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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挥剑青芒,径将那炎火之力斩于手下,他方才断了我的水灵冷龙,我今时亦将青芒沿他这炎火剑轻划,所到之处那炎火剑火纹扭曲翻腾,最终丝丝消散,凤百鸣见此,眉头更是紧皱,他亦不管那炎火之灵,瞬及纵身落于我面前,一时间丹凤周身炙炎极盛,眉间亦浮出火纹刻印,我心下一惊,不想他竟是要徒手杀了我不成?

凤百鸣一把按住我持青芒的右手,炙炎入侵,竟将我那手腕烧灼出一圈火痕来,我不禁心头怒起,只将周身水灵唤起,径与他相抗衡,一时相持,他大约逐渐感受到水灵寒气,终是放开手去,眉目间虽还带疑惑,却径自用肯定的语气朝我道,“你是青龙衍?!”

今时今境,他既然察觉,我亦没必要隐瞒下去,于是径将青芒剑化去,微微点头道,“不错,正

是寡人。”那凤百鸣虽说已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听我此言,面上却还是现出讶然之色,不过他面色变得倒快,突然便收起方才滔天的怒意,唇角微弯,却朝我笑道,“灵界传闻,都说龙帝是个足不出户的冷面君王,倒不知今日一见,不想龙帝陛下却是个眠花宿柳的多情种子啊。。。”

他此话说的讽刺,说时更拿眼轻瞥了一下夜莺,只是现下我根本无意与他计较夜莺之事,既是生出为白暨报仇的念头,强压也压不下来,凤百鸣见我面色阴冷,大约也感受到了凭空而出的杀意,竟往那西窗翻身而去,口中只道,“既是龙帝陛下亲临,孤今日便不奉陪了”,他说着从那西窗而下,自胁下倏忽生出两扇赤色羽翼,径往南向而去。奈何现下,局面已然反转,方才是他铆定了要将我斩于剑下,此刻却是我起了杀心。。。

我如何肯放他南去,亦追着自西窗而下,那窗下是被夜空烟火掩映成光怪陆离的水面,此刻虽无波,却端的十分妖异,我飞身而下,脚尖轻点水面,口中念动真言,直将那无波的水面唤起滔天巨浪,径往凤百鸣而去。

此刻我已无心顾及天街上一众目瞪口呆,惊慌失措的民众,一门心思便想将那凤百鸣截住,那充满水灵之力的巨浪跌宕起伏,紧追凤百鸣不舍,我亦提气凌波而上,一把便拽住了凤百鸣一侧羽翼,他回过头来,大约实是想不到我竟会下如此狠手,面上端的是惊讶愤恨,我心下虽明白今日凤百鸣若真的死在泱都,即便麒麟站在我这边,三缄其口,只怕羽族与其他两族亦不好交代。

不想,此刻的我却仿佛没了理智,但见丹凤将另一侧羽翼向我袭来,这原是个普通的攻势,奈何我一想起白暨,心中俱是恨意,不自觉将寒水之灵运于掌心,竟一把将他那赤羽撕开一道裂痕,寒灵丝丝入侵,凤百鸣痛的惨叫,额上亦沁出大颗汗珠,他重伤反扑,尖利的五爪一把拽住我右臂,硬生生将我那衣袖扯下,亦在我臂上生生留下五道火纹爪印,我吃痛往后退开,二人在这泱都上空凛然对峙,我面无表情,他却咬牙切齿道,“却怪我刚才瞎了眼,竟没认出言笑宴宴的多情公子竟是龙帝陛下,到底传言不虚,你真不愧是个弑父夺位的冷酷君王。。。”

我立在那滔天白浪之上,听他这般言语,心下不怒,却没来由泛上些苦笑之意,良久,我并不答话,只思虑道,今时水族羽族业已交恶,虽不至连年征战,这恩怨一时半会儿却化不开,若我今日不取他性命,他即便回去九天,征战一同以往,今日若取了他性命,就怕幽魔族乘势与羽族一同讨伐,到时我却苦于应付,更让我放不下心来的却是麒麟的态度,他今时虽与我交好,却也是因为害怕凤百鸣坐大,如果凤百鸣一死,他便将疑虑转向我水族,到时候我水族腹背受敌,却是万分的糟糕。

