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清越
“三百块,卖给你了。”钱币从他指尖飘落下来,掉在地上。他嘴角带着冷漠而疏离的笑,显得整个人带着一股不真实。
“不,周胤城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凄厉的话语脱口而出,声音尖利得不像他自己的声音。
“我为什么不可以?”他嘴角的笑扩大,变得愈加残忍,“死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蓦然从梦中惊醒。外面月色凉薄,洒在房间里变得更加冰冷异常。
背部冷气袭来,原来全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
坐起来打开床头的灯,室内骤然明亮,眼睛眯起来过了好久才适应这灯光。
胃绞痛起来。
从床头柜里翻出药,端起柜子上隔夜的凉水,好不容易才把药吞下。
又关了灯,蜷回被子里。手捂住几乎纠成一团的胃部。低低的抽气声从自己齿缝里溢出来。
有人跟他说过,痛的时候想些别的事情,就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就不会那么痛了。
脑海里渐渐组建很久以前的画面。久的快要被自己忘记的那些画面。
他叫周木。本来叫小木,后来跟着养父姓,姓了周。
算命的说,周字里面一个木,这是一个困字。他会因为某些东西,将自己一生困住。
当时他笑笑,给了那算命的人钱后,嬉笑着钻到了那个人的车里。
“喂,他说我会被什么东西困住耶。”他戳了戳那人腰间的肌肉,笑声溢满了整个车厢。“你还不赶紧给我改名字。”
“改个鬼,这样挺好的,木木,木木。要改的话直接改成周夫人就好了。”那个男人倾身压过来,吻住他的唇。“
唇舌交缠,带起黏腻的暧昧的水声。
一吻结束,他窘迫地红着脸把他推开。
“开,开车走了。大街上呢?”他费力插着自己稍显红润的唇,脸像是被火烧灼一样,烫得骇人。
“那好。我们回家继续。”引擎发出轰响,车子突然启动。
我们。周木把这两个字翻来覆去地咀嚼着,心满满地快要溢出来。
后来他终于知道。
“我们”是假的。就连那个“家”都是假的。
只有自己的痛,是真的。
他喜欢画画。喜欢得几近痴迷。
那个人却喜欢在他专心画画的时候,在他后面把他搂住。用双手环过他的脖子,脑袋搁在他肩头。一说话热气就全喷在他脸上,痒痒得难耐。
“又在画我?”他像是早已猜透一样,理所当然地开口。
“没画你。”他开口否认,似乎是不想泄露自己的心思。
“还没画我?那这个人是谁?路人甲?你的绘画老师?你班主任?他们我有这么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吗?”男人恬不知耻地给自己扣帽子。
“三十几岁的老男人了,脸皮居然这么厚。”他几乎要笑出声来。却突然被他压在地板上,那人像只豹子般优雅地欺身过来。
“嫌我老?”男人像是不高兴,手在他腰间四处乱摸。
“井茶叔叔,这里有人要强奸未成年人啊!”他伸着脖子像模像样地喊,满意地看着男人的脸由白转青又转黑。
“强奸。呵呵。”男人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脖子上的领带,伸过去把他手给绑住,还特意打了个结。
未成年的周木童鞋也不反抗,由着他绑。绑完后即将被强奸的人伸脚踹了踹强奸犯,说:“电视里要像你这么演的话,黄花菜都凉了,男主角都出现了,你都不会得逞。”
男人的手挑逗似地解开他衣服的扣子,手贴上那青涩的温热皮肤。不怀好意地笑道:“看你这么配合,我就不介意帮你科普一下,这不叫强”奸,这叫合奸。”
男人像拿着刀叉的食客一样,在大餐面前计量着往哪里下口比较好。掂量准了就开始在大餐上面啃啃咬咬。
腿被架在他腰侧,那人还用那习惯握笔的手,逗弄着他软垂垂的下身。
“小朋友,你发育不太好啊!”周胤城此刻不像个社会精英,倒像个流氓。
周木用被捆的手戳了戳男人半敞的胸膛,不屑道:“我这叫做还没有发育完全。哪像你,都没得长了。”
很快周木童鞋就为自己这句话付出了代价。被用力地侵占,被他的大力弄的哭出来,被摆弄成他想要的样子。房间在他眼里成了晃动的物体,眼睛里蒙着水蒙蒙的雾,却被那人弄得更加难耐。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节奏摆动起自己的腰。
像是在水里畅游一样,水挤压着全身,挤压着胸肺。连呼吸都显得尤其困难,于是只能从对方的口腔中汲取。
合二为一的地方热得像要爆炸。
粗重的喘息声和细细的软软的鼻音交织在一起,让两人的状态,愈渐失控。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到了床上。
床头柜上压着一张便签纸。
