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宁王心意,属下就代我家殿下先行谢过。”
秦名话音未落,手越过凤澜,猛的抓向那木盒,谁会信他盒子里会有什么好东西?秦名只怕是那个宁王想起的什么折辱人的损招。
莫说他受命凤离要护好凤澜,哪怕单凭本心,他也不想让一个敌国羽林郎去欺负凤澜。
李牧脸一冷,拿着木盒的手就往后躲,秦名欺身而上,去擒对方手腕,李牧怎能轻易让他得逞,两人手腕翻飞,身体纹丝不动,无声的过了十几招。
凤澜身子倚靠在车厢上,眸光淡淡的看着两人,心里想,这两个人中的其中任何一个但凡生了些龌龊心思,想偷盗行窃的话,绝对比他们做侍卫来钱快,他们看重谁口袋里的钱,想要,那简直犹如探囊取物。
李牧掌风凌厉快速,秦名却四两拨千斤,掌心翻转,以内力相抵,李牧皱眉,这人竟是要用内力把那木盒挟到自己掌心。
李牧手腕一转,迅速躲过那道内力,旋身微微后退一步,五指一攥,却攥了个空,那盒子已然落在了秦名的手里。
李牧技不如人,语气里加了三分冷厉,嗤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那芙蓉丸是给你家主子的,要你来抢?”
秦名没有理他,手指一弹,木盒应声而来,一粒褐色药丸静静的躺在里面,他拿到鼻端闻了闻,然后脸色就变了。
陈雨跟着看了一眼,皱眉道:“这是软筋散?”
李牧抱着胳膊,哼笑一声,“你还挺有眼光的,但这可不是一般的软筋散,这是特制的芙蓉丸,比软筋散的用料可金贵的多,功效也更好些,哦,这药,出自我们南诏骠骑将军,温恒之手,悯亲王对于温将军其人想必也是十分了解吧?”
他目光牢牢的盯在凤澜身上,过于咄咄逼人,仿佛要把他身上戳出一个窟窿似的。
凤澜温和道,“如果李小将说的是那位被我斩于马下的手下败将的话,那么我的确是了解一些。”
凤澜的长相很纯,他说话的音色也纯,语气也是淡如清水。
他说是手下败将,那就是手下败将,字面上的意思,并没有任何轻蔑或者是嘲讽的意味,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即使是这样,李牧也还是变了脸色,他怒道,“悯亲王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要脸面的话?当日在战场上,大战在即,如果不是你令人假扮成我方士兵,混入我方军营,散布谣言,说什么宁王要跟丞相府嫡女成婚,扰乱温将军心神,温将军又怎么会失手?”
凤澜奇怪道,“李小将,我散布谣言,温将军大可置之不理,但他对宁王用情太深,所以关于宁王的一切他都草木皆兵,我是在领兵打仗,不是为人师表,战场上兵不厌诈,何错之有?”
李牧气极反笑,他冷然道,“竟从不知悯亲王如此巧言善辩,方才竟是我看走了眼。”
“咱们言归正传,宁王说了,温将军生前喜欢炼丹,各种功效的都有,现在他死于非命,那些丹药是什么功效或者有何弊端,他也不甚了解,扔了可惜,他让悯亲王慢慢吃,今日这个,先让您尝尝味道,明日还有更多。”
“放屁呢你?”
秦名开口就骂。
“丹药乱吃是会死人的!你们宁王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李牧噗嗤一声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话,他嘲讽道,“悯亲王,您是来当男宠的,不是来当大爷的!这丹药给你,是看的起你,莫要不识好歹!”
凤澜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皱眉问李牧,“何人与你说我是来当男宠的?”
李牧扬起下巴道,“哦,你还不知道,在悯亲王您来的路上,宁王对圣上说,他想要个男宠,便问圣上要了你,圣上同意了,我这么说您明白了么?”
凤澜没说话,但脸色不是太好,陈雨跟秦名的脸色更差。
李牧欺人太甚,确切的说,是萧玄宁欺人太甚,但李牧代表的是萧玄宁,而萧玄宁代表的,是整个南诏。
凤澜也不是单纯的凤澜,他代表的是北夏。
凤澜此刻的荣辱,绝对不单单是凤澜一个人的事情。
堂堂北夏三皇子,却给人当男宠,传出去的话北夏也会颜面无存。
但凤澜若因此而萌生退意甩袖走人,那北夏与南诏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战事又会一触即发,凤澜是绝对不愿意这种事发生的,但萧玄宁对这样的结果喜闻乐见也说不定。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骑虎难下。
凤澜面上不显,内心却委实觉得有些头疼,萧玄宁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缠。
李牧道,“悯亲王觉得怎样?这药你是吃,还是不吃?”
