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晚好”后，宋泽走到了车前。

RYE的队员还在接受采访，而作为败方的他们除了早点回去复盘之外，也没有资格多留。

正是四月初，空气里还有些未散去的余寒缠绕。他上车时脊背挺直，挺直到甚至有些僵硬了，混着外面初降的昏沉夜色，白白让人看出些疲惫感来。

BRI五位首发一个替补，两个助理包括经纪人和教练都到了。

宋泽坐在了旁边没人的空座位上，在双排之中突兀违和。身后也是独自坐的女生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

他无视了周围的冷空气，又或许是因为他本身比这冷空气更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只是重新打开了已经黑屏了的手机，再次看起直播来。

水友在一个直播间里砸钱砸到了一定数量，二哈直播就会赠送水友一个可以在该直播间使用的弹幕框。

砸的钱越多，弹幕框和字体就会就越亮越显眼。由此，漫漫弹幕海望去，一眼就能看出谁是人民币玩家。宋泽在这个直播间里打赏榜上排第三，一句晚好也无比炫目耀眼。

【江！！菜！！花！！你榜三来啦！！】

【夹道欢迎榜三小朋友~()~晚上好QWQ】

【今天榜三身上的人民币气息也无比可爱呢，快让姐姐蹭蹭~！】

宋泽垂眼看着弹幕，有些不解。

人民币……人民币气息怎么会可爱呢？

他ID最可爱不是？

偏偏江行起也瞥见了这几条弹幕。

他点了一下塔，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说：“我知道他来了。”

再点了一下塔，刚看见对面风女的飓风呼啸，就又怂巴巴地跑了出来。才继续道：“我们泽小朋友比较容易害羞，你们矜持点，别吓到人家。”

宋泽准备送礼物的手瞬间停住。

他女粉多，他不害羞，真的。

团战很快来了，江行起没再说话，专心地盯着峡谷，规规矩矩打了会儿游戏。他一顿操作猛如虎，技能乱放到处乱走，鼠标点到哪儿是哪儿，一会儿Q一会儿W，直到屏幕黑了，才认命，开口：“泽神是最可爱的小朋友。”

回复他的只有“嗯”字。

江行起又看起了弹幕，问：“看完比赛了？”

比赛结束后，他直播间人气就开始增长，不友好的弹幕也随之增多。

【BRI怎么回事啊？废物泽怎么还不退役？就这操作，粉丝怎么好意思吹的。】

【泽是真的该退役了吧……你看看，这明显已经跟不上BRI的节奏了，这都打的什么啊？回家养猪】

【前面的闭嘴吧，轮得到你骂？我泽神临危受命力挽狂澜的时候你他妈还在打新手教程好吗。】

大家争吵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围绕泽神和bell，这两个都是出名到出圈的程度。

宋泽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他看了几眼，依旧没什么表情，又直接点了关闭，专心看直播。

打了五年职业，又是很具争议性的选手，说实话，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别人会怎么喷他，无非是那几句老话，骂了五年也没有腻味。

宋泽闭上眼，侧过头任鼻尖贴在冰冷的车窗上，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夜色在他眼底往后退，又不断蔓延到无尽的前方，路灯星星点点，一盏一盏渐近渐远，整齐有序。

而耳边是主播带笑的声音，懒懒散散，漫不经心。

金灿灿弹幕再一次飘过，依旧只有一个“嗯”字，看不出什么情绪，江行起看了后，只问：“不开心？”

一边打开了07070的房管群。

金灿灿弹幕显眼，很认真且实诚的回答他：不开心。

江行起一眼就看到了这句实诚的回答，并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当着所有水友和喷子的面，在房管群里发出了信息。

菜花：干活了。

菜花：喷BRI和泽的都封了，辛苦。

接着还是没有回答宋泽，只是顺手买了装备，方才靠在椅子上，手指习惯性的在桌沿不紧不地敲打起来。

他右手食指上有一枚戒指，价格不菲，也是明着大写的单身。手指被削得修长，骨节处有微微的红，浅浅淡淡的晕染在白皙的手背上，让人想伸手上去好好摸一摸。

才问水友：“话说你们到底是来看我直播的，还是来讨论季后赛的？”

发弹幕的水友们一时间都有些懵逼了，因为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理直气壮得有些嚣张。

职业选手被喷是常事，拿不出成绩就闭嘴，更别说就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让房管封人，这种操作是要被贴吧微博翻来覆去嘲上无数次的。

宋泽耳边全都是江行起的声音，同时也无视性的屏蔽了那些指责他的话。

比如坐在前面的BRI的中单Green。

“他失误这么多，凭什么一群喷子嘲我们？”Green的音量提高了一些，没什么好语气：“凭他菜？凭他——”

话还未说完，坐在他身后的寸头男子突然笑了起来。

“绿神，闭嘴吧，虽然某些该退役的人还不退役，但是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声音里还掺杂的笑音，却满是讽刺意味的说：“毕竟人家可是泽神，是泽酱，是大名鼎鼎的explorer，是EZ他爹，还是联盟公认的第一ADC。粉丝一大堆，一人骂一句都能把你喷到重新做人。”

bell身为职业选手，嘴里喊着绿神泽神，语气却完美传承了LOL喷子的特点，把两个人都骂了遍：“泽神再废物，再不配合，至少也拿了两年亚军，总比你这个被卖出来的看饮水机的好吧？被RYE一个新人单杀多少次自己心里没b数？有脸bb？”

他这一句“看饮水机的”直戳Green的痛点，Grenn当即就变了脸色，皱眉道：“你——”

大家都知道，只有上不了场的选手才去看饮水机。

“嘘。”

他的话再一次被打断。

坐在最后排的女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没让Green再继续说下去。

“你们很吵。”女生坐在宋泽身后，语气冰冷。

Green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再理会bell，挑衅看向半边身体浸在阴影里的宋泽。

他一只耳边戴上了耳机，仿佛就这样便已经和整个世界隔离开来。自己和bell说了半天，他也好似没有听到似的，只是不理会的态度。

或者是他根本不想听。

车不缓不慢的行驶着，像是意识到了他的目光，宋泽原本垂着的眼也缓缓地抬了起来。

耳机里还是江行起。

他平静的对上Green隐隐带挑衅的眼神，下颌骨微微抬了起来。宋泽一言不发，在抬起头的一瞬间，脸上所有不为人所知的沮丧全部一扫而去，只剩下冷漠。

明明是同样是坐着，一样的高度，他的双眼却像是在俯视着Green一般，不屑一顾，高傲又坦荡。

宛如……凤凰看野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