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下午,鸣蝉裹挟着燥热,还未消散的暑气和着草木的芳香,肆意的蒸腾在城市的每个角落。
窗外很是寂静,偶尔有飞鸟飞过,带起枝丫的晃动,又迅速平静下来。
季乐鱼坐在飘窗上,歪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阳光顺着他的下颌线游走,给他的脸上镀上了薄薄的金色,让他本就如画般精美的面容更显朦胧昳丽,漂亮的不似凡人。
施旗看着视频里的人,不自觉再次感叹起来:这颜值,也就是季乐鱼不想出道,不然这娱乐圈的顶流早就该换人了。
“所以你到底出不出来啊?”施旗问道。
季乐鱼低眸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出去干什么?”
“当然是玩了,你是不知道,32中那个篮球队长,上次不是和咱们在体育场遇到打了一场球嘛,之后一直缠着我要你的电话号码,今天这球赛,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呢。”
季乐鱼冷漠的“哦”了一声,“不去。”
“那唱歌呢?好久没有唱歌了。”
“无聊。”
“剧本杀呢?你上次不是对这个挺感兴趣的。”
“没劲儿。”
“密室逃脱?之前你不是说想玩一次恐怖密室?”
季乐鱼:……
季乐鱼眼里满是嫌弃,“我哥都不在我和你们玩什么恐怖密室?”
他想玩恐怖密室纯粹是想吓吓林非,看看林非有没有“子承父业”沿袭到林洛清怕鬼的优良传统,如果有,他就可以一雪前耻,在林非面前站起来,如果没有,他也能走在林非身边,享受林非的照顾。
现在林非不在,就他们几个,那有什么可玩的。
“你自己去吧。”
施旗:……
“你哥这真的只是自己一个人走了?”施旗忍不住发出了灵魂的疑问,“没带走个什么三魂七魄,比如你的灵魂?”
季乐鱼:……
“我只是懒得动。”季乐鱼狡辩道。
“那是,你哥走了,你的魂都没了,可不是懒得动嘛。”施旗笑嘻嘻的,说话间就唱了起来,“你要往哪走,把我灵魂也带走,它为你着了魔,留着有什么用~用~啊用~”
季乐鱼瞬间恼羞成怒,“闭嘴吧你,唱的什么鬼玩意儿,难听死了。”
“这难道不是唱出了你的心声?”施旗凑近镜头,“要不要我去给学神发个微信,让他早点回来,好拯救你这颗孤独寂寞冷的心~”
“你少骚扰他!”季乐鱼瞪了他一眼。
“是是是,”施旗无奈点头,“我们都是骚扰,只有你,是爱的交流,是心的呼唤,是对的人遇上对的事,我懂,我太懂了。”
季乐鱼:……他怎么话这么多呢?
一天到晚就他有嘴,叭叭的!
季乐鱼抬起手指,直接挂断了视频通话。
施旗看着他这恼羞成怒的举动,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给他发了条微信过去:【放心,我等凡人,怎么好意思去打扰学神呢,你就继续当你的望哥石吧,兄弟我出门浪出去。】
季乐鱼冷笑一声:【别把你腿浪断了。】
发完,季乐鱼收起手机,靠在飘窗上。
阳光隔着玻璃晒在他的身上,暖融融的,让人有些困倦。
季乐鱼闭上眼,准备睡一会儿,还有一天,他想,明天林非就该回来了。
季乐鱼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晚饭前。
七点半的时候,张嫂叫醒了他,让他起床吃晚饭。
季乐鱼揉着眼睛坐了起来,问她,“我父亲回来了吗?”