我定定看向凤百鸣,脑中又浮起白暨的影子,正是犹豫,麒麟却也纵身跃上白浪,与我并肩而立,他早些时候便已至此,大约已在旁观望了许久,此刻开口倒说些现成话,却道,“龙兄,还请以大局为重,放他走吧。”

我心下冷笑,却也的确不得不以大局为重,转身挥袖离去,我径向背后的凤百鸣道,“七日后我族定域亲王大婚,羽帝陛下若还想留下观礼,可去沧浪驿馆,朕自会遣人好好招待,羽帝陛下若不想留下观礼,还请自便,恕不远送。”

新婚

本是兴致盎然夜游泱都,如今却弄成一团糟糕,我立在一旁,径看锦鲤在那天街上忙碌收拾烂摊子,受了惊的平民四散奔走,夜色烟火亦散成了一地鸡毛,那夜莺怯怯向我行礼,口中轻道,“龙帝陛下万安”,我见她扯了半块绫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心下不由怜她苦命,开口却温言问道,“夜莺姑娘,你若暂无容身之所,自可去教坊司领命,做个乐师可好?”

夜莺闻言,眉间立时显出感激涕零的神色,一双眸子亦泛出些泪光,她急忙跪伏于我面前,口中直道,“陛下大恩,夜莺没齿难忘。”我轻轻摇头,摆手示意她起身,而她行礼后,千恩万谢离去,不想此刻,麒麟立在我身后,却是幽幽一叹。

这一叹颇有些意味难明,听得我不由心惊,我转身与麒麟相视,他露出个温和的笑容,一步上前拉过我受伤的右臂查看。却道是不看则已,一看方体会到刚才凤百鸣端的亦是下了狠手,那臂上五道爪印深入皮肉,五道血痕蜿蜒而下,此刻那淋漓血液正顺着我手指不住滴落。麒麟见此,忙运力替我疗伤,他灵兽族长于操控生发之灵,是五灵界出了名的疗伤圣手,此刻但见他掌心萦绕丝丝浅色光华,顺着我那伤处轻柔抚下,虽说以水灵治愈术,我这伤也治得,只不过现下他这手法,却叫我体内感受到一股温暖之气,深入脏腑,自是通体舒畅。

片刻血止,只道凤百鸣出手狠辣,那五道伤痕淡淡的却未能全消,麒麟略皱起眉头,面上颇有些不满之意,而我被他这般拽着良久,面上不由发窘,不由收回手来,朝他一笑道,“麒麟兄不必担心,这伤痕已经淡去,过几天自会消散。”

不想他听我此言,竟是摇头轻笑,却道,“伤势虽无大碍,只不过龙兄这冰肌玉骨上留下些疤痕总是不美。”他这话说得甚为自然,面上表情也一本正经,我一听什么冰肌玉骨,惊得连寒毛都要竖将起来,奈何麒麟对此言不妥竟仿佛毫无察觉,我面上讪讪,一口气提上胸口,出言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正欲转身离开,蓦然阑珊灯火下,才发现锦鲤立在身旁也不知多久了,此刻他面上表情端的是五光十色,又是尴尬又是郁闷,甚至还颇有些怒意,奈何我此刻已是头重如裹,回首向麒麟简单道别,便匆匆往碧泱宫而去。

入得锦澜殿,锦鲤这厮居然还跟着我,我胸中烦闷,只挥袖叫他退下,未料这厮立在我面前良久,面上竟不知是什么表情,半晌方才悻悻离去。而碧螺青玳已奉茶一旁,我刚接过茶盏,未待在塌上坐稳,龙溯竟又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皇兄,他们说你在天街上跟凤百鸣打起来了?”

本以为我这弟弟几日来眼睛里只有天禄公主,竟不想他还有心关心我,思及此,却道真不枉我千里劳碌,替他去莽原求亲。我刚欲答话,他大约瞥见我那残破的衣袖,登时又大呼小叫起来,“皇兄,你受伤了?”

竟不知龙溯什么时候也会这般大惊小怪,这不像他,倒像极了龙涟,我方才还有些闷气在胸,而今见自己弟弟这般挂记于我,心下一阵欢喜,开口答他道,“小伤而已,不妨事的”,而龙溯面上稍露出不悦的神色,却道,“灵兽长不是与皇兄在一起吗?他竟不出手助你!”

