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二月初九,晨钟七七四十九响。朝日东升,新雪初霁,长安城渐渐苏醒。
天气仍有着冷峻的寒意,路旁迎春花倒是开得恣肆,顺着巷陌一路冷Yan下去。nei城东西早市已开,街旁大小摊位都支了起来。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家家户户过年时贴在门窗上的窗花和对联仍是红YanYan模样,真是好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车夫扬鞭一甩,马车从石板上咯噔咯噔压过去,冯逸靠坐在车nei,虽阖着眼却无半点睡意。“吁——”六部就在不远处,车夫拉缰停车。冯逸拂了拂_yi衫,跳下车去,杨沐勒马等在一旁,见他神色恹恹不由得一笑,伸手比了个拇指,冯逸冲他一笑,杨沐拱了拱手,拨转马头向兵部去。冯逸望着他被初春晨光漫洒的挺拔身姿,shenxi了几口气,定了定神,提步向礼部贡院朱门而去。
贡院里响起一阵哗啦拆卷声,冯逸老规矩先跳过诗赋墨义,直接翻到最末:
”礼乐诗书,将之本也德刑政事,战之资也。自营州东覆,望猎尘而gu战拥麾陇上,闻虚弦而心死。吾子才标美箭,门袭良弓,军法盈怀,兵规指掌,未知献何道使人兴义?进何政使人知礼?施何方使人向信?行何术使人有勇?择前王之令典,He今日之权宜,助武成于七德,翼威加于四海。又闻乎兵以正He,战以奇胜,然则守信非乎尚诈,成列异乎鼓儳,去就之宜,伫详厥旨。”
这百来字即是此次时务策,问如何重振军威激励士气。冯逸反复看了几遍,砚台墨zhi将干,却不知从何写起。倒不是他无话可说,正相反,他先与韦述学经论史,近来又常与杨沐谈论朝事,此刻他脑中似滚车轮般滚过许多事,却都难以取舍,反而半天没能写下一个字。
冯逸知道自己肚子里有货,唯差取舍酝酿,这便心中大定,反倒不着急了,撑着脑袋左看右看,前后左右都是墙,人的目力自然无法穿墙而过,便就不知其他举子当下如何,周遭一片寂静,唯偶有研磨落笔翻页的细微沙沙声。冯逸优哉游哉给自己倒了杯茶,贡院的茶叶虽比不上贡茶蒙顶,然香气高爽,neng芽细卷如针,泡开后水泽发黄,芽叶好似刀山剑硭,应当是君山银针。待喝了茶,终于敛神静心,开始思索如何行文。
其实这道时务策已略偏向“武”,不太似是该给文人的试题,然而本朝文人的x子激越,常羡投笔从戎之事,如此说来,问策兵事倒也无甚不妥,冯逸这么一想,忽就忆起前些日杨沐与他论当朝边事时的一番话,他说:”太宗曾言,大丈夫有三乐事:一为天下太平家给人足,二为弓不虚发箭不妄中,三为六He大同万方咸庆。太祖从马上得的天下,而今西南倾覆,边疆战乱不歇,远到安西北庭,异族眈视于榻前,而我军却闻战变色,兵勇疲累,无余勇可鼓。何也?承平日久,遂忘武备!”杨沐那句“承平日久,遂忘武备”,当日听来确乎振聋发聩,而于此情此景之下,对冯逸而言更不啻如当头Bang喝,他很快在脑海中抽出一条线来,神思渐渐清明起来,向砚中倒了些许残茶,化开墨zhi,笔尖慢tian两回,于卷上落笔:
”兵之于国,如人身然,血r既具,必有气力以贯注之,而后足以发其神。人身之气力不足,则血r有臃滞溃败之忧,而神亦无所附。是以,由秦之商鞅以至故朝千百年来,莫不以兵制为急务**”
二月十五,晚霞似锦,流云千条如阡陌。
尚书省礼部南侧贡院,吱呀一声朱门大敞,应试的举子们经过了口试帖经墨义诗赋策问杂文的刁难,陆续走出门来。冯逸夹在人群中走出考场,残阳当照,晴空好似抹了胭脂。阳光铺天盖地洒向天地万物,一下子照得他有些恍惚:这就考完了?
木棋儿已架着车等在门口,见他出来赶紧跳下车:“少爷饿了没?”
冯逸闻言一震,Xiong中忧虑一扫而空,扇子在他脑门儿一敲:”就知道吃吃吃!走,回太学。”
马车缓缓驶动,冯逸窝在车里闭目养神,谈不上高兴不高兴,但心态已平和了不少,所谓得知我幸不得我命,管你如何上天入地,终究还是个离不了五谷杂粮的凡人,木棋儿大字不识一箩筐,一句“饿了没”倒有些大俗大雅的禅意了。冯逸如此想着,不由得心中一哂,待行到太学门口,轻快地跳下车,神清气爽地走了Jin_qu。
太学后院此刻正弥漫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动,诸多举子刚从考场回来,面上神情各异,有的一声不吭直接关门进屋,有的三三两两围聚低声交谈,窸窸窣窣声加剧了这种不安,冯逸的轻快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于是有人故意问:”子昂兄许是能进头甲?”冯逸也不想跟他们说什么,“嗐”了一声,道:”就那样,心里没数。”说着就想回_F_。
恰巧隔壁杨沐出门倒水,见他回来,提着个脸盆倚在门口说:“子昂,吃饭不曾?”
冯逸一乐:”还没,你呢?”
杨沐摇头:“一起?”
冯逸笑了起来:”糕点还有?”
杨沐做了个相邀手势:“亲戚又送了些。”
冯逸大笑着进门,杨沐让木棋儿去管事处借了个小炉,在屋nei架起小炉温酒。冯逸看着他忙碌,忽然想到每次跟他一起就是吃吃吃,即便闲聊也必然在旁摆上几盒酥,倒是有趣地紧,不禁莞尔。
杨沐正拿了柄蒲扇对着炉子扇风,见状就问:”笑甚?”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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