和大部分人的家庭构成不同,季乐鱼的家里没有母亲的存在。
他的父母早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就因车祸离世,是他的叔叔季屿霄和他的“婶婶”林洛清把他抚养长大。
然而说是婶婶,林洛清其实是个男人。
早在很多年前,同性可婚政策就已经通过,季屿霄算是当时比较早的那批,在政策通过后不久,就和同是男人,且同样带了一个孩子的林洛清结了婚。
只是就像季乐鱼不是季屿霄亲生的一样,林非也不是林洛清的孩子,他是林洛清的姐姐林洛溪的孩子,林洛清的姐姐病逝后,林非就跟了林洛清。
那时候的林非和季乐鱼都还很小,还会为两个人都叫爸爸那分得清他们是在叫谁吗而发出疑问,季屿霄见此,便让他们叫林洛清爸爸,叫自己父亲。
这么多年下来,季乐鱼也已经习惯了。
“先生说今晚有事,会回来的比较晚,不用准备他的晚餐。”张嫂回答他道。
季乐鱼闻言,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果然,季屿霄早在他睡着的时候就在四个人的家庭群里发了消息,说是他今天晚上要加班,让季乐鱼先吃,不用等他。
大概是见自己一个人吃饭有些可怜,林洛清还专门在群里发了个[摸摸]的表情。
季屿霄紧随其后,也发了个[摸摸]的表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季乐鱼:……
季乐鱼抬起手,给林洛清和季屿霄一人回复了一个抱抱。
随后切了出去,点进了林非的微信对话框,开始声讨:【为什么你不摸摸我!!!】
【我生气了!】
发完,他才终于从“午睡”的迷糊中找回一丝清明,下床去餐厅吃饭。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一顿饭吃完,林非都没有给他回消息。
这是还在忙?季乐鱼想,不然林非早都该看到微信来哄自己了。
还是比赛没发挥好?
不可能,季乐鱼很快否定了这个选项,那可是林非啊,从小到大什么都是第一,硬生生把他们这群小孩逼的卷生卷死的卷王林非啊!
他怎么可能没发挥好,他不信。
这么看来,就还是在忙了。
季乐鱼见此,也就没再打扰他,吃了饭上楼去打游戏。
一直到晚上11点,季屿霄终于忙完回来,两父子吃着夜宵聊了一会儿,季乐鱼才关了电脑,洗澡睡觉。
他躺在床上,重新拿起手机,林非还是没有给他回复。
季乐鱼皱了皱眉,这是还没忙完吗?
都这么久了,怎么这么忙?
季乐鱼托着腮,慢悠悠的打着字:【机票定了吗?明天什么时候到啊,我去接你。】
可惜依然无人回复。
季乐鱼等了许久,最后只得关了灯,不情不愿的闭上眼睛。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正辗转反侧着,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行李箱轮子的声音。
季乐鱼几乎瞬间睁开了眼,掀开被子跑了出去。
不远处的门前,正直直的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生。
对方个子很高,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袖子微微挽起,拉着行李箱的手白皙修长,凸出来的骨节仿佛玉石一般。
似是听到了动静,对方转过头,英俊的五官在灯光下俊美的仿佛被人精心绘制一般,偏生眉宇间带着些冷意,令人望而生畏。
季乐鱼惊喜,“你怎么回来了!”
他说完,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面前的人。
林非紧赶慢赶地改签了机票回了家,见季乐鱼屋里的灯已经关了,还以为他睡了,哪曾想他还精神抖擞的,倒是难得的笑了一下。
他抬起手在季乐鱼的脑袋上摸了摸。
季乐鱼这才想起下午的事情,理直气壮道,“你怎么回事,没看群啊,爸爸和父亲都哄我了,你为什么不摸摸我。”
林非:……
林非只得无奈的再次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提醒他,“第二次了。”
季乐鱼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琥珀色的眼睛慢慢弯了起来,“你不会是想回来哄我,所以才没有在群里回复,而是专门赶回来摸摸的吧。”
林非确实是这么想的。
季乐鱼向来娇气又黏人,平时林洛清和季屿霄忙,他还能在家陪着季乐鱼,现在他也出了门,家里就剩下季乐鱼一个。
尤其是季屿霄还得加班,连饭都没法陪他一起吃。
林非看着季屿霄发在群里的消息,又听到老师说他已经趁着大家比赛的时候帮大家定好了票,明天早上再回去,当即找老师改签了机票,说自己有事,先走一步。
