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一月,春寒渐暖初夏微凉,谢琼乐膝上的青紫也将要痊愈,双膝上只染了淡淡的暗沉,不见可怖的颜色。
谢琼乐半倚在门边,抬头望着沐月宫里四四方方的天,像是相框里框着的画作,蓝色背景下流动的浮云随风远走。
飘来又飘去,不受拘束,来去自由,也无丝毫眷念,片刻也不停歇。
谢琼乐一看就是半个时辰。
“公主,您伤才好不久,还是Jin_qu吧。”秋画柔声劝她,瞥见她空洞的眼神于心不忍,手中握着把团扇轻轻扇着凉风。
谢琼乐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偌大的皇宫集世上之富贵,也集天下之悲戚。
如花似玉的美人们进了宫,百花凋零不过数年,消磨人的意志,磨灭希望徒留空虚。
只是不曾想,不仅是阖宫妃嫔,就连备受宠爱的公主也难逃这样凋敝的命运。
秋画扶着她的手臂正yu转身,身后便传来沉闷的大门开启的吱呀声音。
谢琼乐回头,门外*金色长袍面如冠玉的谢安大步流星kua步进了沐月宫,站在她面前。
“妹妹,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谢琼乐自觉得不是会轻易落泪的人,许是在这不大不小的宫里闷得久了,清风拂面使得眼眶都酸涩了。
“哎,妹妹别哭A。”
谢琼乐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溢涌而出,zhui角又带着笑,看起来怪异极了。
记着谢琼乐禁闭结束的,不仅有原身的这位亲哥哥,还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兴陛下。
李民站在门口注视着谢琼乐与谢安兄妹情shen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踌躇着走进沐月宫。
谢安背对着李民,并未发现身后来人,只见谢琼乐变了脸色,淡漠地压低了眉头。
“奴家见过公主,见过太子殿下。”
李民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谢安心中便是有诸多不满,也不能在他面前有所表现,恐传到皇帝耳边,说他心生不敬。
更何况谢封仁近来愈发地盛宠顺豫妃,其中shen意值得揣度。
“李总管。”谢安端着说不出错漏的笑,即使对着下人也是和颜悦色的,“不知总管来沐月宫,可是有父皇的旨意要宣。”
李民更是扯着笑,低着脑袋躬着身,他心知此时两位殿下都是不待见他的,可面上都装得极好。
“陛下请公主殿下前去。”
秋画一脸担忧地侧目盯着谢琼乐,谢琼乐面无表情,zhui里说出的话却轻轻柔柔如同风中飘落的羽毛:“那请李总管稍待片刻,容我梳洗后再去面圣。”
谢琼乐背过身的那一刻,zhui角瞬间就像是挂着重油甁一般向下扯着,冷冰冰的眼神比寒冬的冰雪还要冷。
“秋画,帮我扑点脂粉,看起来越苍白越好。”
谢琼乐浅色青_yi,头上簪着一_geng白玉簪,一身素色像是长伴青灯古佛的尼姑。
谢封仁见她如此_yi着打扮,蹙眉凝视着低眉顺眼的谢琼乐,不知缘何,他愈发看不透这个心思彻亮的nv儿。
“这一个月可是想清楚了。”
对于今日宿在这儿明日宿在那儿的皇帝陛下来说,这一个月的时间当然不长。
可谢琼乐因着tui伤半月卧床,剩余半月亦是百无聊赖地消磨时光,一个月也格外遥遥无期。
识时务者为俊杰。
谢琼乐当初为了活命可以讨好季成安,亦能够装模作样地讨好谢封仁。
她终归不是生在这nv子身微言轻的朝代,不会因为皇帝一点儿的玉露恩泽就_gan恩D德。
她也不是琼乐公主,与谢封仁真真正正地有什么血缘亲情。
“儿臣自知行为无端,肆意妄为,使得皇室面上无光,儿臣知错。”
谢琼乐字字句句言语恳切,看起来像是真的知错悔改,谢封仁自她降生以来从未重罚过她。
罚在她身,痛在朕心。
谢封仁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乐儿,别怪父皇。”
“儿臣从未怪过父皇。”
谢琼乐抬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苍白的小脸对着谢封仁笑的时候,谢封仁的心针扎一般细密地疼。
谢琼乐幼年便没有了父亲,一直都是和M_亲生活在一起,小学每次作文写父爱时,她都胡编乱造地用她浅薄的认知写出如山一般的父爱。
如山一般的父爱应该是什么样的。
是像这样压得人喘不过气吗。
“你今年也要及笄了,回去好好准备及笄礼,父皇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父M_之命,媒妁之言,不容她辩驳。
谢琼乐手里捏着帕子,迟迟不语。
“你且先回去休息吧。”谢封仁见她x情温顺了不少,但又不如从前与他亲近,吊着的心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这x子,还是要让她早日嫁作人妇磨一磨,知晓为人父M_的苦楚。
谢琼乐从善如流地屈膝福礼:“是,父皇。”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秋画在殿外候着,见谢琼乐Jin_qu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连忙上前去为她打伞。
