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同北燕轻甲骑交过手,他们的战马脚程很快,如果我们穿着铁甲,很可能会被他们追上。”裴洛语T缓慢,却有一种压迫力,“现在,还愿意跟我们走的留下,其他人都可以散了。”
秦拓看着他,也将铁甲neng了下来,干脆地抛在地上:“我们出发罢。”他走过裴洛身边,语气平平:“那种看着至亲之人战死在自己眼前的痛苦,没有经历过,是不会明白的。你可有想过会令谁担惊受怕?”
裴洛在马镫上一踩,端坐马背之上,静静地回视过去:“这不是退*的借口。何况,慕伯伯故去,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他转头看着前方,眼前城门缓缓打开:“让人软弱的并不是_gan情杂念本身,而是心里的怯懦退让。这是,这场战事教给我的。”
秦拓轻轻笑了一声:“看来,以后朝廷要少一个左右逢源的裴大人了。”他拿起鞍边挂着的长枪,直视前方:“裴洛,等回来之后,我再和你好好打一场,不是四年前武举殿试的那种。”一抖马缰,当先纵马而去。
夜阑寂静,圆月当空。
离北燕还有三里路的时候,南楚将士全部下马步行。战马带着嚼子,马蹄也用茅草裹了,行走之时出了轻微的沙沙声,几乎没有异响。转过落雁峡的谷口,就看见北燕大营之中点点火光沉浮,军帐排列齐整,怕有十里绵延。
秦拓牵过战马,将兵器挂到最顺手的位置,突然翻身上马,拍马直冲向远处的军营。裴洛随在他的身侧,身子微微前倾,手中弓弩拉到最大,对准军营外驻守的哨兵。
北燕的哨兵发现有人袭营,手中作示警的火把才挥动一下,便咽喉中箭,倒地气绝。
百十来南楚骑兵长驱直入,一时间北燕大营乱成一团,呼喊不绝,更多的甚至连铁甲都来不及系,就急急奔向马_F_。
秦拓突然勒住马,回身大声道:“前面就是马_F_,快放火箭!”
裴洛点点头,弯弓搭箭,那支羽箭尾端鲜红,破风而去时突然带起一片火焰。干草本是易燃之物,瞬间噼噼*地燃烧起来。
忽听身后喧哗,却是一片喊杀,中间还夹杂着战马嘶鸣之声。裴洛回首一看,扬声道:“是轻甲骑,不要同他们动手,先找到粮草的位置!”他掉转身,手中羽箭瞄准一顶帐篷,只听一声清响,帐篷坍塌,将后面追来的轻甲骑盖在下面。可其中一人一拉马辔,战马前蹄直立,堪堪避过,随即追了过来。
裴洛凝目看去,只觉得此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但见对方一时间也追赶不上,掉头就走。忽听身侧有人语气激动,大声道:“前面就是堆粮草的地方!”
他们纵马向前,身后有人大喝一声,马嘶嘹亮——一人一骑凌空而起,瞬间追上落在最后的南楚骑兵。秦拓听见声响,往后一看,失声道:“颐狼!”他一拨马头,立刻掉转方向:“裴洛,你带人先走,我去拦住他!”
裴洛没应声,径自策马从秦拓身边而过,低下身从箭壶中取出三支火箭,瞄准前方。
只听嗖嗖连响,存粮草的帐篷轰得一声着了起来。附近的北燕士兵一见粮仓起火,立刻拎了水桶过来救火。裴洛待离得近了,取出身上的火折,晃燃了直接点在马缰马鞍上,随后跳下马背,落地时向旁边一滚,消去了冲力。
但见那匹受惊的战马在北燕士兵中横冲直撞,直冲进存粮草的帐篷。
裴洛低下身,伸手握住靴边的匕首,待一名轻甲骑兵冲到近处,提起一口真气,纵到马背上,手中匕首从对方颈边划过,再人推落马下。他策马穿过正同北燕骑兵交手的同伴身边,清声道:“已经得手了,立刻回转!”
秦拓闻言长枪横扫,将颐狼B退一步,大声道:“快,大家立刻撤回幽云!”
