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洵的嘴唇很软。
不管不顾地吻下去时,周念心里只冒出这一个念头。
人的嘴唇都这么柔软么,还是吻过不知多少人的唇才这样?像透了的奶冻,软而韧,含住了,就不想放开了。
裴洵则是被他吻蒙了。
闯进他卧房的人不好好说话,上来就压着他啃,这种事对裴洵来说还是头一遭——更何况周念接吻水平之差,也是他生平仅见。与其说这是个吻,“啃”会更贴切——周念吻技糟糕,显然经验不足,青涩却又强硬,虎牙连着几次咬上了他的嘴唇。但趁着裴洵发愣的片刻,他已无师自通地将舌头探了进去,沿着上颚一路翻搅。
裴洵被他逼得后退两步,膝弯抵在床边。于是周念干脆直接将他推倒在床,跪在他身侧,低头继续噬咬。
“唔……”
周念垂落的额发扫在他眼睫上,有些痒。裴洵难耐地偏过头去,动了动手腕,想从这莫名其妙的处境中挣出来。但他只略微一动,周念就一把扳正了他的肩,手指往下滑了几分,扯开他的浴袍。
哇哦。
裴洵睁大了眼睛,颇有几分不可思议。身上的青年正俯首激烈地吻着他,右手固定住他的脸,左手一路向下探,爱抚得很不熟练。裴洵慢慢从起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忽然啼笑皆非——天,他还是头一次被人抓着强吻,已经觉得足够神奇,结果这人不仅强吻了他,还想强上他……?
周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笑了。裴洵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为什么却一副意外模样,难道是嫌他技术太差?他不愿多想,像是想制住身下的人一般,手在裴洵腰侧捏了几下。
“嘶!”这仿佛孩童间逗趣的抓法倒歪打正着地正克裴洵,他猛地一缩,腰上一阵酸麻,伴着丝丝缕缕的痒意,像泡了水的面,整个人都软了。
有点难办啊……他心想。
先前的几个身边人都没到能带上床的程度,算来竟然快半年没做过了。熟稔情事的身体经不起撩拨,在周念臂弯里化成了一摊水。唇上的吻,腰上的手,和周念那急切又生涩的动作,都似乎无声催化着**,让他很快就有了反应。
他不知道周念什么意思,但这并不难猜,谁会没事爬他的床,说到底不是为了这些那些东西。但他不介意,他给得起,也给惯了。
只是这人也真新鲜,他模糊地想着,话也不说,上来就干,好直接。
裴洵闭了闭眼,脑子里一时转过很多念头,然而每次刚起了个头,周念的手一碰上来,立刻又能让他无心多想。这小子也是有能耐,明明生涩紧张得很,却能凭着这生涩紧张驱动下的本能准确照顾到他每一处渴望被抚摸的地方。情欲的热意烘透了他的全身,什么事也想不了,裴洵干脆不想了,抬眼望向周念。
除了听到笑声时偷看过他一次,周念一直闭着眼,吻得相当专注。他眼睫纤长,此刻正微微颤动着,汗滴从额上滚下来,将它濡湿了,有种清新的性感。裴洵伸手攀上他的脸,摩挲他的额头与鼻梁。这张脸是他喜欢的,清秀周正,像张工笔画。
——反正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揽着周念的脖颈,将他按了下来。
(和谐)
在裴洵身体里的感觉好得像做梦。
进入的过程异常顺利,两人很快就能从彼此身上得趣,相望时,眼中俱是意乱情迷。明明此前还是两个陌生人,除去长相外对彼此一无所知。但滚在床上,两具身体却像天生相吸,如对嵌的拼图,又如绞紧的齿轮。
周念此前从未尝过**的滋味,直到这天夜里,才知道原来那些对于**感受的描写都所言非虚。他不知道裴洵是怎么想的,于他而言,这样过度的契合几乎要叫他在一瞬间相信了宿命论:这具身体天生适合我,这就是我走失的另一半。
正如此时,裴洵将手圈在他颈间,头枕在他肩上,神情温柔,低声叫他宝贝。让不知情的人听了,可能会真以为他们是对如胶似漆的爱侣。
而这只是一段利益关系的开始。
