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只大手从身后拖住了我,一个飞旋转身,我已经跌落在他的怀中。雨,落在我们之间,如轻烟帘幕一般,迷濛了我们的双眼。
“翎儿。”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轻颤,细微得几乎让我怀疑自己的听觉。
“你刚刚,叫我四公子??”他双眸如暗夜的星芒,难掩那一丝狂热的企盼,雨珠濡*了他那黑而长的睫毛,一滴滴坠落颊边,仿若泪珠般晶莹剔透。
已经过了多久了?那些甜蜜缱绻的日子,曾经与他在雪中相倚相偎,对他,总有一份特殊的依恋,只因,他是我的初次爱恋的男子。此时他亦近在咫尺,近得可以清晰看到雨水顺着他斜ca入鬓的剑眉,坚挺高傲的鼻梁,刚硬紧致的下颌,缓缓流下。
我仰望着他,泪凝于睫,心里却明白,我与他,再也回不了过去!!
“郑翎,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他轻柔的抚上我的脸颊,手尖轻颤,眸中的shen情几乎让人沉溺。然而,颈间的紫玉突然生出灼热的_gan觉,我心中一颤,一个声音回*在我耳边。切记,不能让宇文邕知道你是郑翎的身份,更不能流连于他对你的爱。否则,必生无穷怨恨,悔恨一生!
“以前,大家不都称呼皇上你为四公子吗?”我微微侧首,避过了他的轻触,手,轻轻的推开,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双眸清亮凝望着他:“当年的那个四公子爽朗率直,把我和云裳当亲妹妹一般的怜惜。如今,云裳蒙了冤屈,皇上却视若无睹,我怎能再似过去一般,亲亲热热的叫你一声四哥呢?”
他失望的望着我,眸子仿佛蒙了一层忧伤的轻雾,随时可以轻凝成水。
记忆中的他,仿佛总是意气风发,俊朗非凡的模样。有时候,肆笑顽_N_,玩世不恭,大男孩的一般。有时候,又少年老成,行事淡定,有大将之风。生气时,也会怒气冲冠,狂烈如夏日炽阳。沉默时,如潜龙在渊,自有一种倨傲不羁的气势。
却从来未曾见过他如此脆弱失意的模样。
雨,晶莹剔透,仿佛天空的泪珠坠落,悬成一幕幕珠帘,哗哗,哗哗,竟成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道是无情却有情nbsp3
“有一个nv子曾经告诫我,昔日,淮*侯韩信能忍kua下之辱,只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时受制于人,若能稳忍而不发,他日必能反败为胜,这才是真正的有远见卓识!”他的声音低若梦呓,飘渺无迹:“这些话,我都记在心里!”
“四哥。”我轻声唤他,鼻翕酸楚,是雨,朦胧了我的双眼吗?抑或是,泪?
清扬磊落的容颜,有一丝不堪重负的疲惫一闪而过。却很快敛聚成坚毅的绝决:“父亲去世时,我们兄弟几人尚还年幼,父亲在病榻上将我们托付于宇文护,却未料到他会有如此狼子野心。三年前,宇文护B死三哥。三年后,又故伎重演毒死大哥。他视我们兄弟如砧上之r,可以任意宰割!!我当然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是李安!是侯龙恩!是宇文护!可是,我却只能对他们封官加爵,与他们携手笑谈!!因为我知道唯有隐忍,才能让宇文护对我失去戒心,才能伺机而动,为两位皇兄报仇!”
宇文邕的眼中,有铭心刻骨的仇恨。他望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灵儿,你放心,你的父皇,还有我的两位哥哥,终有一天,我会为他们向宇文护一一讨回。”
我的泪水不自禁的流下,哽咽道:“但是,为什么一定要牺牲云妃?”
他在我耳畔低声:“灵儿,以你的冰雪聪明,怎会不明白?在这之前,我亦有暗自召见云妃,她对先帝痴心一片,日月可昭,为了我的大计,她情愿牺牲自己,只求我日后能铲除宇文护,以慰先帝之灵,一雪她今日之耻!”
原来如此!!