颐狼就势退开一步,突然一抖马缰,向裴洛冲去。裴洛一怔,几乎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已经_gan觉到对方身上的杀机,可用的兵器早在之前都尽数丢光了,手边只剩下一支匕首。他看见眼前寒光一点,忙仰身贴与马鞍之上,伸手抓住枪柄。
颐狼大喝一声,用力一挥。裴洛只觉得一gu大力向自己涌来,几乎要被甩下马背,连忙勾住马镫,可半边身子已经滑了下去。裴洛伸手抓住马缰,坐回马背上,方才觉得手心剧痛——刚才这一下竟是被生生撕下一块皮r。
北燕的战马脚程本来就快,加上裴洛身上不着铁甲,一会儿功夫就疾驰到最前面,将颐狼甩在身后。众人并骑出营,夜间凉风习习,心中畅快,几乎要放声大笑。
裴洛微微闭上眼,突然想起傅帅说过的一句话:“**就是做梦也再想同昔日兄弟好友一起征战沙场A。”
他想他是明白了。
自古名将如红颜(1)
慕容骁是被半夜里军营中的喊杀声惊醒的。他撩开军帐幕布,只见外面一片通红,热*滚滚而来,还带着阵阵白烟。他被烟呛得咳嗽,取下帐子上挂着的长剑就大步走出帐篷。只见周围到处是熊熊火光,远处传来战马不安的长嘶,不时有惊慌的士卒从他面前跑过。
他脸色铁青,遥遥看着一队人马从远处穿过,直接出了军营。
慕容骁也顾不上身上还带伤,转身往存放粮草的帐篷走去。眼前那一团火光直冲天际,纵然有不少北燕士兵来来去去地拎水救火,还是来不及了。
麾下一名副将看见主帅走过来,刚要说话,眼前突然一黑,抱着小腹倒在地上。慕容骁气息急促,Xiong口起伏,身上裹伤的白布立刻渗开点点鲜血,语气如冰:“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是废物不成?!”
哈尔穆远远跑来,见主帅脚步踉跄,几乎要跌倒,上前要扶,却被重重甩开。慕容骁俊颜如yinJ寒霜,一字一顿:“他们才多少人,我们又有多少人?不但给他们烧掉了粮草,还让他们逃了出去,你们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咳嗽起来,几乎将心肺也咳出来。
一旁早有人发觉不对,大声叫道:“快叫军医过来!”
不到一盏茶功夫,军医便提着药箱急急跑来,匆忙得连_yi带都未束好。另一边颐狼没追到人,也刚好赶过来。
慕容骁一把推开军医,气得发抖:“我们北燕大军,不是专门养废物的!现在可好,连粮草都被他们烧干净了,我们还拿什么和他们打?!”他闭上眼,缓缓吐纳几次,想将满腔怒火压制下去。
颐狼抓着军医的胳膊,低声道:“快,先给将军止血!”
军医只得走过去,兢兢战战,生怕对方盛怒之下劈了自己。
但见慕容骁脸色灰白,裹伤用的白布已经被鲜血染*了,终是没有力气再发火,冷冷道:“现在去把残局收拾好,半个时辰之后到本帅军帐议事,谁要迟片刻,脖子和脑袋干脆分家算了!”
他转过身,大步离去,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军医跟在身后,直打寒战,一句话都不敢说。
一阵怒气过去,慕容骁顿觉全身酸软,几乎连坐都坐不稳,便由军医在一旁哆哆嗦嗦替他重新洗伤口换药。他失血过多,身上更是一阵一阵的发冷,眼前昏黄灯影也渐渐模糊起来。军医包扎完伤口,便轻轻出去了。
慕容骁伸手够了半晌才摸到一边的毛毯,裹在身上。此刻已经是春意回暖的时节,他却觉得像是置身于数九寒天一样,冷得发颤。他靠在帐篷边上,慢慢闭上眼,脸色潮红,长眉微拧。也不知这样靠了多久,朦胧之中听见有脚步声过来,一个激灵,连忙睁开眼。
只见麾下众副将撩开幕布,鱼贯而入,静默地在桌边坐下。
慕容骁掀开了身上的毛毯,抬手轻轻揉按太阳*,语声低沉:“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存粮?”
“回禀将军,还剩下**两三日的口粮。”
他睁开眼,目光掠过每一个副将脸上:“那么运送粮草的队伍要几日才能到玉门?”
颐狼想了想:“最快也要五六日。”
“玉门剩下的存粮还可以支撑几日?”
“怕过不了半个月。”
慕容骁沉默一阵,忽然眉目清晰地,甚至是意态闲雅地轻笑出声。麾下副将面面相觑,却不敢说一句话。倒是哈尔穆忍不住道:“将军,你笑什么?”
“传令下去,今晚就拔营撤兵,退到玉门之后,等待粮草运到。”他瞥了哈尔穆一眼,淡淡道,“不笑,难道还要哭么?”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