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式正在nei廷翻着册子清点车马人手,就在他提起笔打算在册子上做个标记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忽然压住了他,直接给他连手带笔压案上了。
余子式抬头看去,胡亥撑着桌案低身望着他,一双漆黑的眼冷不丁地撞进余子式的视线。
“添上我的名字。”
余子式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轻轻笑起来,“胡亥,你这样子跟谁学的?”
胡亥随意地在桌案上坐下了,手搭着膝盖,垂眸漫不经心地扫过那案上的笔墨书简,“你跟着皇帝东巡这事真不打算和我说一声?问你一句,先生,我若是不上门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明天直接走了?”
“你想跟着去?”余子式像是忽然起了兴致一样笑起来,没去理会胡亥按着自己的手,他问道:“胡亥,你为什么想跟着去?”
“山长水远,人心难测。”胡亥低身靠近余子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忽然笑道:“你若是一转眼走了我上哪儿找你去,先生你说是吧?”
余子式闻言极轻地挑了下眉,半晌才意味shen长道:“你的名字昨晚我已经添上了。”他抬眸看向胡亥,一双眼里有难明的光闪过,“胡亥,跟我说句实话,为什么想去?”
胡亥迎着余子式的视线看了他许久,手一点点摸上他的脸,终于轻轻笑起来,他不是笑余子式这一问,而是笑这人问得太认真。“先生,那位置不值得我费上这么些年的心思。此次东巡皇帝死不死在路上我不在乎,朝野局势如何谲诡我也不在乎,你想怎么折腾筹划我更不在乎,赵高,这么些年了,除了你,别的我真没什么好算计的。”他这辈子二十多年来除了这个人以外,何曾算计过谁?在乎过谁?
余子式瞧着眼前笑起来耀眼至极的胡亥,心脏像是被一瞬间狠狠贯穿,盯着胡亥看了会儿,他忽然伸手扯过胡亥的_yi领将人一把甩在了案上。他直接笑开了,低声问道:“值吗?”
“值!”胡亥扔给余子式一个极为漂亮利落的字,紧紧环住了他轻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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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巡队伍浩浩**出了咸阳,这一趟的声势极为浩大,随行人员有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劫右丞相冯去疾廷尉李斯符玺监事赵高九卿跟着出来了六位,这阵仗几乎总揽了整个大秦朝堂的朝官领袖。
余子式作为符玺监事掌管大秦玺印,属于贴身近臣随侍皇帝左右。
不过走了七八天,余子式就收到了下人递上来的沾血的绢布。他看向嬴政的车驾,捏着那绢布没说话。嬴政最后大举一次东巡,原意是震慑三十六州郡蠢蠢yu动的反秦势力,暂且稳住四野局势,他本来至少也该走完这一程。
大概嬴政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是连这一程都走不完吧。
离沙丘越来越近,日子一天天过去,余子式每日见到嬴政都能清晰地_gan觉到皇帝的body日渐摧败。李斯与冯劫一群人倒是没什么异样,这些日子他们这群外臣甚至都没能见上嬴政一面,冯劫的情况余子式不清楚,但偶尔撞见廷尉大人,余子式觉得李斯的状态还是挺不错,笑呵呵的,丝毫不见山雨yu来的惊惶。
廷尉大人是个狠角色A。余子式在心里悠悠地叹了一句。
从咸阳出来时本来是五月中旬,近三千人马浩浩**一路东行,路上皇帝也会时不时在某一处逗留几天,兴许是立碑题字,兴许只是缓歇一阵子,一路断断续续走走停停,车马仪仗的速度不算快。
车马与军队的行进速度不快,日子却不等人,转眼就到了六月中旬。天气从凉爽到燥热再到现今的酷热,这一路走来,一群人的日子也随着温度上升渐渐艰难起来。
余子式说不好这天有多少度,但估计四十得往上。马鞍在日头下放置一刻钟基本就没法坐人,正午时分随意地出马车在外面走一圈,回来neng下_yi_fu都能绞出一滩汗来。
要说人不外跑安安静静待在马车里纳凉总行了吧?余子式刚开始还觉得自己这想法可行,刚坐了两天他就察觉到异样了。
太热了,简直太热了。
秦朝出巡的马车规制特殊,几乎可以说是全封闭式,而且材质大部分是青铜与沉木。大夏天,高温酷热,待在一个全封闭式的木制盒子里颠簸,暑气与热气一起蒸上来,那滋味真是谁试谁知道。余子式几乎是在升温的第一天就把胡亥从那马车里头拽了出来,从行李里翻出件宽松的青色袍子给胡亥tao上,余子式拖着他直接坐在马车前头的*影处。
当年始皇帝东巡曾经遇到过刺客,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张良那一拨,张良那一次差点就真的刺杀成功了。自此始皇帝出巡必然是全副武装,基本能不出马车就不出马车。
而余子式不觉得凭着胡亥的武力值他们两人能出什么事儿,即便是遇上暗杀之类两人应该也不怵,其他的朝臣一方面是为了自身安危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端庄持重,差不多全是窝在马车里硬生生地忍暑气。
余子式坐在那儿看着那一辆辆缓缓行进的马车,脑海中总是会莫名浮现出一块块宫中粉蒸r的形制。
在这种情况下,余子式就免不了多瞟两眼嬴政的青铜车驾。如果说他们朝臣的马车是全封闭式蒸笼,那嬴政的马车那就是全封闭加层式青铜蒸笼。皇帝陛下的车驾为防刺客袭击几乎全是青铜制成的,这种天气一个病弱之人整日窝在青铜马车中,夏日的暑气与体中病气一起催折,余子式很快就发现情况恶化了。
嬴政的脸色已经开始呈显出将死之人的青色,这种热度下,嬴政脸上却几乎不散一滴汗。余子式劝说无果,一抬头就望见帝王沉寂的眸光,那一瞬间划过脑海的只有一句话,大限将至,无可祷也。
余子式每见嬴政一次,心就下沉一次,像是落不到底一样吊着,一行人朝着那历史上的沙丘愈行愈近。
想再多,考虑地再多,日子还是一天天要过去。
终于,热风拂面的傍晚,余子式坐在马车前方望着眼前这几乎荒枯的地界,心中有些怅然,这地界竟是真的平地吹沙。远远望去,似乎又能见到些绿色,应该也有村庄与小县,隐约还是可以_gan受到生气。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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