宇文邕的身后,一大群太监宫nv追了上来,纷纷惊慌失措的跪在泥水里,连连磕头哀求:“皇上,奴才们请皇上避雨,请皇上顾惜自己,皇上龙体要紧,可千万不要淋坏了身子。”
雨,打在芭蕉叶上,水珠,剔透的的滚落,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绿叶如伞,叶下一株小小的虞美人沾了雨露,袅袅娉娉,迎风起舞。巨大的黄罗盖伞撑开,遮住了肆_N_的豪雨,我轻颤着打了一个哆嗦,一件宽大的金绣游龙衫将我整个裹紧,鼻息间,熟悉的气息萦绕,我仰首望他,那俊朗的眉目,清亮的眸子,一如往昔。
“皇上,灵儿前来,其实是替太后带了一句话。”我轻声道:“太后让我转告皇上,云妃娘娘是有身子的人了。”
他立即懂了。唇边,浮现一抹微笑,道:“朕,明白了。”
***
宇文邕继位后,暂未立后,叱奴太后即是后宫之主,宫中其他正经主子不过只有两位夫人,所以,后宫倒也平静无事,太后每日里吃斋礼佛,甚少理会后宫之事。然而云妃一事,后宫里却传出太后懿旨来,云妃为先帝妃嫔,隶属后宫,且又身怀皇室血脉,不宜转交大司寇受审。
太后此言一出,朝中群臣无人敢驳,于是,云妃依旧安然回到朝晖宫静心养胎。
我心中的担扰亦暂时平歇。
吐心扉nbsp1
时光荏苒,仿佛只是眨眨眼的工夫,又过去了半个月。
这天清晨,宇文邕派人前来请我。我跟随太监李公公来到昱德殿,一Jin_qu,只见宇文邕侧身而立,双眸紧盯着墙上的一幅图,显然已经在那儿望了很久。已经下了早朝,他换了玄色金蚕丝绣游龙大袖衫,仍系黑色冕冠,愈加显得丰神俊朗,气势天成。听到我进来的声音,他转过身来,微笑道:“灵儿。”
李公公退下后,殿nei并无他人,我行过常礼后,笑问:“四哥找灵儿来有什么事?”
“灵儿,你过来。”他向我招招手,指着墙上悬的一幅画,问道:“你还记得这幅画吗?”
我从一jin_ru殿中,就已经注意到画中少nv。这名少nv眉目如画,神态娇憨,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她披着一件大红色的帔巾,手中捧着皎皎白雪,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笑容灿烂夺目。在她身旁有一株盛放的腊梅,红梅吐Yan,红唇娇Yan,印着她眉心淡淡的梅花胎记。
心中明白,这画中少nv就是当年的绛英公主—元灵儿。
“这幅画是你十三岁生日那天,大哥亲自为你所画。”
早闻宇文毓在诗词书画上颇有造诣,这画中的少nv姿容灵动,栩栩如生,似乎可以破画而出。画画之人,应该倾注了极大的_gan情在笔下吧!宇文毓,宇文毓,每当我我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就会有抑不住的心疼。那清冷飘逸的身姿,终究是尘世留不住的人!!
宇文邕一声轻叹,泛起怅然:“当年,我始终不明白,为何你的心中始终只有大哥一人,哪怕大哥与大嫂恩爱甜蜜,哪怕我日日夜夜陪在你身边,你却始终不会多看我一眼。”
他望向我:“现在想来,当时,自己确是年轻气盛,口口声声说是爱你,其实不过是受不了你对我的忽视,更心疼你会为一个不爱你的人一次次黯然心伤。一直愤懑大哥对你的无情,然而,当你的死讯传来,我看到大哥眼底的心伤,才知道,原来,他对你并不是无情的。
大嫂待字闺中时,就因谦恭贤德温良娴淑而美名远播,自然是无可挑剔的。更重要的是,他是大柱国独孤信的nv儿。而你虽然是前朝公主,身份尊贵,说到底,却是亡国之君的nv儿。
所以,当年大哥才会娶大嫂,而选择放弃了你。说到底,确是他负了你!
独孤信出事后,堂哥B大哥休Q。然而,大嫂是那么好的nv子,大哥与她婚后一直相敬如宾夫Q情重,更何况,他已经负你在先,怎能再负大嫂!!??大哥告诉我,自从你和大嫂离开后,他一直有一种万念俱灰的_gan觉,仇恨在他心中有如一把燃烧的火,想要将自己燃烧怠尽。
他终究还是去了,若他知道你未曾死,不知道会有多欢喜!!”
在元灵儿的画像前,宇文邕静静的诉说,他的声音虽然平淡如水,却有抑不住的情_gan波纹,在如烟往事的湖面,一圈圈,一圈圈,*起心湖的涟漪。
那些少年的心事,隐没在时光粼粼的幻影里,却shenshen铭刻在记忆的最shen处。至死,也难忘记!!
犹记,那个月光宁静的夜晚,那清雅的男子,曾经轻声的说:
“灵儿是我的妹妹,只是妹妹。”然而,他的心中该隐了多少的忧伤A?
泪水顺着我的脸颊,静静滚落。
“灵儿,别哭!”宇文邕替我轻拭去腮边的泪,浅笑着:“你小时候那么爱笑,如今却这么爱哭,实在不似从前的灵儿!!”眸中的光华渐渐黯淡,他的声音轻柔,似月夜的湖水,笼着如梦如幻朦胧飘渺的雾气,轻叹道:“却似我认识的另一个nv子!”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