我听他此言,不觉哂笑,想来龙溯到底年少,这还未成亲,竟已将麒麟当作一家人了,却不知两族联姻,利益远多过感情。我将杯中清茶轻呷一口,清清嗓子,沉声对他说道,“麒麟有麒麟的立场,倒是你,七日后大婚,却该仔细些,羽帝此番受挫于泱都,只怕会生出事端。”

龙溯听我此言,面上恢复了沉静,他略略思考后,躬身向我行礼,口中言辞铄铄,却是,“皇兄费心,臣弟此番定不负皇兄厚望。”我见他这般,心中略略放心,兄弟二人兀自又说了会儿话,未几,他行礼告退。

夜色渐深,思及今晚与凤百鸣一战,我确是有些鲁莽,先前在绮罗舞榭点到为止便也罢了,尔后我催动寒水之灵折他羽翼却是不该,只不知麒麟看在眼中,心中到底是何想法,他若是看得凤百鸣落败,知晓羽族还未到能与我水族一争长短的地步,更与我族亲厚那自是最好,就怕他见我杀意过甚,已暗自起了防备之心,却十分不妙。

愈想愈是心烦,我闭目沉思,一夜难眠。

七日间相安无事,七日后龙溯与天禄大婚,婚礼尽显尊贵豪奢,定域王府婢子侍从鱼贯而行,溯

涵宫内宾客亲朋座无虚席,龙溯一身喜服,金冠玉带,益发神采奕奕,而那天禄公主凤冠霞帔,红罗纱裙,此刻正是盖头覆面,由那婢子牵引,迁延顾步而来,虽见不得真容,却更叫人移不开视线。

我与麒麟端坐高位,但见司礼官将天禄公主交付于龙溯之手,龙溯便挽着他的新娘一步步登上高台,此际龙溯端的是满面春风,而我却时时刻刻忧心莫要出些意外方好。直至礼成,我心下宽慰,听得耳边鼓乐齐鸣,丝竹共奏,酒宴上一片觥筹交错,宾朋们无不尽欢,方才松了一口气。

麒麟却不知何时踱步至我身后,他笑盈盈看向我,举杯道,“龙兄,这下可算功德圆满,想来本座久别莽原,多日叨扰,来日便要启程回去了。”我知他近日里定会启程回莽原,只未料及现下婚宴未毕,他却先向我道别,一时颇有些意外,尚未待我开口说些挽留的客套话,他却仰首将杯中物饮尽,颇有些戏谑朝我笑道,“怎的?龙兄不舍得本座离开?”

这厮益发惫懒,竟至于几次三番调笑于我,我一时怒起,却故作离别伤感,柔声朝他道,“鼎华兄此言甚是,此番你启程回莽原,朕心中如何能舍,只恨不得鼎华兄留在泱都,也好日日与朕把酒言欢。。。”

他听我此言,大约实未料到我竟会借坡下驴,此番风水轮流转,却是他灵兽长不知该如何下台了,我见他面上颇有些愣神,正是快意,挥挥袖便转身离开,他道我青龙衍原是个好欺负的愣头青么?奈何实未料这麒麟面厚非常,不消片刻,这厮竟又追在我身后,我道他会有些什么言语,不想他却收起戏谑态度,一本正经道,“龙兄方才所言属实?”

我心下郁闷,暗道属实又如何,难道你真的留在泱都,不要莽原了?正不知该如何作答间,抬眼见他目光灼灼,我心下一惊,不由怒道,“麒麟兄这般捉弄于朕,很是好玩吗?”他见我大约真是有些动怒,倒也敛下目光,口中叹道,“龙兄莫气,本座与你原是一见如故,此番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故而颇有些感伤罢了。”

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如此却叫我方才的怒气不知从何而起了,此刻夜宴时分,圆月高挂,我与他凭栏而立,竟真的生出些依依惜别之情,我大约亦是饮了些酒水,此刻确有些感情泛滥,抬眼见他眉峰轻耸,端的颇有些感伤之意,蓦然间,鬼使神差,开口竟问他道,“麒麟兄,那夜朕与凤百鸣一战,朕若是执意要杀了他,你待如何?”

