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飒率部迎至金镛城东阳门外,众人未及入城,一将飞驰来禀,远远喊道:“报,段韶大人与兰陵王率援军今晨已过孟津渡口,如今与敌军交战于北邙山。”
入阵曲3
金镛城乃是三国时曹*建于洛阳西北角的一座小城,城中屯以重兵,当洛阳受到威胁时,可与主城构成猗角之势,共同抗击敌军。城池仿邺城三台而建,重楼飞阁,远远望之如云。而三台至高者为居中的望伊。
迎风伫立于望伊台上,远眺北邙群峰,在心中,千万遍的念及一个人的名字。
长恭,长恭,长恭。
“郑姑娘。”回首望,竟是段思文大人携数随从至,我迎上前,“段大人,您怎么来了?”五十余岁的段思文大人,坚守洛阳城数月,满头须发尽熬成银白。高台上的风,吹得他头上银丝凌乱,他望着我,几次yu言,却又来回踱步,似有难言之隐,终究还是叹道,“郑姑娘,突厥燕都王本攻于晋阳,却突然挥师南下,他此番龙骧虎视来势汹汹,仿佛yu平吞洛州,实则,不然。”
说时,他取袖中一卷帛递于我,我接过展开,只见素帛上画有一nv子,清灵飘逸笑靥恬美,眉心,一朵梅花印记,正是木兰的模样。段大人道,“燕都王昨日遣人传檄文,随附此画。来使言辞嚣张,言道,若能交出画中nv子,突厥即时退兵,否则,定将血洗洛阳城。”
手指紧攥,揉皱了卷帛,我轻声道,“段大人之意如何?”段思文大人缄默良久愧然长叹,道,“老夫守城数月,纵刀斧加头,亦誓不降于周与突厥!然洛阳城中十数万百姓,久罹兵革之祸,有如风中残烛苦不堪言*,老夫虽不屑于此类范蠡献西施之计,却仍望郑姑娘能相劝于燕都王。”
这天,是冬季里难得的一个好天气,阳光透过渺雾,光芒有如万道金蛇,在雾里翻波戏*。
望伊台上,设有一案,上有琴瑟在御,平日供城中雅士文人赏景作赋。
一切,笼于冬日最温暖的阳光下,岁月,莫不静好。
低首弄弦,弦丝如金线。
敛裙端坐,纤指拂弦,轻唱曰:“凤翱翔于昆仑兮,非梧不栖翎飘飞于天地兮,非君不依吾赴约于千年兮,为君长歌琴音起于伊洛兮,以待君归。”
轻唱又轻唱,反复又反复弦咬入r,十指,血迹斑斑。
当相思蚀了心刻了骨,拟将身化为望夫石。
我与你,爱得如此死生契阔,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nv。
长恭,长恭,归来兮。
南门,一声声嘶杀,远远传来,那些奋不顾身的将士中,有段虎大哥,有斛律将军有十数万北周北齐突厥将士。那许多生龙活虎的好男儿,驰骋沙场,只为一将功成,万骨枯。
手指,传来钻心之痛,弦断声止。我缄默片刻,缓缓起身,轻声道,“段大人,请替我备马。”
入阵曲4
鸾铃响时,城门缓缓打开。风,越过护城河,凛凛扑面吹来,骑下骏马垂系红缨,颈侧各拴数十铜铃,铃随风动,_yi袂翻飞。耳畔朔风凛冽,睐眸仰首,七彩光晕穿透眼睑,却是和煦温暖的冬日暖阳。
“翎姐姐。”萧飒策马追来,他奔至我身侧勒马,道,“翎姐姐,我与你一起。”
“好。”我微微一笑,喝一声“驾。”率先扬鞭策马奔出,身后,五十骑紧紧相随。
沿着护城河望南门而走,远远望见苍狼旗纛招飐于风中。那黑发碧眸的男子,身披重甲铁胄于千军成马之中,气质冷冽,英姿峻伟,宛若长生天之子挥刀之际,狂佞而倨傲,更似来自黑暗世界的魔尊。
段思文大人说得对,燕都虽只率了三万亲卫军来到洛阳,但是,二十七万突厥大军即将扬尘而至。这是一支勇猛善战的j骑,有着最j良的兵器配备,是曾经大败嚈哒的草原狼军。
纵然段韶大人与长恭率援军将至,但,兵革之祸仍一时难解。
而,洛阳城的老百姓,再也经不起旷日持久的战争。
铁蹄如雷,扬尘如烟,我伏在马背上,冲入鏖战的乱阵中。五十骑开路,身侧的兵士,如波开*裂。风,刮得脸庞生疼,在数十万银铠齐军与黑甲周军之中,我那红色披风扬起,宛如一枚秋季绚烂的凝霜红叶,舞于乱军。“燕都。”一声呼唤,让他于千万人中转过头来,冷森清澈的绿眸,轻易捕捉到我的身影,熟悉的火簇迅速燃起,那种可以焚毁一切的狂烈。
