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姜聿白毫不犹豫地拒绝,下意识往床铺里面缩了缩。
他似乎受到了惊吓,双眸不自觉睁大,略显狭长的眼型变得圆润无辜,看起来更可爱了。
陆锦延见他反应这么大,不再用言语逗他,主动往后退了一步:“开玩笑的,你自己下来吧。”
姜聿白目含警惕,语气有些生硬:“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睡。”
这种单人床,挤上两个大男人,肯定免不了肢体接触。即便忽略他的特殊性向,他也不喜欢和别人挨得这样近。
更何况,还是第一天认识的人。
陆锦延愣了愣,俊脸上并没有不悦的神情,反而自我检讨起来:“抱歉,我好像忽略你的生活习惯了。”
他这样一说,姜聿白又不自在起来。
他们不过才认识一天而已,为什么陆锦延要对自己这么好?
“那这样,我去老四的床铺上睡,你睡我的床,可以吗?”陆锦延试探着征求他的意见。
姜聿白看向他:“你……”
睡得下去吗?
从校草床铺的整洁程度来看,他大概也睡不惯其他人的床吧?
“没事,我会在上面铺一层我自己的床单。”陆锦延似乎读懂了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俊朗的眉眼微微弯起,“我不跟你睡了,这次可以下来了吧?”
这话说得有点歧义,但姜聿白听不出来,他终于松口:“好。”
他翻过身,跪在床铺上往后退至扶梯处。
陆锦延的视线跟随他挪动,目光无意识地自清瘦流畅的背部曲线缓缓后移。
姜聿白穿了一件很宽松的棉白T恤,底下套着长至膝盖的睡裤。
比起常年在宿舍打赤膊的室友们,本该是很保守的穿着,但此刻头顶雪亮的灯光打下来,隐隐约约能透过白T看见一截纤瘦的腰身,再往后连接饱满挺翘的臀部曲线。
意识到自己在看哪里后,陆锦延蓦地收回视线,耳后根再次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臊意。
就在他皱眉的间隙,姜聿白已经顺着扶梯爬了下来。
他踩进拖鞋里,站在陆锦延面前:“谢谢。”
“照顾新室友,应该的。”陆锦延恢复了一贯的游刃有余,线条凌厉的下颌微扬,“检查一下,我的床干不干净?”
姜聿白认真地回道:“下午看过了,干净。”
于是,陆锦延就这么靠在桌子旁,看着姜同学掀开空调被,躺上自己的床铺,又重新盖上被子,笔挺的睡姿乖巧得不像话。
看了一会儿,姜聿白忽然掀开又长又密的眼睫,隔空和他对视:“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嗯?”陆锦延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有吗?”
姜聿白点头:“你要是后悔把床铺让给我了,我——”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陆锦延语速飞快地打断他的话,起身几步走到老四的床铺前,“我也睡了。”
姜聿白翘起脑袋看向他:“你还没洗漱。”
陆锦延:“……”
他脱下身上的蓝条纹短袖衬衫,笑着解释:“我说的是,洗完澡我也睡了。”
等陆锦延冲完澡再出来时,宿舍里已经彻底没动静了。
他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子,随手拿过手机打开微信,点进611宿舍群。
陆锦延:待会儿回来时轻点,我们睡了。
沈照:我们?谁们?陆哥你带人回宿舍了???
陆锦延:……
周峰:是小姜吧?
陆锦延:如果玩得太晚,就别回来了。半夜喊宿管阿姨开门,阿姨又要骂人。
沈照:没问题,那就通宵呗!丁鸿宇老四!第三场在哪里?
得到想要的回答,陆锦延满意地放下了手机。
关灯前,他貌似不经意地又往自己床铺那边看了一眼。
睡得真乖。
*
第二天早上,姜聿白醒来时,有一瞬间的茫然空白。
一股陌生又好闻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柑橘的甜香和淡淡的薄荷味融合,像是微风拂过的夏夜,又像是沁凉的海水拍打在脸上。
这个味道……
是陆锦延身上的味道。
姜聿白猛地坐起上半身,这才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
他猫一样动作极轻地下床,走进浴室里关门洗漱。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陆锦延。
睡着的校草彻底褪去了攻击性,显得相当人畜无害,睡相也有些孩子气,一双大长腿弯起来夹着被子,一长条差点放不下。
姜聿白收回目光,赶去画室上课。
今天是裴教授的色彩课,他推开画室门时,里面已经坐满了同学。
“裴教授的课,姜大才子怎么也姗姗来迟呀?”一道阴阳怪气的嗓音响起,“换了新宿舍不适应?”
开口说话的男生叫杨文杰,众所周知他跟姜聿白不对付,一找到机会就针锋相对。
除了姜聿白本人。
“适应。”姜聿白难得愿意开金口,四两拨千斤地回了两个字后,就神色如常地绕过他。
杨文杰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
“姜神,这里!我给你留了位子!”另一道热情的女声响起,绑着麻花辫的女孩冲他招手。
美术系的男女比例一向失调,油画专业的男生更少,而长得像姜聿白这样漂亮的男生简直就是凤毛麟角,因而一入学就成了班宠。
经过一学期之后,姜聿白更是凭借令人艳羡的绘画天赋,无形中收获了一众“事业粉”。
十一点二十五分,上午的课程正式结束。
画室里的学生收拾画具陆陆续续离开,裴教授走到姜聿白的画架前,看着他的画:“今天心情不错?”