麒麟听此一问,面上略有些讶异,他虽是摇头轻笑,然则语气却十分肯定,只道,“你不会的。”

我当然不会,而事实上我的确也没有杀了凤百鸣,奈何现下,我却不知怎的,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微一挑眉,又向他道,“朕是说如果。。。,如果朕执意要杀凤百鸣,麒麟兄会怎么办?”

麒麟盯着我看,他不假思索,却道,“本座会出手阻止龙兄。”

许是他答得过于理所当然,我心中倒莫名生出些不悦来,开口亦不知自己语气颇有些奇怪,却道,“麒麟兄难不成是与那羽帝有些交情吗?”

此话一出,麒麟倒沉默了许久,半晌,他看向那雕花栏杆下,水中圆月随着水纹荡漾兀自变成星星点点,长叹一声道,“龙兄,本座只是不愿与你为敌罢了。”

事实上,我本不该如此唐突,此一问分明是在窥探他心思,却未料他竟答得如此爽快,倒叫我心下一愣,他言语坦诚,我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而此刻美景良辰,正是夜来风阵阵,水中月点点,我大约略沾了些醉意,不及细想,当即举起手中酒杯,朝麒麟道,“鼎华兄既出此言,那龙衍却该是先干为敬了。”

麒麟但笑不语,目光却愈加深沉,奈何我实是驽钝,领会不得这灵兽长深意,他兀自摇首轻叹,话锋一转,又与我说起天禄公主来。天禄小女儿脾性,我亦是领教过,未料此番麒麟倒说的郑重,却道,“龙兄,我那妹子自幼骄纵,性格多有刁蛮任性之处,她如今嫁在泱都,往后若有什么言行不妥,还请龙兄多多担待。”

此言一出,我心中了然,早就听闻麒麟疼爱幼妹,料想此番天禄远嫁,他心中定是不舍,又恐妹子骄纵,日后若在夫家受些委屈,却是糟糕,我见他如此郑重相托,心下尚不以为然,只笑答道,“天禄公主年少,难免有些骄纵,难得我那宝贝弟弟正是对她一往情深,龙溯虽是沉闷了些,性格却十分温厚,对天禄公主更是捧若至宝,鼎华兄此番却是过虑啦。”

他听闻我答,略略点了点头,转而又问道,“定域王与贞儿本是素不相识,他怎会对贞儿一往情深?这倒叫本座颇有些费解了。”

他如此一问也是正常,奈何今夜我却颇有些好为人师,说话间益发口无遮拦,竟实言道,“龙溯与公主应是有过一面之缘,详情朕亦未曾问起,不过此番天禄公主招亲,若非龙溯先来央朕,也许今日,鼎贞公主却要嫁作朕的皇后了。”

话音刚落,我方觉此言不妥,抬头果见麒麟神色微变,他勾起唇角,轻笑道,“这便是缘分吧,怪只怪贞儿她无这般福分,能嫁与龙兄为妻。若是他日龙兄立后,便是本座,只怕也会生出些酸意来的。”

我本以为他会略有些生气,未料他一张口,竟又说出这等不着边际的话来,却叫我心下苦笑,真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而夜色渐深,来往宾客喧闹之意也有所淡去,我与麒麟略略扯些闲话,便唤侍从摆驾回碧泱宫。

按说龙溯天禄婚礼已成,我本该一夜好眠,然而却不知怎的,当晚歇下,我竟是辗转反侧,一宿难安,直到东方发白,天色微明,我方才合眼,略略休憩了片刻。

翌日晨起,龙溯携鼎贞前来碧泱宫请安,他二人新婚,倒来得甚早,可怜我方宿下,却要强打精神洗漱更衣,未几,入得锦澜殿正厅,龙溯与鼎贞已然安坐品茗,龙溯新婚,端的是神清气爽,而一旁的鼎贞垂首敛目,亦颇有些新嫁娘的娇羞之色,我心下暗叹,饶是天禄公主再如何年少骄纵,而今嫁做人妇总免不了端庄贤惠起来,正是欣喜时,他二人见我踏进厅来,忙起身行礼。

来时路上,我心中本还有些担心莽原数面之缘,只怕今时与天禄相见难免会有尴尬,转念思及麒麟应对她有所知会,倒也放下心来。此刻鼎贞微微欠身向我行礼,礼毕后她抬首与我四目交汇,眸中竟仿似有些幽怨神色,端的是暧昧难明,我心下一惊,口中亦忘了言辞,只龙溯在一旁柔声向鼎贞道,“贞儿,这是我皇兄,快些问安啊。”