想到这点时他们刚刚结束了一次,正彼此依偎着,轻轻喘着气。这念头让周念没来由地一阵恐惧,他又抓过一个套子,再度将自己埋入那人的身体,说:“再来。”
年轻人,精力就是好。裴洵将手**周念汗湿的刘海间,看着上方这张被情欲征服的面容。周念一贯清冷的眼睛此刻正灼灼发亮,满眼都是他的倒影,烫得惊人。
裴洵低低地笑了。他伸出舌头,舔净周念鼻尖的汗水。肌肤相抵,亲密无间,他感到青年的身体骤然紧绷起来,像蓄势待发的狼。裴洵衔住他的嘴唇,在周念烧灼般的视线下,再度与他滚成一团。
…………
一连两夜几乎没睡,又在床上花了大力气,身体空了,心却很满。周念抱着裴洵,将人紧紧贴在自己怀里,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他先听到了笔尖在纸上划出的轻响,像雨落时的沙沙声。
厚实的窗帘遮死了落地窗,昏翳里只亮着盏床头灯,橙黄的暖光织成锥形光晕,将两人笼在其中,如一方独立天地。他在看裴洵,裴洵则坐在床边的布沙发上,正捧着本子写画什么。
周念安静地望着他。
人一旦从疯狂中拔出,少不得要迷茫一会儿。他倒不觉茫然,只是心里一阵荒唐——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过程远不如他想象中那么艰难,甚至是享受的。而一切结束后,竟也没有应有的负罪感,更没有后悔的念头。
他甚至觉得满足,仿佛有股热水流在他的血脉里,润透全身,最终注满了心腔。
弱光下,裴洵那张瓷般冷白的脸多了几分柔和,眼睫微垂着,在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的五官轮廓深刻,在灯下愈显得光暗分明,周念想起以前听过的关于裴洵家族成员的传闻,说他的祖母来自东欧。现在看来,传言可能是真的。
同几个小时前彻骨的欢愉相比,现在的静谧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周念注视着裴洵的脸,目光从额头移到下颔,每经过一处,都能发现他以前没来得及注意的小细节。
这是张年轻俊美的脸,他曾在新闻配图中见过很多次,但从未这样仔细地亲眼观察过。裴洵的鼻梁挺直,嘴唇和耳垂都很薄,左耳嵌着一颗细小的黑钻。这些都是他之前不知道的,这些“不知道”随即惊醒了他:他其实完全不熟悉这个人。
——他们甚至今天才见了第一面。
而他们的以后——如果有所谓“以后”的话,会是什么样?
突如其来的认知像不经预测的积雨云,在心上投下大片阴影。他开始头疼了。
裴洵低头专注地在纸页上勾勒着什么,错过了周念复杂而长久的注视。他在边角处补了两笔,才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周念没挪开过的视线。
他怔了怔,随即笑了:“醒了?饿了吗?”
“……还好。”周念坐了起来,“几点了?”
“九点半。”裴洵说。他指了指一旁桌上倒扣着的银色圆盖:“我叫了客房服务,一起吃?”
周念点点头。他准备翻身下床,等下意识地想揭开被子,才感到了尴尬。情热时不在乎裸裎相对,清醒后的他却不能若无其事地在裴洵面前赤裸身体。他看了看地上丢着的衬衫,其上满是皱褶,显然不成形了。
裴洵注意到了他的不自在。他没有点破,只走进衣帽间给周念找了身衣服,递给他:“我们身材差不多,应该都能穿。”
周念脸上一红,连忙道:“下次……”
下次见面,我再还你。他想这么说,开头的两个字却如同喉间的小刺,卡住了所有后续:这样的关系,还要保持多久?像今天这样的事,还要发生几次?——还有下次么?
裴洵还什么都没有说,他却说出了这两个字,像是对此抱有期待一样。周念顿住了,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却听裴洵说:“不用还。”
“我衣服不少。”他提了提嘴角,一个似是而非的微笑,“没关系。”
他转身离开。周念怔在原地,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却不愿深想。