姜聿白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今天用色很活泼。”裴教授笑着点了点画中女郎的红裙,“很好,继续保持,去吃饭吧。”
姜聿白无疑是他教过的最具天赋的那几个学生之一,但也是最难稳定和把控的那一个。
姜聿白礼貌应声:“好的,老师再见。”
正是下课的时候,食堂不用想也很拥挤,他没有直接去吃午饭,而是背着书包回到了宿舍。
推开宿舍门,一股难闻的酒气冲入鼻腔,姜聿白眉心一皱,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谁啊?”沈照有气无力地开口问道,又自顾自地接话,“陆哥?带饭回来了吗?”
“不是。”姜聿白走进宿舍,第一时间开窗通风。
沈照面露失望:“啊……是小白啊。”
姜聿白懒得纠正他的称呼,也不想问他为什么大中午的在宿舍睡觉,放下书包转身就往外走。
“小白你要去二食堂吗?”沈照穿着大裤衩,不死心地扒着床头喊道,“看见陆哥帮我带句话,他再不回来我跟老四就要饿死了!”
姜聿白:“……”
*
过了吃饭的高峰期,二食堂里只有稀稀拉拉几波学生。
二楼有很多合作入驻的风味小吃,菜品丰富,姜聿白站在窗口前,看来看去也不知道该吃点什么。
“姜同学?”身后传来一道含笑的嗓音,“好巧啊,你也来二食堂吃饭?”
姜聿白听出了来人是谁,但他没有回过头,而是继续研究菜单。
陆锦延也不在意,慢慢悠悠站到他左侧,开口推荐道:“他家的番茄米线好吃,鲜香清甜,很开胃。”
姜聿白微一点头,对窗口的打饭阿姨说:“阿姨,一份番茄米线,谢谢。”
陆锦延笑了:“阿姨,我跟他一样。”
“好嘞!”打饭阿姨应声,又问,“要葱和香菜吗?”
姜聿白:“都要。”
陆锦延:“都要。”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下意识对视一眼。
陆锦延笑得更开心了:“真好。”
姜聿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垂下眼眸安静等待米线。
很快,热腾腾的番茄米线就出锅了,姜聿白端着盘子,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子。
“不介意拼个桌吧?”陆锦延紧跟其后,很绅士地问了一句。
姜聿白看了一眼空旷的二楼餐厅,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陆锦延坐下,刚准备提醒姜同学小心烫,就见他挟了一筷子米线咬进嘴里。
下一秒,姜聿白果然被烫得“嘶嘶”抽气,但是却没有吐出口中的米线,而是硬生生吞了下去。
陆锦延愣了愣,连忙拧开手边的矿泉水递过去:“快,含口水。”
姜聿白的眼泪都快被烫出来了,摸索着接过矿泉水,指尖和指骨相触的一瞬间,感觉对方的手似乎有点不稳。
一连灌了好几口冷水,烧灼的口腔才有所缓解。
“你是不是有点笨?”陆锦延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哭笑不得,“烫了就要吐出来,怎么能吞下去呢?”
姜聿白抬起眼睛看他,琉璃水晶似的的眼瞳里沁着一层水光,红红的嘴唇也被水湿润了,迎着透白的皮肤和漆黑的发色,显得格外漂亮,又透着一股难言的脆弱感。
陆锦延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了四个大字:“白雪公主”。
“我没事了,谢谢。”姜聿白将矿泉水放回桌子上,有些含混不清地道谢。
陆锦延摇了摇头,将荒唐的想法甩出脑袋,分明的指骨敲了敲桌面:“放一会儿吧,放凉了再吃。”
姜聿白依言将米线往外推了推,乖乖地坐等放凉。
就在这时,陆锦延的眼角余光瞥见,好像有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陆……陆哥。”来人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娃娃脸男生,一开口就有点磕巴。
陆锦延侧过脸:“你好,有事吗?”
“我……我……”娃娃脸男生脸色微红,突然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粉红色信封,双手递到陆锦延面前,“这个请你收下!”
姜聿白眼神有些惊讶,这种粉红色的信封,难道是情书?
陆锦延面色不变,委婉地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不收别人的东西。”
娃娃脸男生脸色涨得通红:“不是……这是是我写的……”
姜聿白了然,目光落在热气腾腾的米线上,对他们说的话恍若未闻。
“我们要吃午饭了,可以请你先离开吗?”陆锦延的嗓音冷了下去。
他的声音一向是礼貌温和的,这还是姜聿白第一次从中捕捉到明显的冷意。
他无意识地握紧了筷子,果然是……
恐同直男吗?
见陆锦延丝毫不给他机会,娃娃脸男生破釜沉舟般喊道:“陆锦延,我喜欢你很久了!”
姜聿白清晰地看见,那张英俊的脸彻底变得面无表情了。
“我不是同性恋,难道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陆锦延微微扬起下颌,分明是坐着的姿势,却让人生出一种被俯视的压迫感,“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短短两句话,娃娃脸男生掩面落荒而逃。
静寂了几秒后,姜聿白刚一抬眼,就发现陆锦延拧开自己喝过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他欲言又止:“那个……”
“嗯?”陆锦延回望他,嗓音里的冷意悄然褪去。
姜聿白伸出手指:“那瓶水,我喝过。”
“怎么了?”陆锦延展颜一笑,“这还是我买的矿泉水呢,我不能喝啦?”
姜聿白:“……”
作者有话要说:
姜姜:又是恐同直男的小把戏……
陆哥:恐同,不恐你。
沈照:我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