鼎贞定定看向我,半晌,终是开口,“皇兄万安”,言毕,她复又垂首敛目,立于龙溯身侧,而现下龙溯正是春风得意,大约只道鼎贞害羞,浑不觉妻子神色有异,我心中虽有些不安,面上却不便表露,于是颔首答道,“弟妹无需多礼。”

听我这一声弟妹,鼎贞却又抬起头来,看向我的眼神益发幽深,却仿佛是我曾对她做过什么始乱终弃的恶事一般,我心下惶惑,面上亦不免尴尬起来,龙溯大约也感受到气氛怪异,正欲开口,还好门外宫人及时通传,却原是龙涟亦赶早过来拜见新嫂子了。

平日里见到龙涟,我总不免头疼,不想此刻见她,却仿似盼来了救星,她甫一进门,龙溯刚欲开口,也只好作罢,而龙涟直将眼光落在天禄身上,打量半天,竟故作深沉道,“嫂子果是个美人。”

听她这般腔调说话,我不由发笑,口中忙斥道,“涟儿,不得无礼。”

天禄与龙涟年岁相仿,听得龙涟此言,面上禁不住泛起红霞,她杏眼微瞪,又往龙溯身后躲去几分,而龙溯护妻心切,却直向天禄道,“贞儿,龙涟素来胡言乱语,你莫生气。”

这一番终是扫去适才尴尬,我在一旁见他们小儿女情态,心情不觉明朗起来,一同用毕早膳,龙溯忙护着他的新婚娇妻回府,奈何龙涟追着骚扰,倒十分有趣。

未几日,麒麟启程回莽原,临别时分,不想天禄却拽着他阿哥的袖子哭了半天,龙溯在一旁端的亦是悲戚万分,好容易温言软语劝哄,天禄方才放手,麒麟得以脱身离去。而送别当场,经天禄此一番离愁别绪,饶是麒麟面上也颇有几分伤感,最后,这灵兽长与我话别,他只道珍重,而我竟不知怎的,脱口而出却道,“后会有期。”

麒麟听我此言,面上不觉露出些笑意来,直到驺虞前来催请,他终是扬鞭驰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径往莽原而去。

发难

人道是清闲岁月无几日,这边厢龙溯与天禄新婚未几,那边厢凤百鸣却又急着发难,那日我正在汲月潭边闲步,见那鱼魫兰长势喜人,重蕊之中魂精石亦是光华熠熠,却原来是个不凡的幼灵,那一缕灵光在魂精石中兀自翻腾,竟不知成形后会有几分白暨模样?我正是俯身查看这兰草,倒不想碧螺匆匆上前,只道锦鲤现在那锦澜殿外,说是有急事禀报。

原是漓城关急报,说是凤百鸣拜金翅为征东大元帅,举兵十万,现时已至漓城关,日前几番交战,形势于我族却不容乐观,我族镇守漓城关的本是镇海将军九婴,若论及辈分,只怕我亦该叫他声叔父,这许多年来,九婴镇守我族与羽族边境,虽然大小摩擦不断,却从未有过今时这般急报,想必凤百鸣在泱都受挫,回到九天城必下了狠心,此番定是要给我个下马威看看了。

锦鲤读完军报,一双眸子看向我,满面均是问询之色,我听罢略皱起眉头,暗道那金翅本是金鸾嫡亲弟兄,与凤百鸣亦是同宗,在这五灵界中,金翅虽远不比金鸾盛名远扬,只不过他几番与我族交战,甚是谋略深远,的确不愧为一等一的良将人材。此番羽族十万大军,又得金翅统领,而漓城关守军不足五万,也难怪九婴有些吃力。

锦鲤见我沉思良久,也不敢多话,半晌,我开口问他道,“锦卿,你以为如今之势,朕该遣何人领兵前去漓城关,助镇海将军一臂之力最为妥当?”

