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听见动静抬眸往门口一望,见是陆乾珺,脸上不受控制浮现出惊喜,又立马被他压下。
“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了。”陆乾珺挥了挥袖,不甚在意道。
政事繁忙,他一直在宣政殿忙到此时才有空来后宫看看,姜容是他新封的侍君,按理他也是要来这儿的。
佳音很有脸色地行礼告退,他没错过姜容望向陆乾珺时眼中止不住的情意,想来他们一定有话要说。
“陛下怎么这么晚过来?”深夜气温有些凉,姜容起身为陆乾珺添了杯热茶,他细细观察着陆乾珺的神情,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转变。
忙了一整日陆乾珺有些疲乏,蹙了蹙眉一双柔软纤长的手就放在了肩膀上,力度舒缓地揉捏着,陆乾珺放松身体倚在靠背上,虽没有说话,姜容也明白了他来的目的。
以往在姜府时,陆乾珺也会半夜突然出现,一脸疲惫的等着姜容帮他放松,仿佛将全部的信赖交给了姜容,想到这里,姜容弯了弯眼角,惶恐一整日的心,终于稍稍落到了实处。
身体一放松,触感更为明显,他甚至清楚的知道那双手腕间有颗小小的痣,在一片白皙中有多漂亮。过了半刻陆乾珺攥住了姜容的手,在姜容愣怔之际将人横抱起来,步伐稳健地走到了床边。
“陛下?”
没人回答他的疑问,陆乾珺少言寡语,想什么就做了。
姜容想问的问题一个都没问出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人抱上了床。
“陛……阿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二人之间如今已是云泥之别,姜容知道自己配不上陆乾珺,因而陛下唤的顺口,可在他心里,阿珺才是他认定的夫君。
男人锋利的眼眸一拧,姜容知道他是有些不悦,瘦弱的手臂环上男人精壮有力的腰身,从男人怀里抬起头,“阿珺以前说过的,会娶我。”不然他不可能任由一个陌生人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将他翻来覆去折腾个几遍。
迟迟等不来回答,姜容急得眼眶都红了,“阿珺……”
“聒噪。”陆乾珺推开他,也没了那些旖旎的心思,声音亦是一如既往的冷硬,“你只要老老实实在清宴阁待着便好。”
他没说娶还是不娶,姜容大概知道他是没打算娶的。
只有正室才能用“娶”,他这种身份,连个“纳”字都谈不上,只算是“抬”进了宫里。
看着男人一步一步慢慢变得模糊,姜容鼓起勇气冲了出去,对着男人大喊。
“阿珺!”
陆乾珺脚步明显停顿了下,可也只是停了下。
“我不会与别人共侍一夫的……”他喃喃道。
从小生活在勾心斗角的姜家,姜容早就受够了,自己爹爹因为不得宠郁郁而终,他不能再步这种后尘。
或许是对于陆乾珺的反应早有预感,姜容除了心里有些空落外,竟好似也没有旁的情绪了。
第二日姜容早早收拾了东西,他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有傅冰墨留下来的遗物和几身衣裳,姜容背起包裹就要往外走。
“主子……”佳音欲言又止,她昨晚隐约听到了些什么,觉得姜容现在走,多半是要惹怒那位的。
“你放心,我会去跟陛下说好的。”姜容朝她笑了下,昨晚他想了一夜,还是决定离开。哪怕他对陆乾珺有情意,可他不敢猜测陆乾珺对他的情意,往后宫里的嫔妃只会多不会少,他难以想象在后宫争宠的生活,也接受不了,与其到时候痛不欲生,不如早早离开。
他到的时候陆乾珺还在上早朝,姜容等了很久,再问的时候陆乾珺已经和大臣们商议政务了,他只好拜托许公公代为转告。
“劳烦公公了。”他转头就走,心里其实有些舍不得。
他又回忆起那些日子来,那些瞒着所有人荒唐的夜晚,誓言也好,欢愉也罢,此时都如昨日般清晰。
他想让自己只记住陆乾珺的好,记住陆乾珺是爱他的。
所有的一切从现在结束,就当那个人,从他的日子里消失了罢。就当如今这个全然陌生的陆乾珺,再也不是他的阿珺了罢。
那边听到姜容消息的陆乾珺,面额冷凝的站了起来,“他现在在哪儿?”