“我替殿下吃。”
秦名忽然开口道。
李牧冷声道,“你吃?你能代替他三皇子的身份?还是能代替他悯亲王的身份?或者是你能代替他人质的身份?又或者,你能代替他男宠的身份?”
他冷笑一声,“你不过是他身边的一条狗…”
他话没说完,脸颊一痛,李牧声音戛然而止,脸庞偏向一侧,很显然是被人狠狠的扇了一耳光,没人看到是谁打的,怎么打的,但力度不小,李牧唇角渗出一丝血迹。
他缓缓转过头,怒视着凤澜,凤澜也看着他,平静道:“李小将军,我的人由我来管,还轮不到你吧?”
他从秦名手上拿过那个乘着芙蓉丸的药盒,秦名以为他要吃,顿时脸色变了,但凤澜却没有把那药丸送到嘴里,只是拿在手里把玩了会儿,杏眸微眯,温声软语,“李小将军,这芙蓉丸,倒也是个好东西,扔了的话,着实可惜…”
李牧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想拔刀,但很显然凤澜比他更快。
他不知道凤澜是用什么击中他腹部肋骨,似是暗器,又似是随手在这车上捡的一块儿烂泥,只知被凤澜击中的是身体上很脆弱的一个位置,乃胁肋,穴凤澜一击即中,李牧只觉腹部一阵剧痛,张嘴就想骂,然而还没骂出声,凤澜手指一弹,那带着冷香味儿的药丸便顺势飞进他嘴里。
李牧心里一惊,暗骂自己疏忽大意。
他被这人外表欺骗,这人杀得了温恒,又几次在战场上跟萧玄宁博弈,却不落于下风,这样的人怎么会如他外表看起来软弱可欺?
李牧恨只恨这人速度太快,快到他带来的羽林骑想阻止都来不及。
他心里哀叹一声,本以为今日那药丸是铁定要让他尝个鲜,打不成反被打,却不想偏偏有人看不得凤澜如意。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将那药丸截获,速度快的不似常人,没人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只知等到他开口说话时,他人已经在这里了。
这人声音低低沉沉,又隐着一丝散漫慵懒的气息,缓缓道,“悯亲王,我的人由我来管,还轮不到你吧?”
竟是把凤澜刚刚说的话又还给了凤澜。
凤澜抬头看他。
来人年龄不大,身量却很高,身形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但又不止于漂亮。
他着赤色中衣,外罩玄色蟒袍,袖口处用金丝银线勾勒出祥云纹图案,与他腰带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虽然是官服,却不好好穿,腰带系的松松垮垮不说,连胸口的衣服也松散的很。
结实漂亮的胸肌暴露在空气里,野性的很,皮肤却细腻白皙,胸膛上仍淌出一层细密汗珠,应该是刚练完兵,汗流浃背所致,他嫌热,为了散热,这便把身上衣服扯的一片散乱。
那一双墨玉般的黑眸里流露出的情绪只有一种:不安分,不驯服,像极了嗜血多疑又养不熟的狼崽子。
——萧玄宁。
羽林骑当即翻身下马,叩首行礼,随着他们动作,黑色劲装下的肌肉隐约可见,他们单膝跪地,本来就不苟言笑的一张脸再看见这人时更加的严肃,声音整齐划一,“拜见宁王。”
萧玄宁看也不看他们,随意的挥了挥手,让他们起来,他一挥手,顿时金光一闪,差点闪瞎凤澜三人的眼睛。
凤澜三人这才看到他手指上的配饰,不是扳指,就是戒指,不是玉就是金,中指那枚戒指上还镶嵌着一颗黄豆大小的红宝石,看起来倒是漂亮,大拇指上只能戴一个扳指,但中指和食指却可以带四五个。
这人手掌宽大,手指又长,如果每根手指上戴满戒指的话,几十个都不成问题。
虽然俗,但戴在这人的手上倒也有种奇异的美感。
虽然有美感,但也是真的俗。
好在只是左手如此,右手倒是干干净净,可能这人好歹还记得自己要握剑,带着那些东西大概会很累赘。
那只干净的右手此刻正用两指捻着那枚药丸,凑在鼻端闻了闻,懒散道,“悯亲王,玩的开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