锦鲤面露难色,却道,“那羽族来势凶猛,臣以为虺己智谋有余,勇猛不足,而厖夷智勇双全,奈何刚愎自用,且他素与镇海将军不和,此二人虽为良将,此番前去漓城关只怕均是不妥,再者,微臣却不知该举荐何人了。”

听罢锦鲤所言,我不禁笑道,“都说锦卿聪慧,适才一番言语,倒与朕不谋而合,既是如此,却叫朕十分为难,若实不行,还是遣虺己去吧。”不料锦鲤听我所言,却沉声不答,仿佛还有些话未说得,他开口欲言又止,我大约已料到他想些什么,忙挥手示意噤声,锦鲤领会,遂躬身行礼退下。

现时虺己不在泱都,他驻军于东海,距漓城关并不十分遥远,就近调兵,本也无可厚非,我思虑许久,正想唤锦鲤传令调兵,不想此刻龙溯竟在那锦澜殿外求见,我本以为他与天禄有些什么事,却未料他此番却是前来请缨的。

龙溯虽是年少,倒也并非空有定域亲王之尊,他自多年前参与政事,于我水族军务亦是十分熟识,麾下带兵虽不多,却也难得精良,加上早年间他跟随太傅亲历过我族与幽魔族几场战事,文韬武略应不在那羽族金翅之下,此次漓城关之势,若遣他去解围的确十分合适,奈何现下他新婚燕尔,与娇妻正是情浓,那沙场凶险,金翅又用兵诡谲,我若真叫他去,却着实有些不忍,思及此,我不禁皱眉问他道,“可是锦鲤与你言语了什么?”

龙溯听我此问,面上一愣,反应过来只答我道,“锦鲤大人是向臣弟提起过漓城关之围,不过他倒未曾有其他言语。”

我听他所言,暗道锦鲤还算知晓进退,若他真敢与龙溯言语些什么,却未免太过大胆,现下先不管锦鲤如何,我见面前龙溯端的是踌躇满志,以往倒不见他对战事这般热衷,于是开口问道,“阿溯,现时你正值新婚,如何却想起沙场征战之事?”

不想龙溯却起身正色道,“皇兄平素里只当臣弟年少,事事俱不愿臣弟劳神费力,今时龙溯既已成婚,为国效力自是理所应当,此番羽族来犯,还望皇兄恩准,让龙溯替皇兄分忧解难。”他这话说得言辞凿凿,我听在耳边,喜在心头,暗中亦不由叹道,我这宝贝弟弟成婚不过几日,却仿似一下成熟许多,想来倒颇有些不可思议。

我心中喜悦,开口亦不觉温言许多,只笑道,“阿溯,你能这般想,皇兄自是欣慰,只不过此番前去漓城关,却不知何时能回泱都,你若真上了沙场,弟妹定会心伤,你却该先与她相商,再来请命的。”

未料我提及鼎贞,龙溯立时收起方才冲天豪气,不觉间甚是腼腆,却向我道,“皇兄,实不相瞒,此番却是贞儿教我,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既已成家,实该建功立业,如若不然,空有定域亲王之尊,莫说臣弟自己失了脸面,亦连累皇兄,贞儿面上无光。”

想不到我本担心龙溯新婚,天禄最该不舍他离开泱都,却不料这鼎贞公主决非是一般女儿家,该说是深明大义,亦或是。。。,这下却叫我一时茫然,竟不知该对龙溯说些什么,而龙溯见我不语,只不住问道,“皇兄,你可是应允了?”

他问的心急,我心中暗道,此番既是他那小娇妻应允的事,我横加阻拦只怕亦是枉然,再说龙溯有心征战漓城关,倒省去我自东海调遣虺己,便就泱都附近抽调精兵,择日赶赴漓城关。

临行之际,我无端便是放心不下,彼时龙溯已出得泱都城,我又急急赶上,无非还是交代些大小琐事,教他戒骄戒躁,那镇海将军九婴乃是长辈,凡事却该谦虚谨慎,最后,我又命锦鲤随行,锦鲤虽是文臣,跟在龙溯身边总有个照应,再者锦鲤处事稳妥,事事尽心,有他跟着总好过无。

而锦鲤见我临时起意,命他跟随龙溯出征,面上不由讶异,我也知这般对他确实有些太过突然,心下歉疚,口中亦不觉温言道,“锦卿,此次却要劳烦你了。”

锦鲤大约未料及我如此柔声细语,慌忙下跪行礼道,“陛下折杀微臣,能得陛下信任,跟随亲王殿下为国效力本是微臣莫大荣幸,锦鲤怎担得起劳烦二字。”

