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希望可以健健康康地活着,不用这样每天靠药物来维持。
后来齐楚一带着他出去玩了两天,算是给他赔罪。
周木想,都会过去的。现在的生活不就挺好吗。
有些事情,不去想,就会忘了的。
他不知道齐楚一是干什么的,于是他就问了。
齐楚一说他是个律师。
周木被这个职业勾起了兴趣。他问齐楚一,如果一个人,开车不小心把另一个人撞死了,他要被判多少年?
齐楚一问,撞人的逃了吗?
周木说没有。
齐楚一又问,撞人的是故意的吗?
周木说,不是,是无意的。撞人的十七岁,被撞的也差不多。
齐楚一就笑了,说这个不构成犯罪。因为那人没有逃逸,而且也未成年,所以这件事情里,那个撞人的是无罪的。而这个肇事者的监护人需要对受害方进行赔偿。
周木如同处在冰天雪地里,从骨子里发凉。
齐楚一问,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周木说没什么,之前看了则新闻,好奇罢了。
齐楚一没有说话,却看了他良久。周木默默避开他的视线。
不愿意回想的往事,纷至沓来。
倾盆大雨砸在车身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周木的心有些焦急。
说不出的感觉。却莫名地感觉到压抑。像有什么要发生了一样。
他小心开着车。
他没有驾照。车是从周胤城的车库里直接开出来的。
他本来和周胤城说好了,今晚要在一起吃饭的。可是那人一直没有回来。打他电话,是关机。打他公司的电话,秘书说他早就已经离开了。
夜低沉沉的,暗得骇人。道路两边的霓虹灯在雨里看得不真切,迷蒙而虚幻。
心脏像被一只手捏紧。呼吸受阻了一样。
管家告诉了他男人所在的地点。管家一直都不太喜欢他,就在告诉他男人的所在时,他嘴角都是带着嘲弄的。周木无法看透人的心思,可管家的不耐和厌恶,却是那么的不加掩饰。
或许他早该知道,去了也是自己找罪受。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天的剧情应该是,周木到了男人所在的地方,发现他正和自己的亲生儿子在一起庆生。然后自己会失望,会纠结,或者会生气。这是言情剧的惯用桥段。
但是,时间偏偏那么凑巧。就因为那场雨,所以言情剧变成了恐怖片。
就在他的车子绕过拐角的时候,他撞到了一部摩托。
摩托车上坐着的,是周胤城的亲生儿子。
血,全是血。
雨哗地落下来,淋了满身。眼睛都被淋得睁不开。
他是往右打的方向盘,这是出自于本能的行动。他坐在左边的驾驶座上,有车过来时,他本能地保护自己,于是他的车把那辆摩托撞飞了。
他踩着刹车好不容易停住,扯开安全带就下了车,往那个被撞的人那里跑过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血,还有那个躺在血泊里抽搐的人。那辆价格高昂的摩托坠在一旁的草坪上,马达还在发着轰鸣声,却被淹没在满天满耳的雨声里。
车子掉在了草坪上,而那个人却掉在了混凝土上。
如果周木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一定会往左打方向盘的。死在这里,也比之后发生的要好。
那时候,他在雨中被淋得发蒙。削瘦的身体,像被雨淋得快要倒了一样。
他的面色发白,白得像张纸。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很怕,他想,这个人死了,那我怎么办,我会不会被抓去坐牢?我会不会也被枪毙?