不过他向来也不是喜欢多说的性格,因此只是抬手捏了季乐鱼的脸一下,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屋内走。
季乐鱼见他不反驳,就知道应该是他猜的这样了,瞬间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
他笑着跟着林非往里走去,刚走了两步,却见林非停了下来。
“怎么了?”季乐鱼看他。
林非看了他一眼,低眸去看他赤.裸的双脚。
季乐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释道,“光顾着出来见你,忘穿鞋了。”
林非无奈,松开行李箱,转身走进卫生间,拿起盆,接了半盆水。
他出来的时候,季乐鱼已经乖乖的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好了。
见他接好了水,还冲他笑了一下,很是甜软。
林非看着,不自觉想起了他们小时候。
那时候季乐鱼还很小,才五六岁的年纪,却满肚子的心眼。
他知道大人瞒了他许多事,也知道季屿霄不希望他知道太多,可是他想保护季屿霄,所以他总是偷偷的躲在季屿霄的门外,听他和别人说话。
季乐鱼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这种聪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体现。
他当然知道鞋子会发出声响,所以他总是脱了鞋,不声不响的走到季屿霄的房间外,默默的听着。
林非无意间发现了他这个秘密。
那时的季乐鱼明明很惊慌,却装的很淡定,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林非,声音委屈又轻柔,他说他做噩梦了,他很害怕,所以他来找爸爸。
他那么小,又长得甜美可爱,漂亮的仿佛橱窗里的洋娃娃,任谁都不会觉得他在撒谎,林非自然也不会怀疑他。
所以他在季乐鱼说完自己虽然害怕,却不好意思进去打扰刚刚结婚的林洛清和季屿霄后,主动带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时候季乐鱼也没有穿鞋,他让季乐鱼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自己去卫生间给他接了一盆水。
时隔这么多年,那些记忆却还是清晰的就仿佛在昨天一样,稍微一抖,就能抖落一地的画面。
林非想到这儿,眼里的温柔不禁多了几分。
他平静的,像是小时候那样,安静的走到季乐鱼面前,一如十年前那个晚上,他弯下腰,把手里的水放在季乐鱼的面前。
季乐鱼抬起脚,就像当年那样,白皙的脚趾点了点水面,见水温合适,这才把脚放进去。
“你吃饭了吗?”季乐鱼一边洗脚一边关心道,“要不要我陪你下去吃饭啊?”
“不用,飞机上吃过了。”林非言简意赅。
边说,他边把季乐鱼的拖鞋和擦脚的毛巾放在了他身边。
“那你提前回来,没什么事吧?”季乐鱼继续道。
“没什么。”林非的语调淡淡的。
季乐鱼安心了,又好奇的询问起他这次竞赛的其他事情。
林非很耐心的听着,话虽不多,却给了他每一个问题的答案。
很快,季乐鱼洗完了脚,林非也拿了睡衣进了卫生间,准备洗澡睡觉。
季乐鱼就趴在林非的床上,等他洗完澡出来和他一起睡。
他晃着小腿看着小说,晃着晃着,听见了开门声,一回头,就看到林非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他这边走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丝绸睡袍,袖子很宽大,袖口用银线绣着龙一样游走的图案,手一抬,袖子就向后褪去,露出白玉般的手腕——皓腕凝霜雪。
宛如古代的贵公子。
季乐鱼看着,不由坐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林非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手,把手上的毛巾扔到了他的头上,毛巾的一角自然下垂,遮住了季乐鱼过于专注的视线。
季乐鱼也不恼,笑了一声,拿起头上的毛巾,就看到林非已经插好了吹风机的电源线,背对着他准备吹头发。
他慢慢起身,从身后搂住了林非。
他贴着林非的脊背,下巴放在了他的肩上,轻声道,“哥哥。”
林非“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季乐鱼听着吹风机“嗡嗡”的噪音,抱着林非的腰的手臂慢慢收紧,他凑近林非的耳边,声音又轻又软,像是撒娇一般,又像是亲昵的低语,气音柔柔,缓缓的冲击林非的耳朵。
“天黑了,你该陪我睡觉了。”
他的唇几乎擦过林非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