我扶他起身,亦不再多言,只盼这场战事能早日结束,到时他们得胜归朝,却是最好不过。而锦鲤起身跟随龙溯而去,复又转身朝我道,“这段时日微臣不能随侍左右,陛下万要珍重。”

我颔首答应,目送他们一行绝尘而去,再回到碧泱宫时,心头倒颇有些空落,想想这往后一段时日,身边若没有锦鲤烦扰,大约真会有些不惯,思及此,我心下自嘲,独坐于风和轩内,直至此刻,我方才体味到些许孤独滋味来,想来年纪愈长,人倒愈加多愁善感起来。。。

明珠

龙溯离开泱都已颇有些时日,漓城关战事兀自陷入僵持,他何时能归却还是个未知数,锦鲤时常有些信函,近日里颇多言及龙溯思念天禄,于战事与九婴亦多有分歧,而龙溯亦来函,大多却是报喜不报忧,刚开始还颇有些雄心壮志,近日来字里行间确有些萎靡之色,他大约不愿在我面前几次三番提起鼎贞,奈何总放心不下,又央我这段时日好好照顾鼎贞,我阅毕,不禁苦笑,想那天禄公主心思难明,自龙溯出征,我却是连一面也不敢与她相见,若真扯出些纠葛,却十分糟糕。

现下,我念及当时麒麟托付之言,却真是腹内沧桑,他到底是天禄长兄,对自家妹妹却是极为了解,不找龙溯担待,却叫我担待,还真有先见之明。奈何龙溯不在泱都这许多天,鼎贞是他新婚妻子,我若一毫不问,却仿佛又有些不妥,想来愈加烦闷,习惯性唤锦鲤相商,蓦然间发觉锦鲤亦不在身旁,一时间,我却只剩下苦笑了。

不想,未待我遣人去定域王府问王妃安好,龙涟却径来与我讲她那新嫂子,别的不提,却道昨夜里定域王府遭了窃贼,虽未丢失物件,却连累王妃受了惊吓,龙涟讲的绘声绘色,倒仿似亲临现场,她语辞间颇为同情鼎贞,对我却透出些苛责之意,我见龙涟扁了扁嘴巴,便知她无甚好话出口,不及打断,她却自说自话道,“都怪皇兄不好,明知鼎贞新婚,却叫二哥去那什么漓城关,二哥去便去了,这些日子来,皇兄连定域王妃一毫也不过问,这下可好,定域王府萧条至此,连窃贼也敢上门放肆,待二哥回来,不定该如何心伤呢。”

她不知内情,此番话语说得义正辞严,倒仿佛我真是罪无可恕,奈何我不便明言,只不住打哈哈,正好借此机会,携龙涟一同前去定域王府探望鼎贞,却总该无事。而龙涟大约见我心有悔意,倒也未再苛责,她与我同坐于马车之内,只气呼呼又问道,“皇兄,你可是不喜欢鼎贞?”

龙涟素来莫名其妙,这龙溯的新婚妻子,我喜不喜欢又有何干,见她与天禄相处不过数月,却已然将其列为闺中密友,言行间不觉透出些同声共气,我想想愈加头疼,一个天禄已是麻烦,若是龙涟再牵扯里面和稀泥,岂不要乱成一团?

龙涟见我不答话,竟过来扯我衣袖,复又问道,“皇兄,你倒是说话呀,鼎贞告诉我,说那时你去莽原求亲,她无意间得罪了你,难道现时皇兄怀恨在心了?”

我本不愿与她罗嗦,奈何她这一番话却叫我心中郁卒,转过身来见龙涟一脸急切之色,我无奈开口答道,“涟儿,哪是鼎贞得罪了你皇兄,却是你皇兄得罪了她天禄公主。”

我二人正说话间,定域王府却也到了,不及侍卫通传,龙涟跳下车撵,径往那溯涵宫而去。溯涵宫地处清幽,守备森严,虽不敢说是固若金汤,可那普通贼人又怎能够自由出入,现时我随龙涟行在通往鼎贞寝殿的回廊中,见身旁来往婢子侍从大多泰然,却不像是半夜里遭了窃贼模样,我心下正是疑惑,未料见得鼎贞后,却叫我心中一惊。