他颤抖着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给周胤城打电话,按了几次都没有把手机按开。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电话。好不容易打过去,结果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提示用户正忙,用户正忙……
我现在想抓住你的手,想躲在你怀里告诉你我有多恐惧,可你不在。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可你不在。我想搂着你的腰,藏起来,可你不在。
泪水就那么突然地涌了出来。和雨水混在一起,砸落。
那个人在血泊里渐渐没有了动静。
周木快要吓疯了。
他想去看看那人怎么样了。可脚像生了根一样,动也动不了。
学校里的老师只告诉他们怎么做题目,告诉他们怎么注意交通安全不要被车撞,却没有告诉他们这样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周胤城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视野里,助理给他打着伞,他西装革履,隔着很远,却突然就让自己有了一丝心安。像是抓住了一块浮木,于是终于可以松懈下来。
可他却没有过来。他好像在看自己面前那个倒下的人,然后他失控地跑过来。
然后,把自己一把推开。
周木在雨里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听见周胤城抱着那个人在喊“木木,木木”。
那一瞬间,他失去了那块浮木,于是他在那片深海里,被汹涌的海淹没。几乎窒息。
后来救护车来了,是助理打的电话。
那个人被担架抬起,担架过去的地方,滴满了血。
周木腿都软了。或者说,他全身都在发软。那是极度的恐惧所造成的。他像被遗弃了一样,仓惶无助。
周胤城终于看了他一眼。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凶狠的周胤城,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困兽,只想狠狠地在自己敌人脖子上咬上一口。
左脸被狠狠地掌掴,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嘴角传来尖锐的痛,已经是撕裂了。与脸颊上由麻木变得肿胀的痛交相刺激着痛觉神经。左耳剧烈地轰鸣。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失聪了。整个脑袋都是木的。
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扎着自己的耳朵,嗡嗡嗡地轰鸣声,自左耳开始,像要戳穿自己的整个大脑。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终于听到周胤城的一句话。
只这一句话,就让自己通体冰凉。
“锦墨要是有什么事,我就让你陪葬。”
周木缓慢地偏过头,像是电影慢镜头一样,偏了过去。他看着周胤城,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一样,用全然陌生的目光看着他。
周胤城已经失控了。他全然不顾自己的精英形象,怒骂着就要扑过来。那眼神像要把自己撕成两半。
周木真的觉得他很陌生。
就在这天早上,他还在温柔笑着跟自己说再见。自己帮他打好领带,他就在自己侧脸上亲了一口。周木问他今天会不会回来吃晚饭,他说会,然后还一脸满意地说自己的厨艺那么好肯定要好好尝尝。
然后他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满面狰狞,如果不是助理在一旁死死地拉着他,恐怕他已经把自己打倒在地。
后来他就像一个被操纵的木偶一样,全然不知自己怎么到的医院。他的脑袋都是木的,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外界的情况。他的反应迟钝得要死,像是已经呆傻了一样。
急诊室里医生走了出来,说要输血。血型跟他的一样。
医生说没事,血库里有的是这种血型。
却被周胤城抢过了话头。
他说,血库里的血怎么可以给我儿子?要是染病了怎么办?
他扯过自己,对医生说,抽他的。
周木已经没有反抗了。他任他们摆弄,像是失去了行动能力。
其实他想问,周胤城,我也是你儿子。我是你养子,你忘了吗?周胤城,你的血型也是这个,为什么你自己不去?
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沉默着看着血液从自己身体里抽离,装满了针管。
生命力也一起抽走了吧,不然自己怎么这么想睡去?这是个噩梦吧?其实是做梦对吧?他来错了地方,醒来周胤城依然会对他很好的,对吧?
对吧?
醒来时是在病房里,旁边帮忙调整输液瓶速率的护士告诉周木,他晕倒了,是被雨淋得生了病,发了高烧。
难怪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根本抬不起来。难怪嗓子干得快要冒烟。
他扯开自己手上的袖子,上面的针孔还残留着,像在嘲笑他自欺欺人的所谓“做梦”。
他张开嘴,问那个年轻的女护士,有没有水。
喉咙干哑得说不出话来,话一出口就变得破碎。
“水。”他说。
“你说什么?听不清楚?”护士小姐凑过来问他。
“水。”他重复了一遍,努力把字念清楚。
“你要喝水吗?”那小护士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走过去就准备给他倒水喝。床头不远处就有茶水和杯子。
门却被一把推开。
周胤城凶神一样地出现在门口。
小护士被吓了一跳,周木在被子里的身体骤然一僵。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小护士条件反射地问道,她正好就挡在了两人中间。
周胤城一把把她推开。
那护士最多就是个刚毕业的,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就开始说道了起来。却被门外的人一把拖了出去。那外面的,是周胤城的保镖。有钱人就爱拿这些充门面。
病房的门被轰的关上。
咔。被反锁的声音。
周木往后退了退。脑袋撞到床头发出很响的一声。
周胤城的脸,本来是很英俊的一张脸,生生被怒气弄得十分扭曲。
周木还想再缩,结果身上盖着的被子突然被一把掀开,周胤城一手压着他,一手开始脱起他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