“最近还在放假,你抓紧时间补补课,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打给我,这是给你的手机,你_M_M和我的号码已经输Jin_qu了。”
章鹤递过来一只黑色的新款手机,赵相言毫不客气地收下,打开查看里面的常用软件,“我爸_M离婚了?”
“嗯,你爸欠债,跑了。”
“哦。”赵相言没什么_gan觉,车一停,他推开门下去,抬头,然后愣住。
“我住这?”
“是。”
面前是只有四层高的老式住宅,墙面刷了层劣质涂料遮掩nei里的破旧,电线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一疙瘩挂在墙边摇摇yu坠,靠近楼门入口的地方贴着五颜六色的求医小广告,厚厚几层,专治穷病。
前两天下过雨,地面坑洼泥泞,还有袋不知道从哪家扔下来的垃圾。有个中年男人出来,瞥他们一眼,朝旁边擤了把鼻涕,搓搓手走了。
赵相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yu哭无泪。
这个城市竟然有这样的地方吗**
他的各种反应被章鹤尽收眼底,“快Jin_qu吧。”
进什么进!他才不要住这种地方!赵相言转头就要走,被章鹤一把拽住,“你去哪儿?”
“关你屁事!”从醒过来直到现在,他才真的认识到自己不单单是重生了这么简单,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不同的人,更是天差地别的生活,甚至人生。
他万一再也回不去了呢?
赵相言忽然甩开章鹤的手,拼了命地往外跑,好像只要逃离这里,就能摆neng这种被强加的命运,扔掉这幅不属于他的躯壳,做回真正的赵相言。
“喂!你放开我!”
章鹤几步追上将他拦yao抱住,不怎么费力地拖了回去。柯衍家在一楼,钥匙秦沛容几天前交给章鹤拜托他送柯衍回来。章鹤一手箍着他一手开门。
潮*的霉味扑面而来,赵相言捂鼻子的功夫,已经被章鹤拖进屋,门砰的一声在身后He上,然后是咔哒一声响。
赵相言刚回头就被拽进一个怀抱迅速翻身将他压在门上。他这幅body素质太差,章鹤制住他轻而易举。
“你干什么!”秦沛容为什么这么放心把钥匙给他,赵相言后悔没跟秦沛容多说几句话,好让她远离这个人。
“你觉得我要干什么?”章鹤的声音很轻,也很暧昧,还有点故意,“床都上过了,你还别扭个什么劲A?”
说罢偏头作势要吻他。
“你要是敢亲我,信不信我咬死你?”
zhui硬心虚,赵相言几乎做好了待会就去刷牙的准备,章鹤却停在近处轻笑一声放开了他。
今时不同往日,赵相言心说有本事你再给我三个月,看我不卸你一条胳膊,然而body还是很诚实地坐到了离章鹤最远的地方。
“你不是柯衍。”门外和刚才的反应都让章鹤无法继续视而不见,柯衍显然是有其他记忆,唯独没有和柯衍自己相关的,章鹤其实什么都不确定,说出这句话自己也觉得荒唐,但未尝不是一种试探,“你是谁?”
如果之前赵相言还抱着和章鹤摊牌的想法,那现在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记得了,是你们说我叫柯衍,所以现在又不叫了吗?那我是不是不用住这了。”
章鹤靠着沙发,一双眼写满怀疑,但两人都藏得shen,谁也占不到上风。
过了一会他起身环视一周,像是刚才这出没发生过,“这几天就别出门了,在熟悉的地方能帮助恢复记忆,你_M_M晚上回来可以好好跟她聊聊,你们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有什么需要给我电话。”
章鹤交待完,走得干脆,门口很快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赵相言拉开门望了望,这人就这么走了?
那刚才演混蛋是几个意思?
不过人前脚走,他后脚就在家里一通乱翻。这地方他多一秒都待不下去,他现在总算是能跑能跳的自由身,要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好不容易翻出几百块钱,他出门打车报了个地址,一个小时后来到熟悉的地方,却被门卫拦住。
“没人?他们搬家了吗?”
“出国了,_F_子空了大半年,短时间应该都没人。”
赵相言出了满头的汗,心却瞬间凉了一半。他抬头看向林立的楼群,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拔tui就往外跑。
一想到接下来的场面,他短暂地xing_fen了几秒,像是给这不幸的body和嵌在里面的灵魂同时打了一剂强心针,终于活了过来。
*
门铃声响,不再是无人回应,里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仿佛每一下都踩在他的心上,他像是_geng点着的火箭,蓄势待发,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就蹿到了对方身上。
“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