周木伸出光裸的手把纸拿了过来,上面男人工整的字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今天周末,你多睡会儿,饭菜在冰箱里。”
周木干脆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到了被子里。
再多睡一会儿吧。他想。
第二天醒来时,并没有太早。胃还隐隐有些不适,但是已经比昨晚好多了。
拿着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
温水冲击在身上,从肩头流泻下去。
右肩一个刺青在白净的皮肤上显得尤其引人注目。
那是一个“罪”字。每一笔都被设计成花藤模样,缠绕盘踞。
腰细瘦得连肋骨都显现出来。
后腰左边有一道狭长的疤痕。因为时间久远,疤痕都变成了浅白色。可当时的感觉却深深地刻印在骨子里,洗刷不去。
握着喷头的手,白皙得很。可那手背上却有着一块黑色的印记,皮肉翻卷着,生生破坏了那只好看的手。
收拾完自己后,他下楼去工作。
那是一家蛋糕店。时刻都洋溢着奶香味,一开始还好,可闻久了却会显得腻味。
他却已经很满足了。这是他能够找到的一份比较好的工作,让他不必躲在黑暗里。让他能够在阳光下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给我一份芝士蛋糕。”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手比思想的速度还要快。没来得及多想,装着蛋糕的盒子就被自己递了过去。
青年朝自己笑出一个温暖的弧度。
“今天脸色不太好啊。”青年看上去比较闲,或许是他今天不急着上班,居然罕见地跟他搭起了话。
青年叫齐楚一,是这家蛋糕店的常客。每一次他都点一样的芝士蛋糕。
两人算不上熟识,却也算是点头之交。
“嗯,没睡好。”周木把蛋糕夹着放到柜台里去。
“这里生意不错啊。”齐楚一又扯出一个话题。
“嗯。”周木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过分冷硬,于是也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今天你不用陪女朋友吗?蛋糕还是尽快吃掉比较好。”
“蛋糕就是给她买的。她还睡着,没起来呢,不急。”
又闲谈了几句,齐楚一才走出蛋糕店。
周木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他想他是羡慕着齐楚一这样的人的。可以西装革履地进写字楼上班,可以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可以和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谈一场恋爱,然后每天按时下楼给她买早餐。
温馨而甜蜜。
却也是自己无法奢求的幸福。
又见到了齐楚一。不过这次他显得极其狼狈。
他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去过蛋糕店了,这再次相见,他却是跌跌撞撞地从酒吧里出来。
周木一开始从后面看见他时,还不敢相信,等走近了确定这个酒鬼还真的就是那天意气风发的青年。
周木每天都是走这条路回去,能够碰见他也属于凑巧。
后来却带着他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后来怎么成为这种关系的,他也不知道。
不过现在青年正从后面搂着他的腰,问他今天要不要上班。
周木嗯了一声,之后果然看到青年一脸被嫌弃的样子,佯装可怜地表示自己的伤感之情。
出门,上班。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他走在了一起。
他以为齐楚一是个直男,结果他告诉自己他交的一直是个男朋友。
他以为他恋爱顺利爱情圆满,结果他告诉自己他已经跟男朋友分手了。
感情受挫,买醉是最好的方法。
齐楚一是这样说的。
可周木却觉得这压根就是一种歪理。不过很多人信以为真。
周木说,就算自己感情受挫,他也不会去买醉的。
齐楚一表示不屑,说他这才叫不懂人生。
周木说他有胃病,喝不得酒。
齐楚一说,你怎么那么多病啊。
周木却闭了嘴。
齐楚一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补救,却看见周木紧抿的唇和明显黯淡的眼睛。
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周木想,自己也不是故意那么多病的。是当年自己受的伤害太大,才留下了病根。
他觉得自己活着就像苟延残喘。每一天都像是奢求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