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劝表接连递去行宫,李亨驳斥几回无果,反引得朔方外臣辞情激切,再一日,nei臣奏表并当地缙绅的万民书被相继递到鹤驾前,李亨推辞不得,长叹息道:“孝莫大于继德,功莫盛于中兴。”
七月二十三,抵达灵武的第五天,万事咸备,朔北冬寒入骨。灵州城南门下,禁军森然队列,朔方军列在外围,这么多军士,人人一身亮闪闪的明光甲,从城门口一直闪到了楼上。城门下挤满了百姓,被士兵用枪戟栅栏拦在路边,各级文武跪在前列听钟响。
又三鞭响过,李亨一袭明黄衮_fu,发系二十四梁通天冠,十二旒十二章地,一步步登上城楼。
”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圣皇久厌大位,思传眇身,军兴之初,已有成命,予恐不德,罔敢祗承**”
胡天八月即飞雪,已是七月下旬,寒气冷进了骨头,城楼龙旗被凛冽朔风吹得猎猎。
“朕所以治兵朔方,将殄寇逆,务以大者,本其孝乎**”
冯逸没有朝_fu,勉强翻了件绯色的_yi_fu,站在文官队列的末尾,前头几个地方官见他穿得奇怪,不住回头来看,他也懒得解释,冲他们笑笑。
”**大赦天下,改元至德。”
城楼架了几十面军鼓,掐着祭文诵罢的那一刻,咚咚地急响起来,*向四面八方,万岁的山呼伴着新帝登基的这第一通军鼓,似*潮般奔涌开去,从西北的这座县城开始,穿过严寒大漠,越过关山千陇,渡过泾渭黄河,天宝的时代自此成为过去,史馆中属于至德的新页被正式翻开。
祭典完毕,城里还到处挤着人,冯逸几乎怀疑整片朔方的百姓都聚到灵武来了。他挤出一条路,贴墙站在民舍门口,之前跪了半天,膝盖都麻了,想在路牙坐一坐,又怕肖彧找不到,只好原地跳了几下,果然被肖彧瞧见了,二人拨开人群,挤到了一起。
冯逸唏嘘道:“书里说漫卷诗书喜yu狂,从前总觉着夸张,没成想今天倒亲眼见识了。”
”新朝新气象。”肖彧拉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明日起就要连轴转了。”
新皇登基后连降三道恩旨。其一大赦天下,其二封赏臣工。其三选贤任能。大赦无甚可说,是帝王登基的常例,只是如今各级刑狱早就不再运转,赦与不赦其实没什么区别。封赏臣工,则是nei外文武官员九品以上加两阶,三品以上赐爵一级。至于选贤任能,则为重建中枢,不论出身,只须通过吏部审核,即可入朝为官。
肖彧本是正四品上,这回便升至正三,恰巧是中书令尚书一类的品级,便复归六部,直接管起吏部来。冯逸先得以官复原职,仍旧当他的御史中丞,在此基础上升至从四品下衔,加授给事中,相当于他从南到北地折腾了一圈,最后还回了原样。
大规模的品级提升结束后,随着中枢各项职能渐次开启,每日还有大量的加授权知,官职好似不要钱的大白菜,许多人身兼数职,譬如郭西河,既任朔方节度,又任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再譬如杜渐鸿,既任朔方留后,又任兵部郎中。
按原来的建制,御史台该有独立的院子,中丞以下至少有六名侍御史十五名监察御史。然而冯逸在府衙转了一圈,没见到有挂着御史台门匾的,呆站片刻,拽住一个匆匆跑过的,问他:”御史台在哪?”
那青年吓了一跳,将他上下打量,迟疑道:“你也在找御史台?”
”让让——”身后倏然有喊声,二人忙让到一旁,便有几人擦身小跑远,各自怀里的书简堆得高过鼻梁。
冯逸本就转了半天,又被人这么一拱,心里冒了丛火:“荒唐,台院还没拨下来?”
那青年转身冲他作揖:”兄台也是御史么,自己人。”
原来是个属官,冯逸心里有火,也顾不得和他拉家常,匆忙回礼,说:“你跟我来。”
灵州的府衙被腾出来做了六部衙门,却还没完全安排好,乱哄哄地吵成一团,这边还在拖地擦桌,那边就已在满屋子的灰尘里办起公来,冯逸带着人穿门过廊,远远就见挂着吏部牌匾的门口围了几圈人,人人都在吵,胳膊挥成了林。
”好家伙。”冯逸说,“灵州什么时候这么多官儿了?”
那青年说:”朝廷缺人,稍微有些门路的,谁不卯着劲往里挤?”
冯逸一看门口的那些人,可不正是面红耳*卯足了劲,又好气又好笑,心里那点儿火气顿消,xi了口气,隔着几排人头,冲那主簿喊:“有急事,找你们尚书。”
主簿是个生面孔,不是从原州来的那拨人,故不认得冯逸,正憋了一肚子火,便把他当做个刺儿头,冷笑道:”后面排队去。”
冯逸倒乐了:“我找你们大人,还从没要排过队。”
”好大的口气!”四周叫嚷道。
肖彧出现在窗口,冲他打了个手势。
“那个谁,”冯逸说,”跟我走。”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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