白额狼王双耳支起,它亦望见了我,迅如疾电,撒tui向我飞奔而来。
然而,燕都双眸蓦然睁大,大呼一声,“闪开。”
身后,鸣镝之音响起,未及回眸,钻心之痛已经传来。
一枝鸣镝箭自后穿透我的背,铁制的三叶镞尖冰冷刺透Xiong膛,巨大的力道,让我不由自主伏身向前,手,再也抓不牢缰绳,趷跶一声,滚鞍下马,直直坠落在地。
抬眸之际,眼前,另一枝鸣镝响箭正向我j来。
不远处,萨满巫师拈弓搭箭,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如漫天飞雪含了亘古冷意。
下一秒,一个身影遮住了阳光,燕都挡在我身前,连发的两箭,皆穿透了他的硬甲。身侧,人喊马嘶声喧不止,浩然的风声,夹杂着那些前生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所有的意识,皆湮没在呼啸的风里。
入阵曲5
***
误前缘堕轮回,纵然契阔千年,原来,我仍逃不掉那永世的咀咒。
***
“翎姐姐。”萧飒大吼一声,策马奔来。烟尘滚滚扬起,数十名突厥铁骑迎上前去,纷纷将手中的马绊抛出,一匹匹战马嘶鸣着被绊倒在tao马索下,萧飒等人还未来得及起身,一杆杆长矛,已将他们团团围住,如同,困在不见天日的密林。
与此同时,狼王龇牙怒目,如利箭一般窜出,纵身猛锐扑向萨满巫师,狠狠地咬在他手腕上,只听得哀嚎一声,巫师手中的鹊画弓已跌落在地,可任凭他如何挣扎,狼王只是狠狠咬着不肯松口。
当燕都看清我的模样时,却失神的放开了我,他虽中箭,却仍硬撑着起身傲立,抬手折断Xiong前透甲沾血的两枝箭翎,他眸中掠过*鸷狠戾,用突厥语厉喝一声,狼王一跃而起,前脚搭在萨满巫师双肩上,面目狰狞,露出了它锋利的狼牙。
这时,一名男子拍马上前大声阻止,“燕都,不可伤害巫师大人。”此人彪腹狼yao身手矫健,正是图吉。燕都沉默片刻,又喝道,“颇利。”狼王终于不甘愿的松口,_geng_geng鬃毛竖挺,犹自狼眼倒竖咆哮有声,对着萨满巫师张牙舞爪,毒辣的眸光,仿佛随时要准备吞噬眼前之人。
燕都身形微跄,半蹲于我身畔,血,从他的黑色战甲中渗出,他将我从尘埃中扶起,眼中掠过焦灼的暴_N_,却又han_zhao探究和困惑,我抑住箭伤之痛,仰首道,“燕都。”他猛然一把执起我手腕,声音轻颤,“是你?”
交握的双手,皆沾满了鲜血和尘土,一红一黑两gu绳上,那两枚狼牙坠,皎白如岫玉,在风中,颤悠悠的轻晃。那双碧绿的眸子,清澈如瑶池之水,映着少nv皎皎白_yi,“除非昆仑山融化了亿万年的雪,否则,即使封去我前世今生的记忆,我也永远不会爱上你。”他涩然轻语,血,从他箭镞创口涌出,染红了_yi襟,“原来,原来那些梦境都是真的。”
狼王小跑着奔回我们身边,眸中暴戾全消,它趴在我们身侧,双眸*润晶莹,呜呜有声,轻tian着我的手心。一个冰冷的东西滑落在我鬓边,是燕都耳上的绿松石耳环。“天狼之齿有两枚,其中一枚,我赠予了你。”燕都将我紧紧箍入怀中,头埋在我的颈边,熟悉的男儿气息在耳畔弥漫开来,“灵兮,你,终于回来了。”
天地之间,静的只余呼啸的风声。眼前,这狂野不羁的男子,一如既往,从未改变。前世今生,仿佛有数千年的记忆扑天盖地袭来。只觉思绪不再清明,大脑再也无法承载,血,自唇角涌出,终于,缓缓阖上双眼。
入阵曲6
【我会在洛水之阳等你,昊,你可一定要来接我。】
【灵兮,我一直在你身边,生生世世,轮回不止。】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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