“公主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谢琼乐手里绞着帕子松开,手按在撑着伞把的秋画手上。
“父皇还有要事,咱们去M_后殿里坐坐。”
李民小跑着出来,见谢琼乐还未离去,凑到她跟前。
“公主,陛下说外面日头大,传轿让公主坐着回去。”
李民的脸上带着殷勤的笑,谢琼乐则是也是对着他勾了勾zhui角:“我许久未出宫走动了,想走一走。”
李民脸上的笑意僵了数秒,重新拾掇好了面上的表情:“陛下还赐下了新进贡的宝贝到沐月宫,殿下真是好福气。”
谢琼乐莞尔一笑,下巴点了点,便是知晓了的意思。
这就是打了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恩威并施的帝王之术。
“陛下说,很是想念公主亲手做的冰糖雪梨汤。”李民鲜少在人前这般低声下气,除了皇帝皇后,也就是独得陛下恩宠的公主和太子能让他躬身说话。
谢琼乐勾着一边的唇角,扶着他的手将他半弯的yao背给扶直了。
“父皇的意思儿臣省得了,既然父皇想吃,儿臣明日便做了寻人送来。”
“哎,谢过公主殿下。”
上月她一步一步如何艰难地走回沐月宫还恍如昨日,今天再走一回这宫道,当初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谢琼乐心中暗算也不过数百步。
再见到沈雨嫣,她多少心里是存着愧疚的。
沈皇后若无其事地在宫中ca花,听下人通传公主来了,放下了手中的剪子与花枝。
“儿臣参见M_后。”谢琼乐跪地给沈雨嫣行了个大礼。
“这是做什么,膝上的伤好全了没有就跪地上,快起来。”
沈皇后心疼地看向她,谢琼乐自己起身坐在了她对面的坐塌上。
“M_后,儿臣糊涂做了错事牵连M_后也与儿臣一同受苦,是儿臣的不对。”
沈皇后轻拍她的手背,眉眼温柔:“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
M_亲的角色与父亲不同,她是她怀胎十月强忍着妊娠的疼痛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谢琼乐身上但凡有一点儿不适,她只会比旁人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
谢封仁可以有很多的孩子,这些孩子可以是不同的妃嫔所生。
可皇后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这是截然不同的。
在这宫里,没有什么比流言传播的速度还要快的。
纵然她被禁足在沐月宫,可跟在她身边的宫人们是可以出宫走动的。
她早就听闻,陛下对顺豫妃多有眷顾,虽是常来栖凰殿看望沈皇后,可每一次都是闷闷不乐地离去。
竟有人说,皇后失宠,迟早会被废后。
她担忧沈雨嫣,因而得以解除禁足最先想到的,是来看望原身的M_后。
她一副风恬*静的模样,对宫门外的一概言论都充耳不闻。
谢琼乐忍住了想要问她是否后悔嫁入宫中的问题。
身为琼乐公主,是不会问出这样大逆不道的问题的。
她本该是明Yan的将门巾帼,而不是被迫关在shen宫中ca花,与人共享夫君的皇后。
谢琼乐突然心中悲戚,为何会穿书到这样一个朝代里。
“M_后,父皇方才召见我,说要为我寻一门好亲事。”
沈雨嫣重新拿起桌边的剪子,剪短了花*。
“乐儿,你说,这花该ca在哪儿好看。”
沈雨嫣手中握着一支兰花,小小的蓓*绽放开来若满天星。
“儿臣不懂这些。”谢琼乐苦笑着回答。
沈雨嫣余光扫过她苦闷的神情,又掠过ca得已然漂亮的花,放下了手中的兰花,挥手让人将ca好的花盆端走。
“乐儿,生在帝王家,诸事不由己。”沈雨嫣看透了她的纠结,她的不满,和她的无可奈何。
“可是人活着,本就是四处掣肘。”
“想要活得自在,心就得放得开。”
沈雨嫣年轻的时候也曾想嫁得一心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她爱的人注定身边不会只有她一个nv人,在这世间,又有多少nv人可以得到夫君的全心全意。
她是皇后,是陛下的发Q,也是他的臣子。
她可以对宫人们的议论一笑置之,是因为她有底气,皇帝可以不再宠爱她,可他却不能轻易废后。
她被关在这宫里久了,早也不是当初那个一枪热血的将门之nv,权衡利弊,计较得失,是M_仪天下最尊贵的nv子。
若是她心里都放不过自己,在这后宫里剩下的日子每日都只能以泪洗面了。
以色侍人不长久,以德_fu人才是中宫的本事。
她要将这后宫治理得_fu_fu帖帖,让皇帝离不得她这个皇后,让众臣_fu她的治理有方。
“所以,乐儿,你是尊贵的公主,不该为此事萎靡不振。”
哪怕陛下不再宠爱她这个nv儿,她也还是大兴的嫡公主,她要比旁人活得都通透。
无论嫁到何处,她也都是那个高贵的公主殿下,又会有谁能够在她头上动土呢。
“儿臣谢M_后教诲。”谢琼乐半知半解,可瞧见沈雨嫣的安然若素,她那些心里头憋闷不已的小情绪也疏散了许多。
“乐儿,你可有意中人。”沈雨嫣的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