“大概刚走出前殿。”
“把人给朕抓回来。”陆乾珺很少失态,他现在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放下了手中政务。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论是登基,姜家的覆灭,亦或是娶苏家女。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一件事,任意一个人,脱离他的掌控。
姜容被宫里侍卫送回来,陆乾珺早就坐在主位上等他,手指有力的敲在厚重的黑檀木桌上,一下一下仿佛要敲到人心里去,让殿里侍候的太监宫女们人心惶惶,要说还有个人不怕他,那就是姜容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姜容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好笑,“陛下,臣不过一罪臣之子。”
陆乾珺也不表态,就这么直直看着他,将姜容看的有些恼,只是他也不好发作,毕竟他眼前的人,是皇帝。
就在姜容等的实在受不了时,陆乾珺终于开口了,“你是罪臣之子,朕是皇帝。朕想让你留,你便只能留。”说罢陆乾珺站起来看也不看他,直直走了。
留下姜容想追上去,被一群身强体壮的侍卫拦下,送回了清宴阁。
见他毫发无损的回来,佳音倒是也松了口气,上前接过姜容手里的包裹,“主子无碍吧?”
“我没事。”姜容坐在椅子上,心里始终气闷。
他其实脾气不大,许是受气惯了,性子不说逆来顺受,总归不是勇于反抗不公那类人,唯独在情爱一事上,眼里容不得沙子。他见过傅冰墨从苦苦哀求到最后的心死如灰,心疼之余暗暗发誓自己绝不做那样的人,可似乎命运总要逼他,逼他低头。
昨日那个小太监也在一旁,似乎没那么胆小了,看见姜容还敢行礼。
有了这么一出,清宴阁变了个模样。
屋里屋外人多了起来,院子里时时有守着的侍卫,姜容身边倒是只有佳音和小太监侍候,正也足够。
这一日佳音去御膳房取膳食没了人找麻烦,不愁吃不愁穿,姜容也就暂时放下了戒备,只是刚用了晚膳,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陛下今夜会来,还请侍君早早准备好侍寝。”陆乾珺大概也算了解他,因而与传话太监同时来的,还有许多宫女,她们个个捧着衣物之类,跪在地上等姜容吩咐。
自幼看人眼色长大的他,自然懂看人眼色的奴才处境艰难,姜容不欲为难他们,接过衣裳自去梳洗了。
“奴婢们伺候侍君沐浴。”
“不必了,我不喜他人从旁侍候。”
“这……”那管事的宫女有些纠结,姜容见状叹了口气,“若是陛下问起,就说是我不习惯,陛下不会怪罪的。”
“多谢侍君体恤奴婢们。”管事宫女实实在在给姜容磕了个头。
侍寝的规矩姜容知道一些,只不算了解,却万万没想到这么复杂。
身体各处都要清洗干净,姜容看着角落里宫女们送来的器具,心里害怕之余也知道躲不过,自己颤颤巍巍弄完,出来后又被告知要熏香,手指修剪干净,最后被喂了一晚汤药,姜容不知是什么。
用同样的理由打发走了宫女们,姜容穿着里衣坐在床边,长长的头发已经半干,贴在颊边愈发显得他唇红齿白。陆乾珺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色,让他神情恍惚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
听见声音姜容抬起头,眸子里没有熟悉的温软情意,让陆乾珺一下子回过了神来。
“你下去吧。”姜容给佳音使了个眼色,佳音颔首。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二人,陆乾珺等了半天不见姜容为他更衣,冷硬的眉宇又蹙了起来。
他的母妃乃番邦之人,是与中原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全然不同的异域美艳,因而陆乾珺也是眉眼深邃,不笑时沉稳威严,蹙眉的时候气势就有几分骇人。
姜容虽是心性坚韧,可他没见过陆乾珺这样气势的人,愈发觉得眼前的陆乾珺陌生,像是旁人假扮的。
见姜容看他,陆乾珺张开了双臂,冷淡的眼神望向他,姜容愣了下,反应过来竟觉有几分好笑。
这种小习惯他记得,倒是不记得他们之间那些情意了,不知名的酸涩袭上心头,姜容突然就觉得有些累,不知道他和陆乾珺在闹些什么。
随手将墨发撩到背后,姜容走上前替男人脱了外衣,见男人的脸色果然好转,刚要走开手腕又被人捉住。
姜容回头不解地望向他,陆乾珺看着他身上的里衣,语气不悦,“为何不穿朕让她们送来的衣裳?”
“我不是女子。”姜容挣开他的手,反抗的力道让陆乾珺敛了神色。
他一向喜欢柔软乖巧的人,对他言听计从,不吵不闹,加上姜容的身子让他很喜欢,所以才把姜容留在了宫里。
可现在,姜容好像不是他印象里的姜容了,难道就因为他不像原来那样哄着他了?可他是皇帝,怎么可能像之前那样低声下气宠人。
“旁人能穿为何你不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