这新婚的定域王妃面色苍白,甚为憔悴,她身边只留了一个贴身婢子,此刻正伺候些茶水,她一见龙涟,立时起身,眉目间亦露出些喜色,刚欲开口言语,奈何见我自龙涟身后推门而入,这鼎贞公主的神色却莫名复杂起来,是惊是喜,是怒是怨,一时间变了几变,最终,她欠身与我见礼,只道,“鼎贞不知皇兄驾到,未能府前恭迎圣驾,还望皇兄见谅。”

多日未见,不想她竟学会了客套之辞,我心中自是感叹,口中忙道,“免礼。”而龙涟在一旁听却听不得我与天禄如此说辞,她上前拉过天禄衣袖便道,“贞儿嫂子如何这般客气,虽然外界

传闻都说我皇兄性格冷漠,其实我皇兄最是温柔,你不必这般多礼的。”

该死龙涟,她说话素是口无遮拦,我与天禄见面本已尴尬,她这般言语却凭空叫我尴尬又多上几分,而天禄见龙涟说的自然,面上倒不觉略露出些笑意,见此,我心中更是郁闷,只好开口询问昨夜窃贼一事,也好散了这一室暧昧气氛。

大约那贼人并非无名之辈,据天禄所言,那人潜入王府只是想要一件物什,倒也并非什么稀世珍宝,却是当日莽原求亲时我借母亲之名赠予天禄的聘礼,碧海明珠。这碧海明珠凝神静心,可解世间百毒,奈何知晓之人并不多,而定域王府珍宝琳琅,来人为何只钟情此一件,实叫我大为费解。

我在心中兀自猜度了半天,亦毫无头绪,于是开口又问天禄道,“昨夜弟妹可见得那贼人面目,如何这般肯定他志在碧海明珠?”

不料天禄听我一问,面上露出委屈之色,竟仿似要掉出眼泪来,倒是她身旁那婢子机敏,马上接下话去,却道,“陛下不知,王妃娘娘对碧海明珠极为珍爱,一直收在身侧,而昨夜贼人高明,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越过溯涵宫内重重守卫,径自潜入内殿,那贼人胆大妄为,见碧海明珠在王妃手中把玩,竟下狠手来夺,幸而王妃娘娘将明珠护在身侧,那贼人虽未得手,王妃娘娘却因此受了伤。。。”,她说到这儿,不及继续,龙涟却出言打断,她直向天禄惊呼道,“贞儿嫂子,你受伤了?今晨为何不叫婢子通传与我,却只道是昨夜走了小贼?”

我听得天禄受伤,心中亦是一惊,这龙溯不在泱都,他新婚妻子便遭此惊吓,待他回朝,却又该怪我这做兄长的未曾尽心了,而此刻我见天禄柳眉微颦,杏眼中亦仿似有些泪花,忙问道,“弟妹,伤在何处?”

天禄见我问得急切,却低眉将左侧衣袖略略撩开,那玉色腕子上赫然便是一道弯形血痕,她既为灵兽族公主,治愈之术定不在话下,这伤口已经处理,现时看来还如此狰狞,想必昨夜那贼人绝非等闲之辈,大约他真的只想要那碧海明珠,应无意伤害天禄性命,如若不然,竟不知真会出些什么祸端来。

龙涟只在一旁抽气,我见那伤口亦是心惊,却不由略责备天禄道,“贞儿你也真是的,不过是颗珠子,那贼人既是凶狠如斯,你便给他,也好过自己受伤嘛。”

我本是肺腑之言,却不料此言一出,鼎贞定定看向我,却横眉竖目道,“这碧海明珠本是当日皇兄所赠,贞儿昨日方才听闻,这珠子竟是皇兄精血所化,既是如此,我又如何能眼睁睁见它落于贼人之手?”

她说的理所当然,我却立时呆愣当场,不想她竟从何处知晓这明珠之事,奈何现下实不好再说些什么,我心下叹气,只上前挽起她衣袖仔细察看伤口,尔后道,“算了,此次有惊无险还算幸运,日后却不该这般莽撞。”

而鼎贞腕上伤口倒十分独特,仿似水灵之力所伤,却偏生又浸渍些不知名的灵力,我来回看了几番,亦想不出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只好凝神先将她伤处的水灵逼出体外,也好还她如玉皓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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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血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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