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逸揣着肖彧给的条子,到衙门借了匹马,小跑着往城外方向去。
原州的警戒级别比刚进城那夜高了不少,金吾卫重新担起了巡视街头的任务,此地没有宫禁,太子妃主皇孙郡主等都住在了州府官衙,府邸nei外也俱是禁军。原州是西北与关中往来的必经之路,在冯逸的想象中,本当是另一方繁华景象:_fu饰各异的北方民族,货物千奇百怪的东西市坊,南来北往的商队马铃,粗犷的歌声出自色目人之口,和着羌笛胡笳在这边城中盘绕起来。然而此刻,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巷陌中来来去去,家家户户闭门关窗,街道一片萧条状,除却将士说笑马匹嘶鸣,并无多少百姓身影。
其实前年司天监曾上奏过天生异象,即*星荧荧似火,于心宿旁徘徊不去。别人不知道,时任起居郎的冯逸却是知道的。*星司天下人臣之过,帝王衰颓而宰相如日中天,关nei水旱相继饥荒不断,边疆兵戈不休,正应了荧惑守心之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着一切,南诏叛乱似乎只是这张棋盘最边缘的厮杀,而在更广大的区域,棋子依次落下,黑龙白龙,从华清宫远到青海*山,一切均按天道而行。
如今,这张棋死一半活一半,一个眼在蜀地,一个眼在原州,也不知那些人是什么打算。
“冯公子——”
冯逸只作没听见,催马向前,后面那人却纵马追上来,问:”跑什么?”
冯逸shenxi口气,答:“有事。”
郁鸿雪拦在他马前,控着缰绳在前面绕来绕去,一副恶虎拦路的架势,冯逸烦他,缰绳一抖,*那马便往旁边绕。郁鸿雪”呵”了一声,拽住他的缰,上身倾过来,朝他脸上瞅来瞅去。
“真有事。”冯逸道。
郁鸿雪遂撒了缰,冯逸刚松口气,就见他伸出一手,拇指在自己眼睑处轻轻一擦。
冯逸一愣,随即去揉眼睛。
郁鸿雪笑道:”没有。骗你的。”一声清叱,纵马消失在路当头。
冯逸皱了皱眉,复向城外草场去。
天宇高远,长云未散。
长空流云的下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极目望过去,除了草还是草,像是一片肆无忌惮的汪洋,甚至连那些无处不在的遥远且沉重的山影,都被这铺天盖地的草叶淹没了。
这草场大得出乎意料,却只零零散散站了些马,观来不过数百,而看这遍地草叶,却又尽数被啃得低矮参差。冯逸骑着马到处绕了绕,向着四面八方大声喊:“刺史手令——”
等了一会儿,一个青袍小吏骑着马出现在视野里:”大人?”
冯逸摆摆手,指着短得像刚收割过的韭菜茬样的草,问:“怎么才百十匹,马呢?”
那官吏笑了起来:”每年三月起,停料野放,大人所见的不过九牛一毛,这时候都在外面吃草呢。”
“马籍簿子给我瞧瞧,”冯逸打了个手势,示意边走边说,问,”一共多少?”
牧尉哎哎哎地直点头:“大人这边请。”
冯逸跟着牧尉去了草场旁边的监牧司,马籍簿子到手一看,唬了一跳,目瞪口呆道:”这么多!”
那牧尉见他吃惊,面上略得意,道:“下官三代典牧群,自是颇明闲牧养。”
诚然如肖彧所说,原州是圣旨封的监牧地,但这话说得还不够准确。
马政由来已久,上溯可至西周。李祁建朝之初,周边戎族林立,要战,须有足够比得上游牧民族的好马,况且大祁的皇室血脉中也流淌着塞外民族的血ye,故比起前朝来,于马政上更为费心。泾渭流域东有关河南有秦岭,西至陇山北连大漠,一直是出好马的地方。管这些马的,一是隶属太仆寺的陇右监牧,一声隶属殿中省由闲厩使掌管的八马坊。大祁最盛时,这两大系统同时能供给七十万匹战马。而安史以来,歧邠泾宁四州浸染战火,八马坊沦为空壳。陇右监牧所辖的原州陇西金城天水四地,共四十八监则大多得以保全,自太宗时起,陇右监牧的最高长官都监牧使就是由原州刺史担任。而今,这都监牧使便是肖彧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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